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有點怕奚川,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哥哥。家裏的小朋友太多了,奚川總對不上號,他淡淡地說道:“阿禹在工作室,進去之前先敲門,知道嗎?”“知道了。”阿禹發明了新的抑製劑,藥效持續時間更長,並且副作用小,就是賣得貴。不過不愁銷路,他發了一筆小財,高高興興給奚川買了很貴的水果,酸到掉牙。奚川對抑製劑很感興趣,他想試試,被阿禹嚴肅製止了。小朋友從奚川身邊跑過去,他跑太快了,兜裏掉出來東西,正好落在奚川腳邊。奚川撿起來看,是一張紙包著一輛普通的玩具車。奚川把車放到地上,摁著車頂來迴劃兩下,還有劈裏啪啦的音效,他輕蹙一笑,挺好玩的。這時吹來一陣風,差點把紙吹走了,奚川抓住它,目光一閃,愣了愣。紙也是普通的紙,可印在上麵的內容卻不簡單行政區軍事訓練基地,新兵征集的報名截止日期就在明天,落款處的‘d’字符號愈發明目張膽。奚川的脖子上掛著記事本,第二頁就是一個‘d’字符。這是他在火車實驗艙內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東西,可能關於自己來龍去脈的東西,所以他畫下來了。時隔多年,能在這裏見到個一模一樣的。有些恍然,也很神奇。政府跟發傳單似的無差別宣發,請君入甕的意思有點明顯了。奚川微微蹙眉,他若有所思,陷入沉默。蹲的時間長了,奚川感覺腿麻,他懶得站起來,幹脆席地而坐。猛烈的日光曬得他臉頰微微發紅,在冬日裏出了點細汗,他很喜歡這種感覺。但是阿禹不喜歡,他送顧客出來,賺了一筆錢,正美滋滋,緊接著看見奚川的模樣,一驚一乍地喊道:“奚川,你別這麽曬太陽!紫外線的輻射太毒啦!”奚川轉過頭,笑意盈盈地看他,“現在什麽東西沒有毒,我沒事的。”阿禹讓身邊的小朋友送顧客出去,他急匆匆跑到奚川身邊,從上到下查看一番,“輻射會影響傷口愈合還疼嗎?”“不疼了。”阿禹神色憂慮,“昨天還滲血了!”“現在沒有了,”奚川想拆掉紗布,捆在脖子上太難受了,“我給你看看。”“不行,還沒到時間拆紗布的,你……”阿禹的話還沒說完,剛剛出去小朋友神色驚恐地跑了迴來,差點在門口摔倒。“怎麽了小五,”阿禹問:“你見鬼了嗎?”小五快哭了,“阿禹哥哥,有、有軍隊,軍隊來黑市了!”阿禹沒反應過來:“什麽?”奚川站起身,褲腿上沾了些泥點,他很冷靜,問道:“誰的軍隊?”小五的年齡是所有小朋友裏最大的,他懂得很多,“他們貼了胸章,是行政區的軍隊!他們、他們好像在找人。”阿禹突然明白過來是什麽,他看了看奚川,有點慌了,“找什麽人?”“不知道,”小五說:“帶頭的人手裏拿著一張照片,到處問有沒有見過裏麵的人。剛剛路邊的小乞丐跟我說、說……”他太緊張了,話說了一半又打嗝,眼淚往下掉。奚川摸摸他的頭發,和緩地安撫,“不著急,慢慢來他跟你說了什麽?”“照片裏麵的人長得特別醜,有兩個beta出來指認了,說他們見過這個人,就、就在半個月前的晚上,”小五邊說邊哭邊打嗝,語言邏輯很混亂,“軍隊現在……現在朝這邊過來了。”阿禹臉色煞白,“奚川!他們是來找你的嗎?”奚川點頭,“應該是吧。”“不行!不行……”阿禹語無倫次地說話,他抓住奚川的手,把他往門外退,想了想覺得不對,又把他拉迴來,“你快跑,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能走前門,你往後門跑,翻牆!”奚川側耳聽了聽,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不慌不忙,思忖片刻,從地上撿起一塊生鏽的鐵片,“我能跑哪裏去?”阿禹的眼眶也紅了,“你打不過他們,你的身體還沒恢複,你很虛弱,奚川!”奚川蹙眉看他。“他們在找你,隻想找你,雖然不確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行政區的軍隊不會在黑市殺人,他們不敢的,”阿禹強行讓自己冷靜,“所以如果他們找不到你,他們就會離開。你不要擔心我們。”奚川無言以對,他捏著鐵片的左手沒有放鬆,最後選擇聽阿禹的話,安安靜靜地不惹事。“好。”奚川說。奚川在軍隊達到之前從自己房間的窗戶跳出,翻牆跑了,在這之前,他不緊不慢地從抽屜挑了張人皮麵具帶上。奚川沒打算走太遠,想找個隱蔽的位置觀察情況。逼仄的小路盡頭有一個分叉口,他習慣性往左,剛轉彎,不知從哪裏突然伸過來一隻拳頭,攜著勁風,帶著兇猛的力道和強勢的alpha信息素。奚川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下腰,他用不可思議的柔韌度躲開了襲擊,並且毫不猶豫地反手攻擊,生鏽的鐵片變成了他的武器。來人見招拆招,不落下風,就是不露麵。一陣風吹過,奚川眯了眯眼睛,他要把人引出來,於是後退半步,快速反身出拳,指縫中牢牢夾住鐵片。他估算出alpha的身高,於是出拳的軌跡偏上,直擊他的咽喉!招招致命,不留餘地。alpha沒有躲,他正麵接招,電光火石下出手,迸發無人可匹敵的力量,緊緊攥住奚川手腕。奚川無法抽手,他被控製住了。“天天就想著怎麽殺我,”申屠鋒帶著一副騷包墨鏡,他走出陰影下,站在陽光中,模樣不算正經,似笑非笑地看著奚川,說道:“你可真是”申屠鋒搜腸刮肚,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真是個負心漢啊。”奚川看申屠鋒,他目光清澈,也清淡。他不記得申屠鋒的臉,覺得這個人的腦子可能被今天的紫外線輻射過,變壞了。【作者有話說】見麵啦!第12章 “找我老婆。”奚川房間裏那一抽屜人皮麵具,用過就扔,都是一次性的。於是張張麵皮的五官不一樣,它們唯一的相同點,大概就是醜得一言難盡。這迴跑路,行動略微匆忙,麵具糊得不是很服帖,下顎處的邊角有開口,終於被申屠鋒找出了破綻。“你這……”申屠鋒側歪下腦袋,墨鏡稍稍往下滑了一點,露出飛揚跋扈眼尾,連帶著他整個人的氣質都顯得那麽囂張且驕傲,“你真的,就不能弄張漂亮一點的道具嗎。”申屠鋒一手禁錮奚川,另一手慢慢悠悠地伸出來,他非常自來熟,挑起一根手指,想掀掉奚川的醜陋麵具。奚川偏頭躲開了,他也不說話。申屠鋒挑眉,笑著說:“我替你把麵具摘了。”“不行。”奚川說。“為什麽不行?”奚川認真想了想,說道:“就是不行。”其實申屠鋒沒有認出奚川,至少五分鍾前沒有,他隻覺得這個人可疑,想抓住他問個路而已。然而奚川偽裝的特征太明顯,並且他耳後的蝴蝶,哪怕纏著紗布,露出來的半截翅膀和觸角,申屠鋒一眼就能看見是那天晚上的omega,他們上過床了,他標記了他。他們理所當然,應該親密無間。可是總有哪裏不對勁。紗布他為什麽纏著紗布?他受傷了嗎?申屠鋒藏在墨鏡後的眼睛暗了暗,藍色風暴山雨欲來,他質問道:“你做了什麽?”奚川依舊不明所以,“你是誰?”“不會吧,”申屠鋒不可置信,可他看奚川的反應,不像裝的,於是試探道:“這麽快就把我忘了嗎?”奚川眨眨眼,他把近幾年自己還能記住的仇家迴想了一遍,印象深刻的也隻有收容所的陸所長了。可是陸所長中年發福,沒他長得這麽好看。奚川緋紅色的瞳孔微微下斂,他看著申屠鋒攥緊自己手腕的手這個alpha的手掌很大,他很強壯。“我臉盲。”奚川說道。申屠鋒差點沒崩住,“沒關係,我可以給你加深印象。你平時有什麽興趣愛好嗎?我們一起吃飯吧,去餐廳,我請你。時間早的話我們還能看一場電影,都是以前的經典愛情片,保證你看完以後感悟深刻。但你必須把人皮麵具摘了。你放心吧,我不是顏控,你隻要比現在這副樣子稍微好看一點點,我就能接受。對了,你的鞋還在我那裏。”“……”奚川說:“你很奇怪。”申屠鋒失笑,他把奚川往自己身前拽,他們的距離靠近了一些,“哪裏奇怪?我這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麵上談笑風生,實則想看一看奚川後頸的腺體。申屠鋒不太確定,但奚川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太淡了,不像正常被標記後的omega。奚川被拽得踉蹌一下,“你放開我。”申屠鋒沒有放手,他看上去很不滿意,“你每句話都不超過五個字,這太冷漠了。我們可以試著找一找共同語言。”奚川很久沒這麽無言以對過了,他問道:“你想幹什麽?”“哦,五個字了。”行政區的軍隊已經闖入,就在距離他們一牆之隔的院子裏,隨時可能搜捕過來。然而申屠鋒不著急,奚川也不慌,他迴頭看了一眼,隨即收迴目光,繼續跟申屠鋒對峙。“所以呢?”奚川問。“他們是來抓你的。”奚川點頭,說道:“嗯,我知道。”“抓到你之後,他們會把你送入實驗室,然後把你扒皮拆骨。”“我也知道。”申屠鋒笑了,手上的勁又收攏一些,“我需要保證你的基因數據不會出現在行政區的試驗報告裏放鬆點,我們是同類。”“我不相信你,”奚川試著轉動手腕,那裏的皮膚紅透了,“你不友好。”申屠鋒問:“很疼嗎?”奚川點點頭,他的目光一直很柔和,緋紅的瞳色在日光下透亮得像琥珀。他太幹淨了,也太平靜了,申屠鋒試圖在其中尋找關於他情緒的變化,但是沒有,他甚至找不出任何敵意和算計。奚川看上去很真誠,也很柔軟。“如果我放開了你,”申屠鋒問:“你還會殺我嗎?”“會。”“那可真是”申屠鋒咧嘴一笑,他有些興奮,放開了奚川的手腕,“太讓我傷心了。”奚川在重獲自由後沒有片刻猶豫,他手腕一轉,手指靈巧活動,於是生鏽的鐵片在他指縫間翻轉,眨眼,已從左手換到了右手,而後精準出擊,依舊對準了申屠鋒的喉嚨。申屠鋒的喉結輕輕一滾,他笑得很開心,他似乎很享受。鋒利的鐵片與頸部大動脈相差分毫,奚川堪堪停住了手,他聽見院子裏傳來翻箱倒櫃的粗暴動靜,還有小孩兒驚恐的尖叫。奚川蹙著眉轉頭,他在考慮下一步行動的後果和性價比。“嘖,”申屠鋒單指推開那隻對準自己咽喉的手,“你沒機會了。”奚川沒說什麽,他也沒迴應申屠鋒的話。申屠鋒往前走了兩步,與奚川並排而立,他雙手插兜,一副玩世不恭的冷漠模樣,“看來比起我,你更想殺裏麵的人需要我幫你嗎?”奚川偏頭,微微揚起眼看申屠鋒。他看得很認真,並且試圖通過申屠鋒的下半張臉,想象出他眼睛的輪廓,最後拚湊出整張臉的模樣。可是奚川失敗了,他承認自己的想象力不是很豐富。申屠鋒卻捕捉到了這道目光,帶著清風徐徐的通透,沒有任何別的目的,這讓他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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