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勒穀陽死的實在太突然。


    以至於在鐵勒榮列喊出那句“南陸賊,弑我兄”時,一時間除了離鐵勒榮列十步遠的幾名近衛,竟再未有一個人做出任何反應。


    景元驚訝地坐在馬上,目瞪口呆地說不出一句話,就在他顫著手想指向鐵勒榮列想說些什麽時,卻被幾名近衛一把拉下馬,腦袋重重撞在地上,立刻昏死了過去。


    刺殺鐵勒穀陽的那個銀甲衛,能在瞬間使出一擊即中的刺殺技,卻在三四個近衛手下幾乎毫無還手之力,掙紮幾下之後,被拖到了鐵勒的軍陣之中,不一會兒就淹沒在了人群裏。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夏長階,他因覺得景元帶著自己的兵去會見鐵勒家兩兄弟有些奇怪,便時不時地望向他們。


    但就在他一個不留神,再看過去時,景元和那個銀甲衛正被拖進鐵勒的軍陣,而鐵勒穀陽則倒在地上的一片血泊之中。


    夏長階立刻翻身躍起,拾起落楓長劍,也顧不得上馬,催動真氣,化作一道玄黑的暗光直衝向鐵勒榮列所處的那個高坡。


    剛剛與夏長階並肩而坐的魏冉更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見夏長階突然衝出去了,便也邁開巨步跟了上去。


    直至離鐵勒榮列五十步遠,夏長階猝然停住,朝著鐵勒榮列揚聲道:


    “發生何事!”


    鐵勒榮列身後有兩人慢慢上前,黑袍罩住了兩人全身,看不清麵容,兩人默默站定在鐵勒榮列兩側,從黑色的麵罩中射出兩對寒光。


    鐵勒榮列憤然吼道:


    “你們殺了我的兄長,反問我發生何事?!”


    夏長階麵不改色:


    “何人殺你兄長?叫他出來對質,未必定是我們的人。”


    鐵勒榮列揮手指向地上一把沾滿血跡的短刀,斥問道:


    “這不是你們南陸的刀?!”


    夏長階和身邊的魏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的確是銀甲衛的佩刀,銀甲衛雖為槍盾騎步兵,但都在腰間懸配短刃,以備近身肉搏。


    夏長階似乎想到了什麽,小聲問魏冉:


    “陣亡士兵是否卸下甲胄和佩刀?”


    魏冉還是不明白這都是怎麽迴事,悶聲答道:


    “沒有,為何要卸甲?當然要迴到南陸再將衣甲卸下入庫,不然弄丟了怎麽辦?”


    “癡冉!穿在死人身上就不會弄丟了嗎?”夏長階沒好氣地罵了一句,說完又向鐵勒榮列喊道:


    “刀是南陸的刀,可人不見得是我們的人,此事蹊蹺,還是把兇手拉出來讓我們認上一認,我帶來的一千銀甲每個我都……”


    “放屁!”鐵勒榮列粗暴地打斷了夏長階“你自然認得也會說不認得!還是,你要像衝入闊闊台軍陣一樣,衝到我鐵勒的軍陣中劫走此人?!……又或是,要兔死狗烹,殺人滅口?!”


    “你好歹是鐵勒的二王子,竟看不出此事蹊蹺嗎?!我們乃聖上派來援護鐵勒,為何要殺你們的大王子!”


    鐵勒榮列靜靜看著夏長階,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南陸皇帝此招甚妙啊,先派個秘使來挑唆我寧州十部開戰,再派兵佯裝助我鐵勒,待這草原上說的話上的人都死絕了,寧州變成一片散沙,你們……就差再滅我鐵勒,然後扶持個傀儡,好靜候你們那真武皇帝來問鼎寧州了吧!”


    “滅你鐵勒……我區區一千人馬,何以滅你鐵勒?”


    “你這區區一千人馬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來我寧州?又是如何避開探馬深入戰場?誰知道你們到底來了多少軍隊!”


    “你!”夏長階一時語塞,鐵勒榮列看似強詞奪理,卻句句都在煽動鐵勒軍隊,有些事他的確無法簡單幾句就能解釋。


    但夏長階已然意識到了一點,雖親眼看到了銀甲衛隨行景元,然鐵勒穀陽之死未必是銀甲衛所為,甚至……可能這就是鐵勒榮列自導自演!


    乘著前些日亂戰之時,先命人偷走陣亡銀甲衛的甲胄和佩刀,在戰後鬆懈防備時將人安插進銀甲軍團假冒銀甲衛,然後便隻要在景元隻身一人去麵見鐵勒穀陽時,找個借口一同跟上去,最後乘鐵勒穀陽不備一擊將其刺殺。


    鐵勒榮列這步棋,走得險!這一招,使得毒!


    可這行刺之人是誰?!方才看那人身影,應不是寧州夷族人。況且以鐵勒穀陽身手,怎麽會如此輕易被擊殺?!而且這鐵勒的軍士們,麵對最高統帥的突然暴斃,表現得也太過冷靜了。


    夏長階猛然想到一點,前日在盡數剿滅圭湳最後的部隊後,鐵勒的黑騎和大部分主力都被調迴了後方,如今還在圭湳部的這些鐵勒軍士,怕都是鐵勒榮列的人!


    鐵勒榮列看來為這場嘩變已經謀劃了很久。而且,要布下此局,恐怕還有更大的勢力在其背後支持!


    夏長階的額頭滲出一絲冷汗,他環顧四周,鐵勒的軍隊已經從後方散開,慢慢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他小聲吩咐魏冉:


    “癡冉,機靈些,若是馬上打起來了,不要戀戰,讓步兵搶馬,隨時準備撤!”


    魏冉半蹲著的身子忽地站直,茫然問道:


    “什麽意思!還要打?鐵勒那小子是不是瘋了,老子去把他宰了!”


    夏長階苦笑一聲,道:


    “蠢貨!小點聲,沒看到他身邊兩個怪模怪樣的家夥嗎?看不清底細,不要衝動,你先退迴去,通知邢傲……還有我們那位國師,最好……我們突圍之後他還能掩護我們撤退。”


    魏冉應了一聲,抬頭狠狠瞪了一眼鐵勒榮列,然後邁開步子往銀甲衛軍陣走去。


    夏長階待魏冉走遠後,又朝鐵勒榮列喊道:


    “二王子既不願交出兇手對質,那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鐵勒榮列冷笑道:


    “處置?這位將軍,你可知死的是我的兄長!是鐵勒部未來的大汗!是寧州未來的大君!你說該如何處置?!”


    “……拿你們這區區一千條人命來抵,如何?”


    夏長階絲毫不懼,昂首道:


    “銀甲衛不受無妄之罪!鐵勒大王子之死是何人所為你心知肚明!現在我不願和你再多糾纏,若我要走,這世上還沒有人能攔的住一千銀甲!”


    夏長階聲震四野,鐵勒榮列卻不為所動,臉上狡黠的笑意越來越濃,隻聽他一邊緩緩後退,一邊說道:


    “將軍好大口氣!不過,想要殺絕你這些銀甲衛的,可不止我鐵勒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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