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還會有更多戰士前赴後繼,他們會跟我……跟我一樣,守護家園,保衛生命……”奚川收拾幹淨來不及掉下的眼淚,轉身離開。可是走到樓梯拐角的盡頭,他還是忍不住迴頭這位剛滿十八歲的英雄,抵住了萬惡洶湧的潮水,可是很快,他也會成為潮水中的吃人利爪。奚川不忍心,他舉起了槍,瞄準梁星空的頭顱。“再見。”滴答似乎有鍾聲響起。奚川站在頂樓,目送直升機飛離,幸存者安全離開,他們的任務還在執行。螺旋槳刮起的風吹亂了奚川的頭發,卻刮不走蒙塵的空氣,他目光深幽,淡漠又疏離地看著遠方隱隱約約的建築。“小隊長,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奚川身邊隻剩三名隊員,他們很沮喪。“按照計劃路線,搜索剩下的區域。”奚川說。“那剩下還有靠東南方向的一塊區域。”“東南?”奚川怔了怔,一小隊由申屠鋒帶領正在東邊執行任務,他暫時連不上。奚川想申屠鋒了,很想。戰士說:“嗯,隊長搜救的區域範圍很大,所以東南這一塊地方分配給了我們。”“好,”奚川點頭,說:“走吧。”位於東南區域的場所是一個室外建築,占地麵積很大,也很空曠,在這裏遊蕩的毒屍分布很散,找幸存者的難度也很大。奚川自大門進入後基本躲著毒屍走,每一步都很小心,他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正在愈合,但表情很冷漠,戰友不敢靠近他。其實奚川想問這是什麽地方的,他從來沒見過這種布置的場合。透過荒蕪的沙塵,依稀能看到五顏六色的小房子,屋頂也是不同形狀的,精心裝飾的設計都有他們魅力,即便在眼下破敗的環境下,也看得出往日的可愛和歡樂。一個巨大的冰淇淋標識出現在奚川麵前,掛在下麵的是幾個漏氣的氫氣球。與此同時,奚川手上的生命探測儀突然閃動起來!緊接著,有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奚川十倍警惕且殺意沸騰,他手握刺刀轉身,看也不看,重重往下一刺他的手腕被人攥緊了。“每次見到我都這樣,”申屠鋒的聲音悠悠傳進奚川耳朵裏,“一點兒都不會手下留情嗎?”奚川茫然片刻:“申屠?”“嗯,是我。”奚川倏地鬆出一口氣,他瞳孔深暗的紅色褪去,又變迴了鮮亮的豔麗,溫和與柔順本來就是他的本性。他應該永遠都是天真可愛的。申屠鋒想。“怎麽了?”申屠鋒問。奚川靠向申屠鋒的懷抱,有點委屈:“我沒有保護好他們。”申屠鋒很心疼,他想親一親奚川,可防毒麵罩擋住,很不方便,於是摸摸他的頭發,說:“這裏很殘酷。”奚川:“。”說的是實話。申屠鋒從口袋裏拿出什麽東西,最後還是稍稍拿掉了奚川的防毒麵罩,把一顆糖塞進了他的口腔裏。“吃顆糖。”空氣中硫磺的氣味很濃,奚川嚐不出糖的口味,但是很甜,這個他知道。“你大哥給你的糖嗎?”奚川問。“不是的,”申屠鋒說:“他那顆我昨天就吃完了,這是我特意給你帶的。”奚川笑了笑,說謝謝。申屠鋒又問:“好點了嗎?”“還好。”奚川的語調聽上去像撒嬌,反正很軟,他現在的這套技能在申屠鋒麵前用得爐火純青。他看向四周,跟在申屠鋒身邊的人也很少,所有人都在經曆惡戰。“這是什麽地方?”奚川問。“遊樂場,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申屠鋒頓了頓,聲音有點沉,“當然,那是要在最幸福的時候,不是現在。”奚川的舌尖一卷,糖果滾到了舌頭下麵,他抬手指向前方一個圓形的龐大設備,問:“那又是什麽?”申屠鋒順著方向往後看,笑著說:“旋轉木馬。”奚川“。”沒概念。他的表情懵得可愛。於是申屠鋒牽起奚川的手,“走吧,我帶你去體驗一下。”【作者有話說】粗長嗎!第86章 “他會很難過吧。”旋轉木馬啟動不了,它壞了,壞得很徹底。申屠鋒告訴奚川,它好的時候,這些可愛的小木馬會上下搖動著轉圈,小朋友很喜歡。奚川想象那種畫麵,嚐試一下,自己也應該會喜歡。很快樂的體驗感。申屠鋒把奚川抱上木馬的背部坐好,自己站在他身邊。奚川的視野稍微高了一些,他朝四周看去,可目光所及之處除了淒風苦雨的悲慘,隻剩黃煙彌漫的血腥,所有的遊樂設備像是故障了百年的舊物,到處都是血液幹涸後腐蝕的鏽跡,連往日的歡樂都被敲得粉碎,觸目驚心。沒什麽好看的。奚川哀歎。申屠鋒仰頭看奚川,“在想什麽?”“想這裏從前的歡鬧。”“那想出來了嗎?”奚川搖頭。申屠鋒又想抽雪茄了,他去一趟行政區,唯一懷念的隻有雪茄,“等東區收複後,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重建起來。”奚川黯然,他手握長杆,手心微涼。兩架直升機從頭頂飛過,打斷了他們不合時宜地惆悵。“申屠,我們一共找到了多少幸存者?”申屠鋒說:“除了東麵的學校,其他方位,算上你的,我們一共搜救出十八名幸存者,主要居民區的人數多一些他們已經被安全送迴西區。”“那我們犧牲了多少戰友?”申屠鋒沉默了。直升機像被狂風吹走的草芥,消失在狂沙中。這裏變得安靜,大衛和其他戰士警戒著周圍的動靜,偶爾吃口東西補充能量。奚川看見申屠鋒麵頰被防毒麵罩勒出來的紅痕。“我參加的第一場戰爭是十三歲那年,行政區正麵攻打北州區,很多平民被困,他們需要營救。爸爸讓我安分待在家裏,我沒聽,跟著營救戰隊偷偷跑出去了。”申屠鋒輕蹙一笑,像自嘲,“當時的情況雖然和現在有區別,但本質是一樣。行政區兵強馬壯,他們擁有最先進的武器,我們的抗爭很吃力。在營救平民的時候,我們犧牲了很多戰友。我當就時問我自己,這樣做值得嗎?”值得嗎?奚川也曾經這樣問過自己。很多年過去,他以為自己的內心可以平靜,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又輕而易舉地被眼前的alpha攪起波濤。他摘掉了自己的防毒麵罩,也摘掉了申屠鋒的。奚川低頭,伸出手,掌心摩挲申屠鋒的後腦勺,蹭了蹭,把他帶向自己,抵著額。“那你現在有答案了嗎?”“一開始沒有,總想不通,憤怒和絕望讓我睡不著覺,很痛苦。”申屠鋒說:“後來經曆多了,突然就明白了。”奚川應了聲嗯,他安安靜靜地聽。申屠鋒說:“從古至今,信仰永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它凝視著種族的滅亡與重生。營救和犧牲是戰士的職責,也會成為生者的信仰流傳下去。”奚川輕輕開口,“生命之高山,亙古長青。”申屠鋒蹭蹭奚川的鼻尖,他們在廢墟中接吻,純情又纏綿悱惻,輕癢的唿吸帶走了所有不安,頹喪也隻在轉瞬之間。“充滿電了嗎?”申屠鋒問。奚川點頭,“你怎麽樣?”申屠鋒重新為他戴上防毒麵罩,笑了笑,說:“我還好,任務還沒有完成。”“接下來去哪裏?”“學校。”奚川:“。”“無人探測機剛剛發來的信號消息,學校內大概有五十名幸存者,”申屠鋒也帶上防毒麵罩,他摸了摸手裏的槍,“我必須把他們帶出來。”奚川思忖片刻,問:“夫人呢?”申屠鋒口幹,下意識舔唇,他搖頭,聲音微不可聞地顫,“我……我不知道。”奚川輕輕跳下,“我跟你一起。”申屠鋒沒有拒絕,“好。”同時營救五十名幸存者的難度很大,申屠鋒和奚川的兩個救援小隊人數加起來隻有十人,未雨綢繆,就要提前安排好一切。申屠鋒駕駛衝鋒車繼續向目的地方向行進,奚川坐在副駕駛,他有條不紊地跟直升機戰隊發送救援信號。“直升機的降落點定在哪裏?”申屠鋒說:“跟機長說,學校有個小操場,距離避難所大概五十米,那個位置最合適。”“好。”申屠鋒輕輕頷首,繼續說:“到達地方後分開行動,大衛和四名戰士留下接應直升機,順便清場。我和你,還有剩下的人進行救援任務,速度要快。”根據無人機的信號成像儀看,毒屍主要分布在大操場和教學樓,這場救援行動要在它們反撲之前完成。衝鋒車縱馬單刀闖入學校,毒屍拖著僵硬的身體咆哮而來。申屠鋒猛打方向盤,車尾揚起滾滾塵土,糊毒屍一臉。毒屍餓鬼撲食似的試圖攻擊後車輪,強行與之對衝,最後直接被衝鋒車堅硬的後保險杠撞飛!奚川放下車窗,一半身體探出去,瞄準緊追不舍的毒屍射擊。“打死了嗎?”申屠鋒問。奚川迴身坐好,平穩吐出一口氣,“死了。”申屠鋒從不吝嗇讚美,“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