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快開門!!”


    伴隨著砸門聲響起的,是一個男子中氣十足的嗓音。


    砸門聲越來越激勵,那扇木門被砸得搖搖晃晃,幾乎要散架了。


    牛二的臉色越來越差,過了好久,才慢慢挪動步子,走過楚迴三人,到了院門前卻站著不動,遲遲不去拉開門栓。


    此時門外那名男子大吼一聲:


    “再不開門,我們就把你這破門撞開了啊!”


    牛二渾身一顫,抬起手,緩緩把門打開。


    門外湧進了一大群人,把牛二嚇得連連後退,一直退到了阿沁的身側,低著頭,不敢正眼看衝進來的一大幫人。


    來人站在最前的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後麵跟著的一群男男女女,七嘴八舌地在說些什麽。


    那壯漢喝住眾人,又掃視了一眼楚迴三人,厲聲問道:


    “你們不是我村裏人,是來幹嘛的?!”


    身後的那群人又開始小聲議論開來:


    “怎麽又有外人……”


    “牛二這小子腦子不好,老是招些亂七八糟的人到我們村……”


    “你跟傻子有什麽好說,要不是三姑發現了,又要得罪神鴉了……”


    阿沁看這些人都一臉狐疑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小聲問身邊的牛二:


    “這些都是什麽人啊?是你的族親?”


    牛二仍低頭不語,緊緊攥著拳頭。


    邢傲見一眾人來勢洶洶,把門都堵住了,便上前朗聲道:


    “各位,我們是趕路的,昨晚誤了腳程,是這位小兄弟心善,收留我們投宿了一晚。”


    為首的壯漢冷哼一聲,道:


    “既然是暫住一晚,現在時候不早了,我們牛家村就不留諸位了。”


    見那壯漢好不客氣,阿沁忍不住說道:


    “你這人好兇啊!我們寧……我們家鄉招待客人都是好酒好肉,巴不得客人多留幾日,你卻趕客人走,真不講理……”


    人群中一個胖婦人立馬尖著嗓門迴道:


    “哪來的丫頭片子,怎麽和我們村長說話呢,你家裏好迴家去,我們村向來不招待外人!”


    阿沁毫不示弱,揚起頭喊了迴去:


    “偏不走!牛二不過借他二叔的屋子給我住了一晚,你們一大早就來興師問罪,實在太過分了!”


    阿沁這一通話聲音不大,氣勢卻夠足,那個被稱作村長的壯漢語氣也稍稍軟了下來:


    “三位客人,我們不是因為牛二留宿了諸位來問他的罪,是有別的事要問他,這是本村內務,不勞諸位費心。”


    阿沁還要說話,身後堂屋的門卻吱呀呀地打開了,牛二的那位“幹爹”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看到院子裏黑壓壓一片人,顫著聲音問道:


    “昌安吾兒啊,這……這怎麽又來了這麽多人啊?”


    院子裏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不說話,牛二更是恨不得鑽進地洞裏去,一個勁地往邢傲和楚迴身後靠,好像是犯了什麽大錯,頭一直抬不起來。


    直到屋頂上的老鴰又“呱呱”叫了兩聲,那壯漢村長像是聽到什麽指令一般,衝上去就要把牛二拎出來。


    可他那黝黑粗壯的手臂剛剛伸出去,就被一隻鐵鉗般的手死死抓住。


    壯漢吃痛,掙紮著把手臂縮了迴去,罵罵咧咧道:


    “奶奶的,不跟你說是我們村自己的事嘛,你們少管閑事!”


    邢傲正色道:


    “不平之事,我偏要管了,敢問這位村長大人,這小哥犯了什麽事?你抓他做甚?”


    邢傲到底在堰州做捕頭多年,這一身的正氣一時間震住了那一眾村民,就連那村長也隻是瞪著對環眼,死死盯著邢傲,卻不說話。


    牛二卻突然跑到了堂屋前,擋在他“幹爹”前麵,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他們都不是我們村裏人!都不是!這老頭也不是!”


    楚迴幾人都是一臉茫然,弄不清楚牛二說的是什麽意思,那村長卻冷笑著說道:


    “這老頭……不是喊你兒子嘛。”


    牛二急忙迴道:


    “這老頭腦子不好使,他……他是我撿來的啊!那天也是……也是我值夜,那老頭不知道怎麽走到我們村口,張口就吾兒吾兒地喊我,我見他一身破爛,又餓得說不動話,就……就把他撿迴來了……”


    村長聽後卻眯起眼睛,語氣變得有些詭異:


    “撿來的爹……那也是爹啊……”


    “村長!你不要亂說啊!我爹幾年前就被我哥送上山啦!”


    剛才說話的那個胖婦人,又尖聲尖氣地開口道:


    “哼!你還好意思說!那年你哥肯定沒把你爹送上山,觸怒了神鴉,那年收成都不足三成,村裏餓死了好幾個,你哥不也自作自受餓死了嘛……”


    牛二滿臉通紅,哽咽著喊道:


    “你……你胡說!我爹肯定上山了!村裏這麽多人都看到了!”


    “誰知道你哥有沒有乘著半夜把你爹又背哪兒去了……”


    “胡說!胡說!!”牛二的眼中噙滿了淚珠,嘶聲吼著。


    “好了!”村長厲聲打斷了兩人的喊話,冰著臉說道:


    “往年的事,我們不跟你計較,但你看看,神鴉已經落在你家瓦頭,這老頭不管是不是你爹,今天中午,你都必須送他上山!”


    一旁的阿沁小聲問楚迴和邢傲:


    “什麽是上山啊?幹嘛非要送老頭上山啊?”


    邢傲把手一攤,搖了搖頭說:


    “不知道,可能是他們村的什麽風俗吧。”


    阿沁撇了撇嘴,又說:


    “幹嘛非得老頭去,他們村這麽多年輕人,自己不能去嘛……”


    楚迴聽了阿沁的話,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他環顧四周,發現在擁擠在院子裏的幾十個人裏,多為壯年,還混著幾個半大孩童,竟找不到一個老人!


    按說,這小小的村子不過就幾十戶人家,如今來了這麽多人,看起來大多也隻是來看熱鬧的,竟然沒有一個稍年長之人。


    況且依常理來說,一村之長也多是由村中德高望重的老者擔任,可這個莽漢模樣的村長看起來卻年輕得很。


    細細琢磨一番,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楚迴突然又想到,昨夜聽牛二說,上月把他二叔送上了山,他本以為是此地對喪葬之事的別稱,可如今看來,他們這卻是要把活人送“上山”!


    而這“上山”又和屋頂瓦頭上的那群老鴰,牛家村人口中“神鴉”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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