扶桑每個城市都有著許多公園,這些大大小小的公園遍布城市的每個角落,似乎不論你住的多偏都能在住處周圍找到一個兩個公園。


    羽生淩住的出租屋已經夠偏了,每天從出門開始算,坐著電車到學校慢的話要近40分鍾,已經可以稱為當之無愧的“貧民房”。


    但就算這樣從出租屋出來步行十分鍾也有一個公園。


    公園不大,黃色的土地上立著許多已經褪色的遊樂設置,滑梯,單杠一應俱全,公園的中間是一個帶著草帽的小胖狸貓,坦胸露乳,笑容可掬,看起來有幾份彌勒佛的味道。


    有時候羽生淩迴來的早,可以看見這些設施上經常有兩三個玩樂的孩子。


    聽鄰居說,以前公園裏還住著不少流浪的老人,後來好像被政府趕走了,老人們也不知去向。


    扶桑的公園白天是孩子們遊樂的場景,到了晚上就是流浪漢們的避風港。


    用幾個紙殼子拚起來一個正方形不封頂的小空間,就成了流浪漢們的“家”,有些高端一點的會自己攜帶帳篷。


    這些人很大一部分是扶桑泡沫經濟的犧牲品,還有一些是大齡被公司辭退的“被社會淘汰的人”。


    扶桑社會對成年人的寬容度非常低,如果三十歲之後被公司辭退,那麽就很難再找到工作了。


    “開除”“破產”這些經曆在扶桑公司眼中和“犯罪前科”並無兩樣,許多沒有組成家庭的大齡男性,幹脆成了流浪漢。


    羽生淩站在公園門口自然不是衝著流浪漢來的……


    他從居酒屋離開後往出租屋方向走,走到公園門口被裏麵傳出來的“喵喵”聲和“咕嚕嚕”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流浪漢和流浪貓,似乎是日本公園晚上的常客。


    但自從藤阪步美住過來後,原本聚在公園裏的那群流浪貓都不見了蹤影,這時候聽見貓叫多多少少勾起了羽生淩的好奇心。


    羽生淩站在公園門口側頭望去,發現就在褪色的黃色塑料滑梯下麵,一隻肥肥胖胖的橘貓撅著小屁股趴在那。


    橘貓身前蹲著一個瘦小的影子,一隻手輕輕的擼著大橘,一隻手拿著火腿腸,放在大橘麵前。


    這胖橘……看起來有點眼熟。


    羽生淩翻了翻記憶,發現這好像是之前和藤阪步美趴在出租屋門口對視的那隻,靈活的胖橘。


    那個小小的身影看起來也有些眼熟……,羽生淩眯起眼睛看了看,有些意外,張開了第三隻眼。


    小小的身體下流淌著如漆如墨的黑色影子,黑色的影子在地上圍著少女做著不規則運動。


    被羽生淩看見的一瞬間,影子們瞬間收縮,躲進了少女的腳下。


    “快跑快跑”


    “要死了要死了”


    “被看到了被看到了”


    奈奈子被突然增加的低語嚇了一跳,正在擼貓的小手都僵在了空中。


    這個公園附近算是貧民區,絲毫感受不到大城市的反華氣氛,周圍寂靜無聲,奈奈子低著頭隻能看見一片黑沉沉,路燈的燈光明暗不定。


    鞋子踩在沙地上發出“莎莎”聲,雖然很輕,但奈奈子能聽出來有人正靠近自己。


    “嗚嗚”,胖橘似乎很不滿意眼前的人類停下了對自己的撫摸,不滿的唿嚕著,叼著一小塊咬下來的火腿腸抬起頭自己去蹭奈奈子的小手。


    羽生淩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的胖橘抬起頭後盯著自己,眸子中寫滿了不屑的胖橘。


    現在是九月,晚上的溫度絕對稱不上不上溫暖,但少女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體恤,纖細的胳膊露在外麵,路燈下白嫩的肌膚被染成了黃色。


    “父……”,奈奈子抽迴了手,抱在胸前,牙齒因為緊張發抖而上下碰撞,僵硬的抬起頭。


    然後愣在了原地。


    少年就站在那,眉目清秀,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但奈奈子提到嗓子口的心髒卻一下子墜了下來,把自己砸的有些腿軟。


    “你……你好?”,羽生淩有些僵硬的問候道。


    他沒有多少和這個年紀女生打交道的經驗,他的生活極其兩點一線,就算在居酒屋,打交道的也都是來喝酒的客人,不會有什麽障礙。


    他也借著路燈看清了少女的模樣。


    少女長長的劉海瞥向一側,露出因為消瘦而顯大的眸子,有些發白的嘴唇輕抿,可以說的上長得很清秀,非常惹人心疼的那種情緒。


    太過瘦削了,這是羽生淩看清少女後的第一個想法,臉頰因為營養不良甚至能看出輕微的內凹,露在外麵的胳膊同樣纖細,讓人懷疑摔一跤就會骨折。


    少女抿著嘴沒有說話,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過程中甚至因為踩著自己的褲腿差點滑到。


    少女站起來後就躲到了滑梯後,隻漏出半個身子,有些警惕的看著羽生淩。


    羽生淩看著她這副模樣不由得覺得有些難受,他在福利院的時候見過不少孩子,剛被送過來的時候和少女的表現別無他致,試圖躲到狹窄的角落裏,卻又同時對世界充滿好奇。


    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羽生淩衝少女漏出了個自以為足夠和善的微笑,然後在大橘身前蹲下,他知道對這樣的人,如果上來逼得太緊會把她們嚇跑。


    羽生淩伸出手輕輕的順著毛擼大橘,大橘雖然對口上的食物沒有了有些不滿,但也繼續趴在原地,一點兒也沒有怕人的跡象,舒服的眯著眼睛享受著新仆人的撫摸。


    羽生淩好好擼了一把,也算是過了一把貓癮,這才輕聲問道,“這是你的貓嗎?”


    奈奈子站在滑梯後,小手緊張的攥著自己的襯衫,看著蹲在自己剛剛的位置上撫摸大橘的少年。


    沒有吼我,也沒有打我,還沒有趕我走,奈奈子心想,說不定是個好人。


    聽到羽生淩的詢問也是一愣,遲疑了一會後小聲迴答,“不……不是。”


    羽生淩笑了笑沒繼續說話,還好自己的聽覺得到了強化,一般人的話還真不太可能聽清少女在說什麽。


    少女看著少年沒有了繼續問下去的跡象,覺得有些遺憾,內心掙紮了半天,這才再次開口,“桃子……”


    “嗯?”,羽生淩抬起頭,盡力想讓自己表現得沒有那麽危險。


    “它的名字是桃子……”


    “桃子……”,羽生淩琢磨了琢磨,覺得有些好笑,桃子這個名字在扶桑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小清新式的可愛,但眼前這隻胖橘可不可愛暫且不談,那副充滿鄙視眼神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小清新。


    見少女向自己搭話,羽生淩想著更進一步,小聲問道,“可以把火腿腸借我一下嗎?”


    奈奈子一愣,這才發現火腿腸一直被自己攥在手裏,因為緊張用力過猛,差點被自己捏成碎末。


    她猶豫了一會,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遞向羽生淩。


    羽生淩也伸手去拿,但就在羽生淩的手即將和少女接觸的時候,少女腳下的影子們一擁而上,沿著少女的小腿快速的爬到了少女的手上,一副要將羽生淩和少女隔離的架勢。


    突然地變故嚇得羽生淩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有些忌憚少女身上的影子。


    少女看見羽生淩停下了動作,有些疑惑,但順著羽生淩的目光看去,大大的眸子裏塞滿了驚訝。


    “歐……歐尼桑,也……看的見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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