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璟年,出生的時候下著大雪,爸媽說有瑞雪兆豐年的意思,於是取了個十分吉祥的名字。


    璟年。


    有一個光彩人生的意思。


    隻是很可惜,長大之後的我,將這個名字徹底的毀掉了,我想我成為那個樣子之後,也徹底毀掉了爸媽心中最美好的期待了吧?


    跟很多的同年人一樣,我其實還是有一個非常不錯的人生的。


    我的爸爸媽媽是畫家,在國際上非常有名,隻是為了很好的保護我,所以我的存在外界一直都很少有人知道。


    甚至,其實從出生開始,我一直都住在郊外的古堡中。


    那時候的古堡。真的很古堡,環境幽雅,院子裏邊百花齊放,隻是我過得一點兒也不快樂。


    我的所有老師都隻是來給我上了課之後就走,所以平日裏,古堡裏邊也隻有我自己和兩個傭人。


    一個是照顧我衣食起居的保姆,一個是守大門的大爺。


    那時候的他們年紀不如這麽大,十分的健康,當然,為了擔心我太孤單,爸媽還為我買了一條狗,我取名多多。


    本意是,希望我自己有多一點的自由和笑容、


    保姆和保安都是不愛說話的人,起初的時候,我還是希望能夠跟他們交流一下的,可是到了後來,我們之間的交流每天都隻有三句話。


    “該起床了,少爺。”


    “吃飯了,少爺。”


    “少爺,你該睡覺了。”


    還好有電視,有遊戲能夠伴隨著我,不然我覺得自己一定會瘋掉的。


    這樣枯燥又無聊的生活大概持續了五年,那時候,我八歲。


    我這些年我見到爸爸媽媽的機會和時間都很少,每年大致也隻有一兩次而已。


    我對於他們的印象幾乎都是在電視上,他們不但的參加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畫展,鏡頭前的他們總是那麽的光鮮亮麗。


    甚至任由緋聞漫天,他們也從未承認過自己已經有了孩子。


    有精算師曾經估算過他們的身價,那是一個我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難以企及或者是看不明白的數字。


    總之八歲的我對錢沒有什麽概念,也就從來都不知道,那些無數個零到底代表了什麽意思。


    我一直以為,我的人生會一直這樣,可是八歲真的不是一個好的兆頭。


    我媽死了。


    知道這個消息我還是從電視上看到的,那時候的她據說是在參加一個派對,之後被歹徒襲擊,當場死亡。


    雖然歹徒當時就被抓到,並且說已經交代了這麽做都是為了錢,可我覺得好像不是這樣。


    爸爸迴來了。


    他再也不出去畫畫,再也不去工作。


    他將我媽的屍體帶了迴來一直放在福爾馬林中泡著。


    起初的時候看上去還是美的。


    因為我爸每天都要幫她化妝。


    但奇怪的是每次化完之後都會十分憤怒的擦掉。


    直到看到我媽臉上的亂七八糟十分詭異的時候,他才會笑了、


    嘴巴裏也一直念叨著。


    “這樣多好啊,你還是不要那麽美好了,你就這樣多好,這樣就沒人要你了。”


    “你也,沒辦法再去勾引其他的男人了。”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有些微微發抖。


    我猜測我媽的死可能跟我爸有關係,我看了太多的電視劇,也看了無數的新聞,我知道如果一個女人出軌,自尊心太強的男人是一定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的。


    我也知道,報道上最近一直說我媽的私生活很亂,跟很多的男人有不正當的關係,甚至還暴出了很多我媽跟各種各樣的男人的親密照片。


    但是我爸並沒有拉著我去做親子鑒定,隻是迴來以後再也不理我。


    之後,看著我媽的屍體終究還是在福爾馬林的浸泡下漸漸變得腫脹,變得不堪入目,他便直接放呢我媽的血,說是幹了之後不會變形。


    他又開始畫畫了。他將我們家原本很漂亮的古堡從三樓修了個樓梯,然後挖了地下室,他用我媽的血,在通道上畫了無數個我。


    可是每一個我,都那麽的難看。


    終於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指著自己摔倒後麵目猙獰的畫像問她。


    “為什麽把我畫得那麽醜。”


    他的迴答是,“你本來就很醜。”


    我當然不滿意,拚命的想要擦掉,可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用鮮血和什麽東西混合在一起了,我怎麽努力也沒有辦法將那些我自己覺得很醜的畫像擦掉。


    他一直都冷眼看著,那個表情我一輩子都記得,淡漠,無情,冷血,像是在看一個隻知道自己表演的小醜。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媽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我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是瘋了的。


    明明知道眼前這人已經一點也不正常,明明知道自己這麽說,這麽做會讓這他發怒,可是在那一刻,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無比躁動的情緒。


    這麽多年一直隱忍著的情緒當突然爆發之後是一種很可怕的事情。


    可是此刻,對於我的暴動,我爸顯得很開心。


    他說,“這就對了,是人怎麽可能沒有情緒呢,該恨的時候,就要使勁兒恨,該開心的時候,就該瘋狂的開心。”


    他按住我的肩膀,說話的時候離我很近,他的整個臉好像都已經變得很扭曲了。


    我有些害怕,雖然我跟他們都不算是很熟悉,甚至對他們的感覺還不如一條狗來的親切。


    可不管怎麽說,他們終究是我的父母。


    “瘋子。”


    “對,我就是瘋子,在你媽那個賤人背著我跟其他的男人好的時候,我就已經徹底的瘋了,難怪他一直不肯公布自己已經結婚了的事情,原來是方便他勾引其他的男人啊,嘖嘖,你看到了麽,照片中那些大都扁扁,滿臉褶皺長得我看到就想吐的男人她也親得下去,想想就覺得惡心。”


    我好難受,可是身上的力道太小,被他這麽捏著就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他的力道很大,肩膀上的手像是要把我的骨頭捏碎、


    他的眼睛好恐怖,“我不準你這樣說我的媽媽。”


    盡管我跟我媽之前也算不上有很深的感情,但是最起碼在我心中,她始終都是那個會給我找老師,會對著我笑,還會跟我講故事的和藹女人。


    甚至,她還是那個……那個幫我取了璟年這樣一個帶著美好意思的女人。


    我相信她是愛我的,跟眼前這個自稱是我父親的人比起來的話。


    因為自從他迴來呢之後,我的家教老師被趕走,我看電視的權利被剝奪,除了看他畫畫,我就隻能在花園裏邊跟多多玩耍。


    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竟然親眼看到他吩咐保姆給我的多多喂了一塊肉。


    我當時隻以為是普通的肉,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那原來,是人肉。


    而且還是他自己的肉。


    他覺得自己長胖了之後沒有以前好看,就直接用刀子將自己原本引以為豪的肌肉給割下來了。


    當時,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是惡心。


    起初隻是他自己畫。之後便逼迫我跟著他一起畫,我不學的時候他就瘋狂的打我。


    那一年的時間,我身上幾乎都是數不清的傷痕,後麵我漸漸學乖了,開始認真的畫他交給我的東西。


    除了在電視裏邊看到的那些動物和單一的世界,我甚至不知道動物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所以每次畫畫的時候,除了我所居住了這麽多年的地方,其他的我什麽也畫不出來。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我十四歲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已經很瘦了。


    隻要大一點的風吹來。他的身子就像是隨時會倒下一樣。


    他手臂上的,大腿上,小腿上的多餘的肉已經被他這麽多年漸漸的割掉呢。


    起初隻是一點點,後麵就更多一點。


    起初比較淺的地方還能長漲好,可是後來,看到長好的皮膚他十分的不滿意,就開始對著自己下狠手。


    值得慶幸的是,他終究沒有對我下手。


    他隻是偶爾生氣的時候會割掉守門那人的。


    漸漸的,多年下來,他身上的肉也少呢很多。


    可怕的是,他們居然都還活著。


    這些年,我十分的乖巧,他們也都以為我已經學乖了。


    所以在一個大雨夜的晚上,當我拿著從廚房裏邊找來的菜刀直接衝到他的房間的時候,他是很驚訝的。


    “我已經忍了很久了。之前我以為我可以一直忍下去,可是現在我發現我做不到。”


    這麽說完,我不等他有什麽反應就直接衝上去對著他瘋狂的砍呢起來。


    其實自己迴想起來,我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到底是先砍的哪裏。


    總之當我將他砍得麵目全非的時候,我居然出奇的冷靜。


    但其實我還是很害怕的,所以我跑了。


    隱約記得那天晚上的雨很大,我一直跑一直跑,跑呢很久很久才停下來。


    衣服上的鮮血已經被雨水衝刷的差不多了,但我還是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是紅色的。


    我跳進河裏,瘋狂的洗著自己的身子。


    明明天那麽黑我什麽也看不見,但我就是覺得我看到呢河水中那個全身是血的自己。


    那就是我,一個剛剛過了十四歲生日的少年。一個,親手將自己父親砍成碎片的少年。


    一個,全身都沾滿了汙血的少年。


    我本以為做完這些之後我就解脫了,我甚至以為我會很開心,可是沒有,這一刻,我隻覺得好害怕好難過。


    於是我躺在河水中,想著若是可以就這麽死掉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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