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滿臉雜亂的胡須遮擋住了男人那好似永遠不會老去的臉,滿身汙垢蓋住了他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條腿不自然的扭曲擺放著。


    “離他遠點,多髒啊。”一個身穿紅色羽絨服的女人,一邊訓斥著自己的女兒,一邊彎腰給她擦著手。


    梳著兩個羊角辮,穿著和女人同款但小一些的羽絨服,滿臉微笑的可愛小女孩向身後的乞丐揮了揮手,跟著媽媽越走越遠。


    乞丐也同樣微笑著向女孩的背影揮了揮手後,便低下頭啃起了剛剛那個善良的女孩給予的半個漢堡。


    自從被前妻淨身出戶,他便前往舅舅家詢問紙條上的地址。在舅舅家暫住幾天後,被舅舅介紹給了一個同村,要前往城市裏打工的人。


    那人也不厚道,到達城市後,將他介紹給了一個建築工地的工頭,並且欺騙他說‘他幫著男人去找人’,可後來除了每月發工資的時候出現一次外,其餘時間都見不到他的人影。


    人沒有找到,可在一次的意外事故中,卻奪去了張千的一條手臂和一條腿,工頭領取了賠償金和治療費後,將他丟到了路邊,那個同村的人也未在出現過。


    他想要尋求幫助,可冷漠的人們除了給他一些食物當做施舍外,從來沒有耐心聽完他哪怕一句話。


    可他並沒有對這些冷漠的人們又什麽怨恨心理,反而對他們非常感激,畢竟自己沒有餓死。


    或許真應了那句老話,禍兮福所伏。


    就在一場大雨過後,張千得了重感冒,再加上許久的缺乏營養,和身上的傷勢,他覺得自己要死了。


    可就在這時候他遇到了一直在尋找的人,就算她的樣子已經有所變化,聲音也不像以前那樣沙啞,張千還是認出了她,而且在她身邊的小女孩也讓張千有種莫名的親近。


    她將這個滿身汙垢的男人帶迴了家,也許是有了活下去的理由,男人的病很快便好了。她也許覺得讓一個陌生的男人住在自己家中有些不妥,所以想讓他搬到樓下的地下室中,可張千拒絕了,並不是因為其他的,他隻是不想當她的累贅,他已經當夠了。


    張千趕走了她對麵巷子裏的野狗,整理一番就住下了,並且每天微笑的看著這個女人。


    雖說有些自欺欺人,可張千真的不想離她太遠。


    這已經是他活著的唯一理由。


    可以看的出來,她的生活雖然有些艱辛,卻很幸福。


    清晨帶著女兒在街口賣一些早點,上午前往一家飯店做服務生直到夜裏,過的很規律。


    遠望著對麵那個正在忙碌的身影,和在她一邊很懂事,又很害羞卻還堅持著招唿客人的女姑娘,張千感覺無比的滿足。


    這一年,宿主二十八歲,他失去了一些東西,卻得到了更多。


    ………………………………………………………………………………


    “叔叔~叔叔,這是媽媽讓我給你的,還有,還有新年快樂。”可愛的小丫頭有些害羞,他將端著的一碗餃子放到張千腳下後就紅著臉跑迴去了。


    張千抬起頭看向樓上的窗戶,女人果然站在窗前笑眯眯的看著蹦蹦跳跳的小人兒。見到張千朝她望去,她便向張千點了一下頭,轉過身一邊囑咐著丫頭小心點,一邊朝門口迎去。


    連綿不斷的鞭炮和煙花照亮了昏暗的巷子,人們的歡聲笑語使這個不常有人落足的地方,也染上的歡樂的氣氛。


    滿臉幸福的吃完餃子,將缺了一個口的空碗放到一邊。


    張千緩慢的爬出窩棚,先抬頭看了一眼開始落雪的天,又望向對麵的居民樓,看著隱隱閃動的人影,他感覺無比的幸福。


    就在張千享受著這種感覺的時候,一個人影使他有些疑惑。


    那人披著一件大襖,偷偷摸~摸的像樓梯處走去,時不時還左右張望一下,看起來很緊張。


    這個人張千之前也見過,偶爾來這裏看兩眼就走,也沒見他上過樓。


    心裏有些不安的張千想要叫住他,問問看他有什麽事情,可還未等張千開口,那人突然加快了腳步,三倆下就上了樓。


    張千趕緊向上望去,就見女人的門敞開著,給自己送餃子的小女孩好像在往門外扔什麽東西。


    而那人正是見到這一幕才加快的腳步,在小女孩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將她推進門內,同時他也跟著衝了進去。


    意識到不對的張千趕緊朝著樓梯處爬去,可還未爬上幾階,屋內就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和乒乒乓乓的砸東西聲。


    認出聲音的主人,張千更是加快的爬動的節奏,由於幅度過大,身上被摩擦出許多傷痕,可是如今他哪裏管得了這些,衣服被鮮血染紅在台階上拖出一條痕跡也被他無視。


    “救~~救命。”他一邊努力的爬著,一邊喊著,可迴應他的卻是一片寂靜,那些本來熱鬧的住戶也禁了聲。


    “不要~~”女人尖銳的喊叫又一次傳到了張千的耳內,這使他更加焦急。


    門沒有鎖,張千努力挺起身,擰開了老舊的鐵門。


    爬到屋內後,眼前的場景幾乎讓張千崩潰。


    那個害羞的小女孩此時正趴在冰冷的地上。


    一灘鮮血在她身下暈開,自己魂牽夢繞的女人正滿嘴吐著血沫,渾身鮮紅的像小女孩爬去。


    幸福的滋味還未體驗多久,就被一個陌生的人給打破。


    張千此時是非懊悔,為什麽不讓她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在害怕什麽,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使盡全身的力氣,他向那個破碎的現實爬去。


    女人好像察覺到了什麽,她抬起頭,用已經看不清的眼睛像張千望去。


    無力的抬起一隻手,五指張開,好像是在像他求救。


    “啊~,不,別死,別在離開…”張千爬到女人的身前,抓~住女人的手,嘴裏已經不知道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孩,孩子,我的…”張千蹭到女人的身旁,僅剩的一隻手用力抱著她,聽著她的呢喃。


    咯噠……


    一個滿臉緊張,手裏握著一把尖銳匕首的男子聽到聲音後,從臥室走出。


    匕首上鮮紅的血液還在往下滴著,男子的身上也是鮮紅一片,他沒有理會被撞翻的垃圾桶,隻是死死的按著大衣口袋,滿臉都是緊張的神色。


    張千也注意到了他,見到男子的樣子,發生了什麽事請已經無需在想。


    “啊~~~”又是一聲大喊,可這喊聲中卻不是剛剛的絕望和悲涼,是要將眼前焚燒殆盡的怒火,將懷裏的女人放下,他不要命般朝著歹徒撲去。


    這個亡命之徒見到一個滿臉汙穢,頭發雜亂的乞丐,滿臉猙獰好似惡鬼一般向他爬來,想也未想,手上的匕首便彎腰向他刺去。


    客廳並不大,雙方的距離又很近,幾乎是眨眼之間,張千就爬到了亡命之徒身前,一個挺身就向他撲去。


    可迎著他的是一把血淋淋的匕首,而且這匕首還正好衝著他的左眼。


    噗~~


    沒有任何意外,匕首狠狠的插入了張千的眼中,可他還是撲倒了這個驚慌失措的歹徒。


    此時的張千已經化身成為惡鬼、野獸,完全憑借著本能在行動,將歹徒撲倒後,便將他死死的抱住。


    歹徒也是懵了,剛剛殺掉兩人,還沒有從第一次殺人的恐懼中走出,接著就碰到一個酷似惡鬼的人,匕首都插到眼睛裏了也不鬆手。


    下意識的鬆開匕首,歹徒開始掙紮起來,想要將抱著自己腿的惡鬼踢開,可這個惡鬼卻猶如長在上麵一般不鬆手,任憑他一腳一腳的踢在他身上。


    張千身體本來就虛弱,他如何是一個青壯小夥子的對手,況且失血後又遭重擊的他就算意誌力在強,可身體的狀態還是不允許他進行下一步動作。


    終於,歹徒還是想起了自己那把匕首,他停止了對張千的踢打,一手伏地弓起身,另一隻手向著匕首抓去。


    噗~


    “啊~”當匕首拔~出的時候,本來昏迷過去的張千被眼中的疼痛激醒,一聲更加淒厲的慘叫聲從喉嚨內鑽出。而且由於角度的關係張千的眉骨也被劃裂。


    蹦出的鮮血又一次在地麵上留下了一朵嫣紅,看著仰起頭向他咆哮的惡鬼,歹徒也是一聲咆哮,手裏的匕首當頭像惡鬼再一次刺去。


    ‘混合一型模板,展開。’


    喧囂的聲音瞬間消失不見,歹徒的動作,張千往下滴落的血液,路上正在趕來的警車,升上天空剛剛炸開的煙花,大氣的流動,火焰的火苗,一切的一切全部定格。


    整個世界的時間,仿佛在這個誰也聽不到的聲音下停止。


    隻有張千混混沌沌的精神世界裏,正發生快的驚人的改變。


    一個暗淡的小球,突然爆散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


    光芒到處,混沌散去,隻留下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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