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幽好似根本沒聽到男人說的話,她在小孩的額頭上又親了親。


    女人輕聲安撫小孩的聲音,似搖籃曲一般的動人。


    從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籠罩在龍熙涼的鼻腔裏,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雙目赤紅,仿佛又迴到了自己母親死去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這般濃重的血腥味,將他拖進了地獄裏,讓他承受著被厲鬼撕咬的痛苦,像有無數白骨將他摁進了泥潭深淵裏,讓龍熙涼無法喘過氣來。


    他停了下來,向來穩健的步伐,出現了踉蹌。


    他蹲下身,把鹿小幽放在了地上,龍熙涼伸出手去,寬厚的掌心撫摸上鹿小幽的臉。


    她的臉還不及自己的巴掌大,女人的臉蒼白如雪,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


    從她腦袋上冒出的汗水,已經將大半頭發浸濕,男人拂過她的頭發,手掌心裏都是水漬。


    “把孩子放下。”龍熙涼嚴厲出聲,似在警告著鹿小幽,然而他的聲調裏,多了一分不可聞的顫音。


    鹿小幽一動不動,垂著腦袋,將還在掙紮,踢打她的小孩,緊緊的揉在自己懷中。


    她的身體在孩子大力的拳腳下,仿若正在崩塌的牆體,可她弓著自己的身體,似將小孩緊緊的保護在自己的懷裏。


    “鹿小幽!!”龍熙涼再度發出警告聲,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鹿小幽受傷中毒的身體,哪裏能承受得了這個孩子的折騰?


    龍熙涼試過這個小孩的力氣,這個小孩的拳腳不是普通人能承受住的。


    “鹿小幽,別逼我動手!”


    在龍熙涼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伸出手去,要把咩咩龍從鹿小幽懷中拽出來。


    這時候,鹿小幽猛地抬起頭來。


    她的眼眶含著桃花色的痕跡,鼻頭微微泛紅,淩亂的發絲飄落在她的臉頰上,女人的肌膚,在冰冷的日光燈下,呈現出蟬翼般半透明的色澤。


    男人的身軀裏,像有某處地方塌陷了下去……


    龍熙涼最終沒有動手,強行把小孩從鹿小幽的懷裏拖出來。


    他隻伸出手去,將扭動掙紮的小孩摁住。


    “乖,別亂動了,你媽咪現在很難受。”


    龍熙涼摸著小孩的後腦,小孩身上除了鹿小幽的血跡之外,還有他的身體裏發出的汗水。


    “你那麽喜歡幽幽,肯定很不舍得傷害她吧。”


    “嗚嗚嗚……”


    小孩說不了話,他在鹿小幽的懷裏扭動了幾下,領口,衣襟早已經被淚水浸濕了。


    他被注射過藥劑的那條手臂,又不斷往外滲出血來。


    小孩漆黑似玻璃球一般的眼睛裏,望著鹿小幽慘白虛弱的容顏。


    而鹿小幽看他的眼神依舊是那麽溫柔,充滿了關懷。


    像有溫熱的洋流席卷小孩全身,將他整個人包裹住,他似乎又迴到了母親的羊水裏,在母親的保護之下,等待著出生,等待著降臨到一個嶄新的世界。


    那一日,他從模擬產道內滑落,有人將他抱起,他聽到了無數掌聲和歡唿聲。


    後來,這些振奮的聲音從他耳邊退去,他睜開眼睛,第一次去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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