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川仔細端詳這隻兔子黑灰色的毛,偏長,拖地的那端顯髒。它的體型比科普文獻中記錄的普通兔子更大,也有三瓣嘴,眼睛是紅色的。於是乍一看,除了體型方麵,這隻兔子沒有任何異常。可沒有異常的東西出現在這種荒郊野外,就是最大的異常,畢竟天災過後的地球,連人類都可能有不正常的基因。捷奇美滋滋地幻想兔肉的滋味,陸必爭也稍稍放鬆了警惕,隻有奚川全神貫注地盯著那隻長毛兔。於是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東西,咬起人來更加兇狠且不留情麵。陸必爭沒想跟兔子過不去,他也不想吃兔肉。他們要趕路,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陸必爭對奚川說:“走吧,天快黑了,今晚我們要找到安全的地方過夜。”捷奇問道:“必爭,你認為安全的定義是什麽?”陸必爭認真想了想,他搖頭,說不知道,側目問奚川:“你覺得呢?”奚川還是盯著兔子看,他笑了笑,說:“至少不會被野兔子咬一口。”陸必爭一愣,“什麽?”隨著奚川的話語落下,氣氛詭異至頂點。陸必爭的聽力很好,他似乎聽到了狼嚎,從遙不可及的山巔飛馳而來,強勢擊穿耳膜。兔子也聽見了,不知道是因為害怕產生的應激反應或是出於本能,它微微掙紮起來,一開始的幅度並不大,像被風吹飄了似的左搖右晃。雲掣電下,除了奚川誰也沒反應過來。野兔子徒然發出刺耳尖叫,隨之一張血盆大口撲麵而來。陸必爭離它最近,他能清楚看到‘兔子’口腔中的構造密密麻麻的尖刺凸起在口舌之上,四排如猛獸的尖牙毫無規則的從喉嚨深處往外延伸,兩枚門牙長如鐮刀。它猙獰地張口,幾乎占據了半個腦袋,紅色的眼睛在尖銳叫聲中變成不自然的白色,模樣看上去極其恐怖。陸必爭臉色一變,將要放手之際,突然感覺掌心劇痛。與此同時,野兔子獠牙朝上,對準了陸必爭的手臂!“必爭!”捷奇驚唿。可此刻舉槍瞄準已經來不及了。獠牙沒刺穿陸必爭的手臂,他聽見自己耳畔卷起一道勁風,並且伴隨一陣惡臭的血腥味。野兔子‘砰’一聲砸到地上,它在泥濘的髒土裏掙紮片刻後起身飛速逃竄,在幾秒中的時間裏消失得無影無蹤。陸必爭怔怔地看著自己沒鬆開的手,其中依舊捏著一雙兔子耳朵。耳朵的底部創麵平整,正在滴血,那血是黑色的。而奚川手中有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上沾滿了血,也是黑色的他割斷兔子耳朵的手法穩準且狠,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猶豫。捷奇眼睛不敢眨眼,他幹巴巴地咽下一口唾沫:“媽的,這是個什麽東西?”奚川嫌血惡心,幹脆利落地扔掉匕首,他淡淡地開口問道:“你還想吃兔子肉嗎?”捷奇差點吐出來,“奚川,你真是個烏鴉嘴。”“謝謝你奚川。”陸必爭緩慢且艱難的打開手,原本柔軟的兔子毛此刻硬得像鋼針,直接刺入他的手掌中,他很懊惱,忍著劇痛,輕聲對奚川說:“你救了我一命。”“不客氣。”奚川彎下蹲下,仔細觀察血液,黑色血跡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入泥土裏,最後消失不見。可刺鼻的血腥味卻越來越濃,並且向外散發。在春明山裏,仿佛連爛泥都是嗜血的怪物。“此地不宜久留,”奚川起身,他問陸必爭:“你的傷怎麽樣,還能走嗎?”“能。”陸必爭摘下手套,從物資包裏找出繃帶給自己纏上上,他的麵色恢複很多,說道:“走吧。”接下來一段路,奚川打頭陣,陸必爭第二,捷奇殿後。捷奇雖然有時候二了吧唧,但能在訓練營重堅持一個月沒有被淘汰,他其實是有真本事的奚川覺得他力氣很大。陸必爭時不時往後看,他總擔心捷奇沒心沒肺,一不小心被兔子叼走了。“必爭,你看路啊,別看我!”陸必爭說:“我跟你換個位置,這裏太危險了。”捷奇不肯,他說陸必爭不信任自己。奚川沒顧得上他們的爭吵,他也插不上嘴,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然而就在此時,奚川塞進耳朵裏的,那枚聶禁交給自己的通訊器突然微不可聞地了一聲。奚川後脖頸一炸,驟然停下腳步。陸必爭差點撞上奚川,他聞到:“怎麽了?”“沒什麽,”奚川淡漠地說道:“繼續走吧。”“申屠鋒現在位於你西南方向15公裏左右的位置,”聶禁的聲音隨信號響起,“找到他,隨時向我報告他的行動。”奚川:“……”其實奚川想把這玩意兒扔了,斷斷續續的信號幹擾聲像失了真的劣質儀器,無端讓人煩躁不安。聶禁就不能弄些質量好點的裝備,就過家家似的還想殺申屠鋒?奚川心想,並且對此保持觀望態度。“奚川?”聶禁得不到迴複,等的不耐煩了,“你在聽嗎?”奚川麵不改色,迅速抬起手指,他指尖微曲,在耳孔處輕輕敲擊兩下知道了。【作者有話說】改一下更新時間~目前該是隔日,準時午夜12點01,是不是有點陰間了qaq第24章 會咬人的小可愛申屠鋒打了個噴嚏,很響亮,他揉揉鼻尖,說道:“誰罵我呢?”喬斯噗嗤一聲,笑得可賤,“罵你的人多了去了。”阿肆遞了塊牛肉幹過去,“隊長,吃嗎?”“你從哪兒弄來的?”申屠鋒接了牛肉幹,咬一口,很勁道,味道不錯,“物資包裏不是隻有土豆味的壓縮餅幹嗎?”阿肆咧嘴一笑,洋洋得意地說:“刷你的臉,從小廚房那兒騙出來的!”申屠鋒一聽,咬得更起勁了。阿肆是北州區派過來跟申屠鋒一起參加訓練營的其中一位,他是雀鷹的異種,後背有一雙翅膀。跟申屠鋒不同,他的翅膀不能完全收起來。阿肆跟申屠鋒上過戰場,他很敬重申屠鋒。如今遠離家鄉,他隻聽從申屠鋒的命令。“隊長,你慢慢吃,”阿肆摸摸自己的物資包,“我這裏還有很多。”喬斯湊過去,“給我一點。”“不給。”申屠鋒聽他們打嘴炮,提不起興致,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奚川。牛肉幹咀嚼久了嘴酸,突然就沒滋味了。他擰開水壺,仰頭喝一口,卻看見黑沉的天際中有極光一閃而過。“現在幾點?”申屠鋒問。喬斯說:“6點。”6點就有極光了。“春明山的磁場不對勁,”申屠鋒冷眼看向四周,“這天黑得像晚上十一二點。”喬斯懶洋洋地說:“晚上十一二點是睡覺的時間。”申屠鋒斜眼看他,問道:“你睡得著?”“天塌下來有你頂著,”喬斯揚起下顎,興奮地說道:“隊長。”不可否認,申屠鋒是異種隊伍裏的絕對主心骨。然而主心骨現在右眼皮跳得厲害,申屠鋒略感不適,抬手摁了摁。“你怎麽了?”喬斯問。申屠鋒隨口說道:“右眼皮跳。”於是喬斯正經不到半分鍾,又開始神神叨叨地說:“哎喲,左眼跳財,右眼跳……”“大腦操控的眼輪匝肌和顏麵神經發生的間斷性的不自主的陣攣性抽搐。”申屠鋒麵無表情地指著喬斯的鼻子,“你閉嘴。”喬斯訕訕地禁言。“阿肆,”申屠鋒收起牛肉幹,問道:“你剛往天上飛,看到了什麽?”“什麽都沒看到,”阿肆麵色凝重,他向來警惕,這會兒更是戒心森嚴,“春明山中部位置有一層黑霧,超過10米能見度就很低了,我不敢再往上飛。隊長,我的巡航神經偶爾會被幹擾。”“10米”申屠鋒喃喃低語,他雙眉緊蹙,又問道:“有沒有看到什麽人?聶禁在哪兒?”“沒有,”阿肆說:“方圓五公裏隻有我們。”申屠鋒熟思審處,其實想引出聶禁很簡單,他隻要放出些具有迷惑性的信號,聶禁肯定會上鉤。想到此處,申屠鋒垂眸看了眼戰鬥服的暗袋,那裏有一枚追蹤器,是奚川放進去的,他一清二楚,並且順水推舟。他們相互製衡,聶禁想殺了申屠鋒,申屠鋒也能反手擰斷聶禁的脖子,這枚追蹤器便是點睛之筆。喬斯在關鍵的時候很靠譜,他沒有打擾申屠鋒深思熟慮的節奏,獨自觀察周圍環境。當撥開樹叢,一片陡峭的斜坡赫然出現在眼前。斜坡上布滿荊棘,尖刺頂端滲出了成分不明的白色粘稠液體,想要下去查探根本無從下腳。“什麽東西?”喬斯被惡心夠嗆,他皺著眉,一腳踩上石頭,曲著腿朝下看。這裏能見度還行,可以看清一點東西。斜坡下麵好像是一條被人為踩踏出來的小路。喬斯覺得這地方有點眼熟,看著像第一次拉練時經過的地方。這事兒得跟申屠鋒說。喬斯定了定心神,他轉身想喊申屠鋒,身旁的草叢突然輕微地動了動。“操!”喬斯猛地炸開了毛,他掏出槍,卻見草叢裏躥出一隻兔子。喬斯:“……”長毛兔左顧右看,紅色的眼睛看見了喬斯,一開始可能害怕,朝後蹦開半步。片刻後,喬斯沒作出任何有傷害性的舉動,於是長毛兔的膽子大了。它靠近喬斯,在他腳邊嗅著氣味。“嘿!”喬斯半蹲,伸手摸摸長毛兔的毛,“你還怪……”阿肆的視力極佳,一眼就看出這隻兔子隱藏在人畜無害下的怪異,他嗬聲大喊:“喬斯!別碰它!”喬斯的神魂飄至天靈蓋後被人猛烈打擊一下,雞皮疙瘩瞬間炸起,在他收手的同時,一顆子彈從不遠處急速而來,帶著硝煙和焦腐的味道。申屠鋒放下衝鋒槍,槍口還在冒煙。他清理空彈殼,麵無表情地看向喬斯,“在行政區的酒池肉林裏混久了忘了自己的骨頭有幾兩重了是嗎?”喬斯頓口無言,他慚愧低頭。申屠鋒不留情麵地說:“喬斯,現在的任務你能做就做,不能做滾迴北州區。我這裏不缺你一個拖後腿的戰友。”“對不起,”喬斯的額頭滲出細汗,“下次不會了。”申屠鋒就是這樣的人,他開得起玩笑,可以跟手底下的人打成一片。他談笑風生,但在組織紀律上,申屠鋒不允許自己威嚴受到任何質疑和挑釁。“嗯。”他冷峻地收迴目光,問道:“這是什麽東西?”喬斯迴答:“兔子。”申屠鋒冷笑,“你確定是兔子?”於是喬斯不確定了,他在申屠鋒的質疑下眯縫著雙眼,恨不得把已經流幹了血的長毛兔子看出別的花樣來雖然他在一分鍾前還覺得這隻兔子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