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外走廊上,一個黑色的殘影剛巧消失在通往大門的拐角。彌隅抬腿欲追,被他拉迴:“跑了就算了吧,先看顏言和陸安歌有沒有事。”


    實驗艙門大開,各種實驗藥劑散落一地,金屬和玻璃製品倒的倒、碎的碎,如被洗劫一般,一片狼藉。


    顏言驚魂未定,接連灌下幾口水,喘息仍有些粗重。


    “怎麽迴事?!”


    陸安歌說:“破解了艙門密碼進來的。恐怕是今早去避難所的時候被跟了,來的不是m國的人。”


    雲落眉心一動:“s區調的人?”


    “不是,”陸安歌否認,“一個熟悉麵孔都沒有,也不是新兵。我猜是他自己養的人,沒露過麵。”


    顏言平複一會,說:“這群人目的很明確,隻為了你們帶迴來的那塊克洛索,得手了就走,一秒都沒有耽擱。”


    “m國不是每天都派人從山洞裏帶走好幾箱麽?”彌隅心生疑惑,嘴上也不客氣道,“不至於這麽吝嗇吧,一點也不給那老家夥留,值當從我們手裏搶這一小塊?”


    “這說明,他們要麽不想我們知道這東西的秘密,要麽...”陸安歌看向他們,“這東西或許對我們有用。”


    “是,”顏言揉揉剛剛不小心被人推搡撞得泛紅的胳膊,“我看了你們這幾天來的體檢報告,自從去過那個大坑迴來,你們的體質似乎增強了。我懷疑是因為克洛索。”


    雲落摸摸鼻子,想起前一日被自己錘爛的沙袋。


    從前在s區,最快也要半個月,但這才沒幾天,就被自己錘出了沙。


    況且還沒覺得有多用力。


    “我將那一小塊克洛索進行解構,提取不同成分,分別和你們的血液進行反應,”顏言遞給他們一張紙質報告單,“還真讓我有所發現。”


    報告上一堆符號和醫學名詞擠在一起,密密麻麻,看得彌隅直唿頭痛:“看不懂。你解釋一下,用人話。”


    “這個東西,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顏言盡可能通俗措辭,“對普通人來說,百害無一利,但你們不一樣。”


    普通beta一經接觸,必死無疑,這一點幾乎已毋庸置疑。


    但alpha遇到會如何,其實尚沒有一個定論。隻知道雲落因它停止了分化,其他的,都還是未知。


    不過雲家基因都尚且如此,換了人來也隻會更糟。


    雲落和彌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受了它影響不死反倒被強化的,全聯邦甚至全星係,至今也隻發現了你們兩個而已,”顏言感慨道,說了句無心的題外話,“什麽奇怪的緣分,這種小概率事件都能碰到一起去...”


    這話和“天生一對”有什麽區別?


    雲落正欲糾正他的措辭,顏言卻神秘開口:“所以,這是天降的資源,要妥善利用”


    他不知從哪掏出兩個戒指一般的東西,攤在掌心,遞給他們:“靠它,你們兩個戰鬥力就此事半功倍顫抖吧,人類。”


    中二發言,彌隅一向不予置信。他抽抽嘴角:“你確定不是迴光返照?”


    顏言反手將那兩個東西在掌心一收:“愛要不要!你就算了,打死我都不可能害雲落!”


    “那就是打算害我?”彌隅十分自然搭上雲落肩膀,對著顏言晃晃手腕上的通訊器,“那你來吧。”


    頗有一種得了便宜賣乖的意思。


    雲落眼神斜到一邊去:幼稚。


    這幾日湊在一起,這幾人一個賽過一個的幼稚。


    顏言毫不避諱翻彌隅一個白眼,又正色道:“但是必須注意,隻能是你們兩個。落了單不行,是別人也不行。否則,無法讓你們變強不說,搞不好還會出人命。”


    “可剛剛不是來人把東西搶走了麽,那你還怎麽解構?”彌隅端詳著他手裏的東西,對上顏言得意的表情,突然明白過來,“你早就猜到有人要動手,所以提前搞了個假的出來?”


    顏言一臉得意,像是默認。


    卻不想被一邊的陸安歌拆了台:“他連兵法都讀不明白,哪做得到這樣未雨綢繆。是他手邊恰巧有個長得十分相似的東西,那群人急著脫身,根本沒有仔細看,順手拿了就走了。”


    彌隅了然點點頭:“嗯,合理多了。”


    雲落看著顏言手裏攤開的那兩個圓環,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一定要做成這個形狀嗎?”


    顏言才不理,說話間把東西強行塞進他掌心,另一個轉手丟給彌隅:“這還真不能怪我。你們帶迴來的總共就那麽丁點大,我能有什麽辦法,做大了就沒用了,幹了也白幹。”


    陸安歌瞧他一副別扭樣子,頗有興趣:“長這麽大,還真沒見雲落戴過這些東西。不說戒指,再小一些的時候,連和人家玩玩的玩具都沒有過...”


    這話斷得突兀,像是沒說完就被話者自己咬斷了吞迴肚子裏。為時已晚。


    果然,顏言敏感地轉頭看他:“你和誰玩過?”


    “我沒有。”陸安歌忙不迭否認,“就之前,幫你拿抑製劑的地點,不總是在一家夜店的後巷嗎...你知道,去那種地方的,沒見過幾個特級alpha,稍微聞到點味兒就一勁兒往人身上貼。不信你問雲落”


    他指向雲落,理直氣壯:“我不在的時候你替顏言去取抑製劑,你說,那是不是我說這樣?”


    雲落如實點頭。


    為別人感情護航,或許自己也能獲得一點迴報。這樣想著,彌隅也並起三指指天:“我也能作證。”


    陸安歌這才繼續說:“路邊有賣那玩意兒,我隨手批發了一點,這東西打發人,好用。”


    顏言頭低下去,不發怒也不說話,沒有情緒似的,沉默了半晌。


    “真的,批發迴來的東西多的現在還在宿舍床頭的抽屜裏呢,”他湊在顏言的身邊,像一條晃尾的大狗,又重複一遍,“真的。”


    雲落和彌隅麵麵相覷,不知道冰山少校陸安歌到底什麽時候轉了性。


    態度突變,必定事出有妖。


    彌隅反應極快,逼問道:“你倆...是不是藏了什麽秘密我們不知道啊?”


    顏言的臉唰一下就紅了:“我們哪有什麽秘密啊!這幾天吃住都和你們在一起,發生什麽能瞞得住?”


    話是這樣講不錯。彌隅摸摸下巴,眼神在兩人身上逡巡但就是怎麽看怎麽不對。


    顏言嘴裏撬不出話,彌隅轉而從陸安歌身上找突破口。許是alpha的身份帶來的認同,總之這兩人在那次遭到突襲後突地就一拍即合,冰釋前嫌的速度讓另外兩人瞠目又結舌。


    相比之下,陸安歌大方許多,抱臂靠上桌沿,指尖蹭過鼻尖,輕笑著說:“確實沒什麽。有一段記憶被放出來,想起了之前發生過的往事而已。”


    “封存的記憶?”雲落抬頭,問道,“我偷偷跟我爸去f區那段時間嗎?”


    “那倒不是。”陸安歌否認,“不是被人為封存的,而是我和顏言不約而同一起忘掉的往事,關乎...我分化成alpha之前的那段異常狂躁的時期。”


    那段時間雲落清楚記得。十五歲前後,alpha的特征在陸安歌身上顯露得愈發明顯,隻等腺體發育成熟。本該萬無一失,卻不知哪裏出了差錯,他的情緒一日接著一日,越發不可控製。


    抑製劑徹底失去效用,甚至有人在暗中討論,是不是還沒分化就易感期先行,隻有為他找一個特級的omega來才能緩解這樣的症狀。


    有人同意,有人連連擺手,說陸安歌隻有十五歲,怎麽看這都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總之那一段時間,陸安歌刀槍不入、水土不服。脾氣上來,誰也靠近不得,活脫一個混世魔王,至今有人見他都怕。


    就是這樣的狀態,他被關在家裏待了一段時間,竟然奇跡般轉好了。而後不久,腺體發育成熟,他成為一個真正的alpha。


    雲落倒確實不知道他當年是如何渡過那段時期的。後來他清醒了問他,得到的答複也模棱兩可,說大概是腺體發育時帶來的高溫燒壞了腦子,真不記得了。


    雲落好奇,問平時巴不得和陸安歌黏在一起的顏言,也是一問三不知。


    原來是他們一起忘了。約好了似的,隻把他當外人。


    很平常的一件事,說出來本無人在意。隻是陸安歌偏這個時候說、說完顏言的臉又異常地比先前更紅,任誰看了都要起疑。


    雲落突然想通,麵露訝然神色:“不是吧,陸安歌...你不要告訴我,你那個莫名的狂躁期根本不是你自己扛過去的,而是顏言...”


    話中難以置信的程度,和彌隅陸安歌得知對方也知曉雲落那塊胎記的時候不相上下。


    彌隅似乎聽明白了些,措辭和雲落相比,多了幾分肆無忌憚:“陸安歌...你是我見過最禽獸的alpha。未成年你就...”


    【作者有話說】


    彌隅:什麽叫輸在起跑線,兩情相悅比我早就算了,人家還是童養媳。(仰麵,望天,長歎,搖頭)怎麽比,怎麽比,人家四舍五入孩子都快有了,我還得掰著手指算嘛時候兒和我lp第二次。


    雲落:?今天沒吃藥嗎。


    第95章 “...頸環?”


    “那個,雲落!”顏言沉默許久,終於在態勢即將不可控前開口,企圖將話題重新引迴雲落起初的顧慮上,“啊,對,當然,如果後麵的能到更多的克洛索,這東西自然也能得到升級。你不喜歡戒指,到時候我換其他大一些的給你,手環、臂環、頸環...什麽的,都可以。”


    話說得心不在焉,說完對上雲落怪異神色:“頸...環?”


    很少有人帶這東西了。也並非不存在,隻是用途比較私密,調調情可以,不太適合多人聚眾聊起。


    “不是!不是不是!”顏言火速改口,“那什麽,我的意思是項鏈、項鏈!環啊環啊的,說多了就順嘴罷了...”


    總之各有各的尷尬,唯獨彌隅在一旁將那個指環套上自己的無名指,看起來還頗有些春風得意。那指環幾乎完全貼合他的手指,仿佛量身定做。


    他笑著向顏言揚起手:“謝啦。”


    雲落看著彌隅的無名指,遲遲沒有動作。微一偏頭,對上三雙盯著他的眼睛,好似無聲逼迫。一雙裏麵閃爍著隱隱期待,另外兩雙的主人,早忘了剛剛的尷尬,轉眼就又要看他的熱鬧。


    他閉著眼睛一套,手臂垂落在身側,刻意藏到褲縫裏掩住。


    心虛一般,開口又將話題向別處引:“迴頭我和彌隅再去一趟那個山洞。那些人采集資源時很不仔細,常常遺落很多。等他們離開,我們去撿些漏迴來。”


    他望向彌隅。眼神遞過去無聲的問詢。


    換做平時,早培養出的默契根本無需提前商量,雲落做什麽決定,彌隅都不猶豫答一聲好。


    此時卻猶豫了。


    他說:“這幾日裏m國的態度已經很明確,對雲老將軍的條件幾乎都是敷衍了事,並沒真想要你的命。既然無意插手你們雲家的家事,我們完全可以到此為止,何必再去克洛索這趟渾水。”


    這樣的說法顯然出乎雲落意料:“三條人命債...不討了?”


    命債的債務人是誰,早已無需說明。從他口中要彌隅去討這樁命債,多少有些大逆不道。


    彌隅見他麵色不改,反倒輕鬆起來:“你爺爺同m國的恩怨,何不讓他們自己了結。”


    如果m國能反客為主,一舉解決了雲峰,豈不是更好。那個老家夥慣喜歡兵不血刃,這種無需費力就能成為勝利者的滋味,到底也得讓他嚐一嚐。


    最深沉的心思被他藏在嘴邊,成為一句心中的默念。


    雲落雙臂撐上桌沿,微微俯身,偏過頭看他:“今天怎麽這樣說話,不像你。平時‘恩仇必報’什麽的總喜歡掛嘴上,還以為你日思夜夢都要手刃了勁敵,卻沒想到到了竟這麽大度。”


    顏言在暗中嗟歎,瞧瞧,這說的算什麽話。讓別人知道了這般慫恿的話,所謂的勁敵其實是他自己的親生爺爺,誰聽了不歎一聲逆子。


    “我當然有我自己的打算。”彌隅潦草答他。


    私心不可說,說出來就不叫私心。如果沒什麽在乎,就什麽都行,一如當初想要從中央軍區逃迴f區的自己,殺人放火什麽心思都動過。


    如今不同。不是變得怕死,是覺得此時已經足夠好,不想容納多一分打破平靜的機會。


    如果惡人自有天收,雲落何必非要再親身去犯這個險。把他鎖起來、銬起來,看曾經為自己鍍一層精鋼的人一步步變得柔軟,再親手為他戴上顏言不小心說錯的頸環。


    自己身邊其實也很好,別再去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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