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初九沒事,大家皆是吐出一口濁氣,雖然平日裏覺得他心思過重,而且行事過於狠辣,且不願與人相處,但即便如此,這諸多孩子也都將他認作同門。


    夜央雖不懂他為何會如此,卻沒有多問,她清楚即使問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更何況如今最大的謎團是那墨綠手鏈,除了能夠快速且高效的煉丹之外,竟然還能吸取初九身上莫名的邪惡力量,她打心底裏有些忐忑,她覺得此物或許不是老天為了可憐她,恩賜於她的寶物。


    安下眾人之心,大廳內逐漸恢複了平靜,秦明將初九送迴住處休息,大家又開始如之前一般打坐元煉起來,一個個看上去那麽乖巧懂事,又可愛認真。


    ‘也不知道舒樺啥時候迴來?她這個師傅當的,如今是越來越懶散了‘夜央心裏嘀咕著,一臉無奈的朝外麵走去,她不準備再等了,畢竟眼下還有一大堆事需要處理。


    邁出門口,沒走幾步,後麵突然傳來一陣唿喊,


    “夜姐姐!”


    夜央聞聲轉了過去,隻見穆凡正一臉笑意的望著自己,那笑容中透著莫名的牽強,似乎有事要說。


    “怎麽了?”夜央問道,緩緩坐到一旁的花壇邊。


    陽光透著樹蔭,斑駁的灑下,映射在地上、身上,給人一種懶散,昏昏欲睡的感覺。


    穆凡笑了笑,緩步走了過去,坐在夜央身旁,耷拉著白皙且細小的雙腿,雙手撐在身後,朝後略微躺了躺,看上去格外隨心。


    “夜姐姐你有心事嗎?”穆凡輕聲說道,側臉望了一眼她,臉上極為平靜。


    夜央輕輕一怔,望著穆凡,打趣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叫心事啊”


    “我當然知道,夜姐姐可別忘了我可是出了名的智囊哦!”穆凡說著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顯然有些得意。


    可是對於夜央來說,自己麵前的依然是個八歲大的孩子,即使這個孩子的確聰明的很,而且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她依舊不覺得穆凡能解決她目前麵臨的難題。


    “是是是,你是智囊,那我想請問我們的智多星先生,是不是該抓緊把你的修為給提上來了,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你還是元體一重,是不是該加把勁了?”


    夜央這話並非是挖苦,而是打心裏為他擔憂,穆凡可以說是這批新人中資質最欠佳的一個,至於為什麽會如此她也不得而知。


    按理說,穆凡生的如此聰慧,雖然體質欠佳,可也不該淪落為最糟糕的元體,可是事實擺在麵前,或許真如世人所說,上帝給人開一扇窗,就總會關閉一扇窗。


    聽完夜央的話,他的眼中劃過一抹失落,卻轉瞬即逝,很明顯,他心裏還是在意自己的資質,雖然平日裏表現得漠不關心,但是誰都不知道,他背地裏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夜央見他不語,似乎有些悶悶不樂,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別擔心,這不還有你夜姐姐我嗎?你放心好了,隻要你能成為元士,夜姐姐硬生生用丹藥都能把你給送進高手的行列。”


    穆凡聽完,臉上露出格外感動的表情,望著夜央肯定道,“你放心夜姐姐,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說完露出一絲狡黠提醒道,“現在可以跟我說你是因為什麽事悶悶不樂了吧!”


    “好啊!你個小家夥,在這裏等著我了”夜央捏了捏他瘦削的小臉,玩味道,“告訴你也無妨,可是你要保證不能和別人說。”


    “嗯”穆凡點了點頭,一臉信誓旦旦的開口,“我保證!”


    夜央見此,也是徹底沒法子了,直唿這人太聰明了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一個個的對什麽都如此好奇,以後長大了可怎麽得了。


    略微想了一會兒,夜央終究是把關於祁佐的事盡數說了出來,隻不過沒有透露具體姓名,隻說是內院弟子。


    說了好一會兒,才算是把最近一段時間的困惑盡數透露了出來,雖然聽眾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但是夜央依舊覺得舒坦無比,事情長期憋在心裏,終歸是要憋出病來的。


    穆凡一邊認真聽著,腦子裏不斷想著接下來的可能,他的聰慧是有目共睹,而且過目不忘的本領也讓人驚奇,


    “這是個陰謀!”他小嘴微張,用大人深沉的口氣說道,但是音色這一塊卻無法掩蓋。


    夜央聽完,隻覺得好氣又好笑,氣的是他聽了半天,隻聽出來一個世人皆懂的道理,好笑的是,一個小孩子一本正經的說出這話,真是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夜姐姐,我隻問一件事,便可以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穆凡突然正色道,眼中露出一陣精光,看在夜央眼裏,隻覺得莫名的信任。


    “你說!”


    “凡是煉製丹藥的時候是不是要心若旁騖,不能有一絲分神。”穆凡開口道,似乎對煉丹一塊也有所涉獵,不知道是因為看的書多,還是聽舒樺偶爾談及過。


    夜央緩緩點頭,卻沒有言語,她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緣由,而後聯係到那日祁佐的說辭,他頓時發現了問題。


    煉丹之時的確要十分專注,而且元魂要無時無刻的注意元丹動向,所以精力和注意力基本都投放到了爐鼎之中,自然而然沒時間去注意身邊的人是否到場,又是否中途離開。


    想到這一點,她頓時覺得震驚,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穆凡,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八歲大的小家夥,居然腦子這麽靈活,僅僅聽自己陳述一遍,就能找出問題的關鍵之處。


    “你說的來龍去脈是?”夜央試探道,她現在倒是真的想聽聽穆凡會出些什麽來,有可能這番話,會解決掉自己目前的諸多麻煩。


    穆凡微皺著眉頭,開口道,“夜姐姐,你說的失蹤的那個人應該是飯球師兄吧!”


    “你怎麽…”夜央話說到一半,卻是沒再言語,而是緩緩點了點頭,對於穆凡的智商,她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自然也就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


    “我能確定,飯球師兄一定是那個內門師兄所害!而且…”


    “而且什麽?”見穆凡欲言又止,夜央急忙追問道。


    “倘若我的分析沒有錯的話,那位內門師兄應該是赤峰堂的人!”


    “什麽?”夜央驚唿道,她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心裏急忙想著,哪怕祁佐的妹妹祁嫻如今是赤峰堂的弟子,可是並不代表祁佐就是赤峰堂的人,而且他圖什麽呢?如今他已經是內門弟子,而且按實力,他很有可能會在升界試中獲勝,踏入中沌界,完全沒必要做這些事。


    見夜央一臉困惑的表情,穆凡繼續開口道,“夜姐姐,我聽師姐說,每隔一年便會有一次升界試是嗎?”


    夜央緩緩點頭,臉上依舊迷茫,她猜不到穆凡接下來又會說出怎樣的驚天秘聞。


    “這升界試據說會按照選拔弟子的多少,來賜予獎勵,倘若兩者差別太大甚至還會有懲罰是嗎?”穆凡平靜道,語氣中透著一股堅定。


    夜央緩緩點頭,“的確如此!”


    話音剛落,夜央旋即醒悟過來,腦海裏蹦出一個詞匯,‘借刀殺人‘,她旋即想到,或許這場陰謀的種子早就已經深種。


    事實的確如穆凡分析的那般,下沌界雖然是璽洲最低微的一個地界,但凡是有人的地方,首當其衝的便是權利,下沌界的權利掌握在煉羽堂和赤峰堂手中。


    兩者之間勢均力敵,但在最近幾年來,由於煉羽堂多了個內閣長老方錦,將內閣弟子的煉丹技術提高了很多,以至於煉羽堂在升界試的煉丹選拔之中常常探露頭角。


    有了對比就有了傷害,以至於赤峰堂不僅長期沒有得到賞賜,物資變得匱乏,更是接連換了一個又一個堂主。


    長期更換主事,帶來的危害無疑是致命的,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赤峰堂都一蹶不振,每年接收到的新鮮血脈,也都是資質平庸的一輩,壓根不能與煉羽堂相提並論,而且長期如此的話,還很有可能遭到吞滅,成為煉羽堂的分院。


    此事讓赤峰堂的主事晝夜難安,於是便有了傳奇的無間道。


    祁佐等人在煉羽堂擔任的職責,便是遊說以及每年在煉羽堂的升界試初選獲得名次,而後在決賽時,故意輸給赤峰堂中的人,從而挽迴名利,雖然手段有些卑劣,但是為了生存下去,這些往往都是必須存在的。


    “可你是如何想到的?”夜央迴過神來,望著穆凡,最讓她吃驚的還是這個小家夥的腦迴路,實在太不尋常。


    穆凡眼中透著狡黠,微微一笑道,“這個很容易看出來,夜姐姐不是也一下子想到了嗎?隻不過是心中有牽掛,不願意往那方麵想罷了。”


    此話說的果然一針見血,夜央心中的牽掛,便是舒樺,與其說是牽掛,不如說是忌憚,她擔心一旦這件事成為現實,便要麵臨考驗,這是對舒樺的考驗,她擔心舒樺走向錯誤的一條路,最終跌入深不見底的黑淵。


    “而且還有一點,便是利益。”穆凡繼續補充道,好似這些事親眼所見一般,能夠看到潛藏在深水底下的暗湧。


    夜央細細品味一番,覺得此話不假,而後打趣道,“那你今天跟我講了這麽多,又是什麽利益?”


    這話倒是把穆凡給問住了,他的臉色忽然一凝,沒再言語,身子擺正,不在如之前那般隨意。


    穆凡講這些自然也有利益,首當其衝的便是他自己,如今他也是煉羽堂的一份子,而且往後還需要在煉羽堂修行很長一段時間,他可不願意有人搗亂自己修煉的地方,而毀壞掉自己的未來。


    “我這都是報答你呀!既然夜姐姐對我們有恩,自然應該知恩圖報!”穆凡笑道,而後跳下花壇,站在地上。


    夜央也沒多想,她也不願費那個腦子去猜想這些瑣事,而且對於穆凡幾人,她都是當做弟弟妹妹去照顧的,而且她知道再過兩個月便到了分別的時候,她還是希望這些孩子能夠勇往直前的茁壯成長。


    “你這小家夥,腦子裏究竟裝的什麽靈液,小小年紀,就將人情世故看的如此通透,著實厲害的緊。”


    夜央誇獎道,嘴裏雖這樣說,可她內心裏卻在想這樣的人要是長大之後,心機該會有多深,倘若走正道還好,倘若踏上歪道,注定又是一場浩劫。


    “嘿嘿”穆凡露出一臉天真的微笑,轉身朝著大廳內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著,“隻要能幫上夜姐姐的忙我就滿足了。”


    夜央欣慰的笑了笑,望著穆凡的身影鑽進了大廳,隨後朝著入口望了望,略微等了一會兒,卻是沒有等到舒樺迴來,隻好獨自一人朝著住處走去。


    迴到屋內,已經日漸黃昏,夜央盤腿坐在床上,元煉了一會兒,隻感覺心胸煩悶不已,好似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來,無奈之下,她隻得取出玉符中的墨綠手鏈來反複研究。


    她盯著最下方吊著的兩顆綠豆般大小的血紅珠子,迴想起下午那一幕,很顯然,這手鏈能夠吸取某種特定的力量,而初九卻是被這種力量弄得差點死掉,這其中定然有某種聯係。


    她現在唯一知道的是,這手鏈可以提高煉丹的速度和成功率,說是提高,不如說是百分百的成功率,而且煉製出來的丹藥幾乎都是接近十層的藥性,能夠煉製出十層藥性的丹藥,恐怕隻有那些地階煉丹師才可能達到,而且他們煉製的丹藥還必須是低一階的才可能成功。


    而對於這手鏈似乎有兩個人都對其十分有興趣,一個初九,他曾經給了自己一瓶血液,似乎跟這手鏈有關,還有一個便是技藝樓裏的紀化,他似乎認得這東西,卻是沒有多言,這個人的修為深不可測,她可沒想過直接去找他問個明白,畢竟兩人很陌生。


    夜央看著手中偷刻而來的玉簡,裏麵藏了四部元籍,她已經將龍紋浮屠交給了秦明,仔細想想似乎自己也該找一本練練,粗略掃了一遍之後,她立刻從玉簡中退了出來,眼中劃過一抹異彩,似乎想到了什麽關鍵。


    “血引”


    夜央嘀咕一句,好似想到了某種辦法,迫不及待的又將那串墨綠手鏈從玉符中掏了出來,而後擠出一滴精血,滴在上麵,全神貫注的等候著。


    所謂的血引,就是取出元士的一滴精血為魂鏈進入陌生區域做準備罷了,但是有些器物,比如一些玉簡或是高階的元器,一旦利用血引之後,其他人便不得進入,哪怕是將此物搶奪了來,也無法再次進入其內。


    倘若想再次利用血引,唯一的辦法便是徹底殺掉之前那個人,讓這件物品徹底成為無主之物,如此方才可以再次據為己有。


    那滴精血滴在上麵,卻是紋絲不動,並沒有見到吸收的過程,很顯然,此物不是那類需要血引的東西。


    夜央一臉失望的將其拿了起來,準備直接扔入玉符之中,卻是突然從手鏈中爆出一陣刺眼的紅光,那紅光中藏著一頭大鳥,全身赤紅,雞頭無冠,鶴足鵬翅,一身孔雀翎毛,全身赤紅,就和那日在鱗川中見過的無?一個樣,這便是四聖之一的赤凰。


    四聖是由冥獸一族繁衍而來的,元始元終曆經十億載,天地間才有了冥獸一族,而在荒宙時期,獸者至尊,出現了青龍、火鳳、赤凰以及冰麒麟,此四類在後世被稱為四聖,隨著時間演化,四聖最終脫離了冥族血脈,自成一族,便有了聖族的存在。


    夜央透著紅光望過去,臉上的驚愕無以言表,卻是早就見過無?,旋即也就釋然了,紅光忽的消失,隻感覺手腕處一陣劇痛,她下意識望去,卻是看到那墨綠手鏈最下方的兩顆紅色珠子似乎正在往肉裏麵長。


    她臉色一變,急忙用手去脫,卻是壓根脫不下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兩顆紅色珠子鑽進了自己的肉裏麵,消失不見。


    “悲催了!”夜央嘀咕道,如今是徹底失去了脫下它的可能,這東西就像長出來的一般牢靠,除非把手給剁了,否則定然無望。


    夜央再次折騰了一陣,終是放棄了,而後幹脆直接將元魂投入其內,剛一進去,隻感覺一陣地動山搖,整個天地間都在猛烈的顫抖,那天空呈現一片昏黃,緩緩的朝下墜落著,而此時地上卻坐著一位身穿墨綠色長裙,長相格外出塵的女子。


    那女子此時坐於地上,麵前擺著四塊不同模樣的木頭,夜央清楚記得,那便是傳說中的四神木,四神木淩空漂浮在女子麵前,而後忽的騰升一團烈火,那火五顏六色,好似綻放的花朵一般。


    女子往裏麵接連扔了好幾種不知名的材料和藥草,而後快速煉化,幾乎數分鍾,便被她煉製出了一顆晶瑩剔透的元丹,那元丹剛一練成,便直接飛出,朝著那半空中飛去,女子身形猛地一閃,竟化作一頭赤凰,隨著一陣嘶鳴,丹藥和赤凰朝著那逐漸下沉的天空猛地衝去,竟將那天空給重新頂了起來。


    那白色的元丹化作一陣青煙,消弭在了世間,而那化作赤凰的女子,卻是趴在地上,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身體逐漸化作一陣虛無,消失不見。


    而在她趴著的地上,卻是出現了一串墨綠色的手鏈,那手鏈旋即化作一陣白光,不知飛去了何處。


    元魂猛地一震,從裏麵退了出來,夜央的臉色頓時鐵青,識海中一陣轟鳴,飄蕩在識海的魂鏈猛烈顫抖個不停。


    那識海浩瀚如同一片星空,此時裏麵卻是刮起了一陣旋風,風眼處的漩渦快速旋轉,將整片識海扭曲變形,那段魂鏈急於奔逃,卻是被連帶著卷入其中。


    夜央隻感覺天旋地轉,魂鏈的受創,讓她直接暈死了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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