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怎麽會!alpha的易感期不是可以通過暫時標記得到緩解的嗎?難道是因為他的beta身份,所以抑製效果根本寥寥無幾?


    來不及等他反應,alpha的信息素再次爆炸式地在空氣裏鋪開,比剛剛更加濃鬱。


    他聞不到一絲玫瑰杏的味道,但從彌隅的情況來看,另一邊的信息素恐怕也一樣已經泛濫成災。


    如果讓彌隅靠近顏言,那就糟了。


    雲落衝過去,在彌隅繼續移動前攔住了他:“你不能過去!”


    彌隅變了色的眼睛像一雙徹頭徹尾的獸瞳,在看到雲落的那一瞬閃過一絲晦澀不明的情緒。他一言不發,扯著雲落的胳膊,再次把人反按在牆上。


    雲落咬傷未愈的腺體再次暴露,腕子被握進滾燙的掌心,雙手攥成拳抵著石壁。


    如果每隔幾個小時就要暫時標記一次,而每次標記過不多久就會比前一次的症狀更加嚴重的話,他們恐怕根本無法再堅持三十幾個小時。


    彌隅最終會化為一頭無法自控的野獸,負傷的他無力製服,更不用說不曾接受過多少訓練的顏言。


    最差的結果,他們三個會同歸於盡,一起死在這裏。


    雲落的腦袋裏瞬間閃過千萬種可能,預料之中的撕咬卻遲遲沒有再次落在他的後頸。


    彌隅的手臂從身後環至他的胸前,胡亂扯開襯衫最上麵的兩顆扣子。雲落的眼睛瞬間睜大,抵在石壁上的手終於向後抬起手肘,要將彌隅推開。


    一時的分心,衣領被向一邊扯去,他的左肩霎那間暴露在有幾分涼意的空氣裏,被月光鍍上一層厚重的冷白。


    彌隅輕舔過那一片完好的肌膚,雲落跟著打了一個激靈。猝不及防間,舌尖收了迴去,上下兩排牙齒抵上來,毫不留情地對著肩上的那一處骨頭,又是用力一咬。


    雲落痛到汗和淚水一起向外湧,手掌張了又合,指尖在崎嶇的石壁上摳出血痕。


    湧動的熱流他已見怪不怪,短短幾日的時間裏,其他人眼裏未嚐過敗績的雲落少校,已經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人注入了三次信息素。


    他卻隻能嗚咽,不敢痛唿出聲。幾乎用盡所有力氣才換來三兩句言語的坦白,他不願再被顏言親眼目睹如此畫麵。


    身後的人箍著他的力氣似乎漸漸輕了。雲落喘著氣迴頭,那雙眼睛裏的深紅正在逐漸淡去,慢慢恢複原本的瞳色。


    這一次並沒有咬到腺體,嚴格來說,算不上一次臨時標記,可彌隅似乎依舊有了些微好轉的跡象。


    所以隻要被他咬上一口,讓他體內的信息素有一個發泄的出口,就能抑製他的易感期嗎?


    但彌隅的力氣比上一次更大,體溫也愈發燙得嚇人。


    “雲少校真是越來越乖了,就這麽聽話給我咬啊?”


    雲落愣神的功夫,彌隅已經重新坐迴地上,滿頭的汗,氣喘得十分費力。直到他張口說話,雲落才發覺,他的聲音已經嘶啞到近乎辨認不出的地步,像兩塊生滿了鏽的鐵板在相互摩擦。


    雲落蹲在他身邊,將肩上的衣服拉迴去:“你怎麽樣?”


    “暫時死不了吧。”


    “咬肩膀可以緩解嗎?”雲落冷不防地問。


    “沒什麽意識,看到哪裏就咬哪裏了,”彌隅有些不耐,答完了又低聲罵道,“這他媽什麽易感期,恨不得要我死。”


    那你為什麽不咬就露在外麵的腺體,又為什麽不是右肩,偏偏是沒有受過傷的左肩。


    這些問題堵在嘴邊,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他此時更像一個被易感期alpha指定的發泄對象,沒有立場問這些問題。


    再抬頭看到倒計時,已不足三十六小時。被困在山洞裏的三人大概每一個都度秒如年,他得做點什麽,不然剩下的這三十多個小時,沒人熬得過去。


    雲落的腦袋裏再次閃過考核規則,終於想起被保留到現在的那一次求助機會。


    他跑到洞口,對著倒計時的全息投影大喊:“來人!我需要幫助,我要申請援助!快一點!”


    話音才落,那個曾為他們播報過考核規則的機械女聲響了起來:“雲落少校,您好。請說出您的需求,我們將無條件為您提供援助。”


    “我要抑製劑。”


    兩秒後,機械聲再次響起:“係統檢測到您可能有兩位同伴需要抑製劑,一名alpha,彌隅少校;一名omega,顏言醫生。請問,您所需要的是alpha抑製劑,還是omega抑製劑?”


    這樣的答複顯然在雲落的意料之外,本以為燃起的希望被這句話瞬間又澆熄:“不是任意一個要求嗎!我的要求就是同時給我alpha和omega抑製劑,不行嗎?!”


    “這不符合規定,雲落少校。您隻能獲得一支抑製劑,請即刻做出選擇,超時即為棄權。”


    雲落沉默不語。


    機械聲繼續無情報道:“下麵將播報顏言醫生與彌隅少校的實時狀況,以為您的選擇提供參考。


    “顏言醫生,目前唿吸略有急促,整體狀況平穩,症狀輕微,暫無大礙。


    “彌隅少校,已有過明顯的易感行為,目前信息素濃度仍高達68%,預計未來四小時內將再次進入不可控的易感期。若不注入抑製劑或以適當方式緩解,恐有生命危險。”


    雲落雙拳在身側握緊,他心知這絕不僅是一句威脅。在這個遍地都被掌控、處處都是故意的環境裏,即使沒有條件,也一樣可以創造條件讓彌隅陷入生命危險之中。


    機械聲播報完,提示道:“播報完畢。需要為您再次重複播報嗎?”


    雲落腕上青筋盡現,指甲嵌進掌心的肉裏。他抬頭,質問那道看不見的女聲:“這個抑製劑就能百分百保證他們安全麽?”


    “當然。”那聲音迴他。


    “來之前你們也是這樣說的!”雲落怒道,“可現在呢!”


    “雲落少校,考核環境中狀況百出,均需您自行做出判斷並應對。靠近麝香狼群的聚集地是您三人的共同決定,被麝香狼攻擊,因此導致二位的敏感期提前,也係團隊行為導致的連環反應,這並不在初始為您注射的抑製劑的作用範圍內,望知悉。”


    雲落疑惑:“麝香狼?”


    “麝香狼...”顏言的聲音意外地從角落傳來,低聲喃喃道,“他們果然...把未完成的試驗品都放了進來...”


    雲落倏地轉身,不知何時顏言已從深處的山洞悄聲走了出來。而彌隅...彌隅此時就靠在洞口附近的石壁,不過咫尺!


    如果他聽到了顏言的聲音,那豈不是!


    他又向另一邊偏頭看去,彌隅剛剛停留過的地方,此時已空空如也。


    顏言指指稍遠一些的角落。那裏隱約被月光照亮,似乎能看到彌隅的影子,墨色的深瞳反出一丁點的光,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這邊。


    雲落抽抽鼻子,彌隅的信息素淡了許多,顏言看上去也比剛剛穩定一些。他暫時放下心來,示意顏言說完講了一半的話:


    “‘麝香狼’和之前那頭巨虎,應該都是基因工程中未完成的實驗品。他們嚐試將優質omega和alpha的基因與狼的進行合成,這些狼就可能擁有影響人類敏感期的能力。如果被他們咬傷或著抓傷,就...”


    雲落恍然道:“所以彌隅受到影響更大,是因為他被狼傷得更重?”顏言點點頭。


    但顏言並未被麝香狼所傷。所以他的發情期提前,完全又是因為與彌隅之間“99%的匹配度”作祟那麽是不是取得了alpha抑製劑,解決了彌隅的問題,顏言自然就會跟著好轉?


    “雲落少校,請在十秒內做出選擇。”


    機械聲又響,仿佛洞穿他的內心,打亂他原本尚有條理的思緒:“倒計時前,需對您進行最後提醒:顏言醫生發情期發作原因目前尚不明,二位的敏感期之間是否存在關聯,也未可知。因此解除一方危機,並不能確保另一人百分百安全,需在此提前進行免責說明。”


    到嘴邊的選擇在機械音落下的那一瞬再次被他吞迴到肚子裏。


    顏言的聲音帶著些才哭過的沙啞,開了口勸他:“雲落,我可以堅持到結束。你知道該怎麽選擇的,對吧?”


    他當然知道。無論何時做決策都應該拋開個人情感和立場,集體利益最大化才是擺脫困境的前提。這個時候,他們是需要彼此信任的團隊。


    這一點雲落在過去的許多年裏一直做得很好。他從未做出過錯誤決策,無論大小規模的演習抑或實戰,他永遠都是最受信賴的那一個leader。


    隻是同時麵對著顏言和彌隅兩個人的時候,他的心亂了。顏言在急切地勸,彌隅卻死死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他一下子讀不懂彌隅的那雙眼睛,似乎在責備他用掉了beta抑製劑,那是他率先背叛了這個三人團隊的證據。


    雲落的內心承受著被審判的煎熬,來自彌隅的、自己的、顏言的,像被架上火爐反反複複地烤。


    冷漠的女聲再次響徹在空氣裏,尋不到蹤跡卻字字鏗鏘地報出倒計時:“十、九...”


    雲落的目光閃爍在山洞兩側的alpha和omega之間。彌隅的眼神讓他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像看穿了他此時自私的心思,冷笑著譏諷“果然如此”,卻又在一瞬閃過了類似失望的零碎情緒。


    雲落沒在他的臉上見過那樣落寞的神情。想再確認時,彌隅卻換迴一張淡漠的臉,看似雲淡風輕,其實湧動的是與他八字不合的痛恨。


    雲落不敢再直視,隻能不停將已經發白的拳頭捏得更緊。掌心被指甲刺得更痛,直到有紅色液體滲入甲縫。


    “三”


    “二”


    “一”


    “omega。”倒計時的末尾,他艱難地從齒間擠出一句話來,“請給我omega的抑製劑,麻煩了。”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久在下一章。


    彌隅:我,一個優質的f區alpha難民。


    第62章 恨亦欲其生


    “雲落!”顏言仍在他身後焦急地喚,但機械音早已確認過需求收聲,做出的決定已沒有變更的餘地。


    有無人機不知道從何處冒了出來,帶著雲落需要的東西緩緩靠近。他伸手,接下空降的抑製劑,轉過身卻發現身後隻剩了一人。剛剛彌隅靠著的那塊地方,此時空空如也。


    雲落走到顏言身邊,替他打入那支抑製劑。不等被問起,顏言指指距離更遠的那一個洞腔:“他去了那裏麵。你不該...這樣選的。”


    雲落將廢棄的針頭隨手丟遠,沉下聲音囑咐道:“你去另一個洞腔待著。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


    這話聽似赴死前悲壯的遺言。顏言徒生恐懼,伸手拉緊雲落的褲腿:“你和我一起待在這邊,你不能過去!”


    幾秒鍾沉默的猶豫,雲落壓低了聲音,卻肯定地說:“我得過去,我不能讓彌隅一個人待在那邊。”


    剛剛機械音也說過了,他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你不能去。”顏言斬釘截鐵地拒絕,“他發起瘋來,你製服不了。”


    “不會的,”雲落安撫道,“那支抑製劑的作用還沒完全消失,他的信息素還沒辦法影響我的。”


    那支抑製劑的作用就算再強,也早在彌隅的信息素注入腺體的時刻變得一無是處。


    他迫不得已才撒謊,不是故意要欺騙顏言。


    “雲落。”見他下定決心,顏言知雲落倔起來任誰都攔不住,語氣反而平靜下來,“其實你也沒把握。”


    彌隅剛剛的力氣幾乎是平時的兩倍,如果再遇上一次,不說把握,他隻會必輸無疑。


    “嗯。”他輕聲應下,“我會盡力試試。你就待在這邊,不要輕舉妄動。”


    顏言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這一路彌隅也算救過他多次,即便隻是出於醫生的本能,他也不該在此時放人於不顧。


    但如果同雲落的安全擺在一起,要他隻能二中選其一,這樣的選擇又根本不難做。


    他知道這話不該在此時說,卻還是想為了攔住雲落做最後努力:“雲落,你不用對彌隅負責。說到底,他不過隻是一個空降來的f區...”


    曾互看不順眼,卻也不妨礙偶然的惺惺相惜。令人驚訝、令人害怕,更令人不會在此時棄彌隅於不顧。


    恨亦欲其生,更何況那算不上是恨。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雲落打斷他的話,反問迴去,“但是顏言,如果那邊的人不是彌隅,而是安歌,你還會這樣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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