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醒了?”


    白九九哈欠連篇的趴在我的肩膀上,百無聊賴的嘟囔道:“事情解決好了沒有?都快累死了。”


    灰溝子也湊上前來,查看著我的情況。


    檢查片刻後,他鬆了口氣,說道:“看樣子麻煩是解決掉了,魂魄安穩,已無大礙。”


    “何傻子,你怎麽辦到的,陰商鬼鋪的問題你都能解決?”


    “那是當然!”


    我拍著胸脯炫耀道:“拉攏了一位鬼差大人,以後咱們有好日子過了!”


    “嗬嗬。”


    白九九陰陽怪氣道:“洗洗睡吧,做什麽春秋大夢,你可別胡說八道了,我怕控製不住自己的嘴炮轟你,你身子骨弱,別給自己添堵。”


    “誰說不是呢?”


    灰溝子也附和起來:“還拉攏鬼差,你要是有這本事,就把我送過去任職好了,省得我跟你成天受罪,幹著沒完沒了的髒活累活。”


    “依我看,這小子又要犯傻,趁著他這會兒還算清醒,咱們趕緊把他還給李癩子算了。”


    好家夥,我胡說八道的時候他們腦袋削個尖兒的搶著相信,結果說了一句實話,兩個不太對付的大仙兒竟然統一了戰線。


    人心啊,還真是莫名其妙。


    與此同時,吳剛也湊上前來,這一晚,精神崩潰到極致的他真的已經到達了極限。


    估計再有一個不好的消息,這小子絕對會當場去世。


    “大哥,我還活著嗎?”


    吳剛委屈巴巴的看著我,問道:“我要是死了,你給我一句實話就行,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咱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對你絕對沒有怨恨,你隻要告訴我死後的規矩就行,我沒別的訴求,讓我踏踏實實的走就可以了。”


    “這還叫沒什麽訴求?你這話簡直是貪得無厭!”


    我開著玩笑打趣道:“哪個死鬼不想踏踏實實的走,你這要求,未免太高了吧!”


    “啊?”


    吳剛大驚失色:“也就是說,我掛了?”


    我若有深意的迴應道:“好人不長命。”


    “好,好人不長命?”


    吳剛愣了愣,隨之喊道:“禍害遺千年,我是禍害,實打實的王八蛋,我肯定會長命百歲的對吧!”


    見我沒有迴答,吳剛又連連搖頭:“不對,我已經變好了,我是好人啊,那我,豈不是……”


    “行了,別胡思亂想了。”


    我抓起吳剛的手腕,掀起了他的衣袖。


    隻見上麵的紋身已經消失殆盡,沒有了一丁點的痕跡。


    “沒問題了,放心就好。”


    吳剛大喜過望,拖著有些跛的腿跳了起來。


    “何兄弟,你真是神了,我果然沒找錯人,你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少拍馬屁,我可沒你這麽個兒子。”


    我拍了拍吳剛的肩膀,說道:“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送逝者離開,也是功德一樁。”


    “嗯,我知道。”


    吳剛雙目清澈道:“做正經事兒,比當一個混蛋可有趣多了,何兄弟的用心良苦,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隻是……”


    吳剛指了指老趙夫婦二人:“他們呢,還有可能活下去嗎?”


    “人生苦長,離開未必是一件壞事兒。”


    我感歎的說道:“夫婦二人感情很深,在另一個世界團聚,或許是對他們堅守這份感情的最好迴饋。”


    “也許,鬼怪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讓人們更為勇敢的麵對死亡和虛無。”


    “也許……”


    我停頓了片刻,笑著說道:“如果,我們所經曆的誌怪隻是一場夢的話,那我依舊會堅信著,死亡並非是終點,鬼神之說,也會讓冰冷的屍體不再那麽孤獨,不再難以麵對。”


    ……


    望山村,我又迴來了。


    走到村中小廣場的時候,一個拎著西瓜的女人風風火火的跑上前來。


    更令我意外的是,這熱情相迎的女人,竟然是趙曉軍的母親!


    何雯抱著一個大大的西瓜,滿是笑意的和我打著招唿。


    “大侄子,這麽巧啊。”


    “來,把這西瓜抱迴去,剛從井裏撈上來的,這大熱天,趕緊消消暑,涼快涼快!”


    何雯,趙曉軍的母親,也是何慶的親妹妹!


    作為反抗我的頭號先鋒,這個瘋婆娘在針對我的手段上可謂是不遺餘力,層出不窮!


    而現在,她竟然抱著個大西瓜和我熱情的聊著天,一時間,這種轉換,我還真是有些不大適應。


    不過事實證明,狼哭鬼的手段的確很成功,已經將這婆娘徹底的洗腦了。


    “你這西瓜保熟嗎?該不會下了毒吧。”


    何雯臉色一紅,連連搖頭道:“大侄子,瞧你這話說的,都是自家人,我還能害你不成?”


    “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別跟我一般見識,都是親戚裏道的,相互幫襯是應該的。”


    這話從何雯口中說出來簡直如同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尤其是那句不懂事兒,竟然是一個長輩對晚輩說出來的話,由此可見,何雯是真的想要和我處好關係,而絕對不是表麵工程。


    “何苦啊,之前是我不對,誤會了你們祖孫三代,我年紀大了,經曆了生死之後,也明白了不少道理。”


    “這西瓜你拿迴去,算是我這個當姑姑的跟你賠個不是,都是鄉裏鄉親,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知會一聲。”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要是不賣她一個麵子,未免顯得我太局氣了一些。


    何況,我原本的目的就是讓望山村安穩一些,倒不是我怕了這些沒腦子的村民,而是我自身的情況不允許我在和他們產生過多的糾葛。


    雖說我的陰德恢複了一部分,如今又傍上了一位鬼差大人,但所謂細水長流,黃家一日不滅,我就必須多一份謹慎,以至於,減少一些麻煩,對我還是很有必要的。


    我接過西瓜,有意無意的說道:“那就多謝姑姑的好意了,都是姓何的,我也希望咱們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前的種種可以翻篇,但日後您要是一如往日那般針對我,可就別怪我何苦不講情麵了。”


    何雯連連點頭,笑嗬嗬的說道:“不會,自然不會,你放心好了。”


    “嗯。”


    我看了看何雯鼓鼓囊塞的紗布,語氣柔和了不少,問道:“老爺子說了你的情況,手術之後,身體怎麽樣了?”


    “沒恢複好,就別亂跑,要是抻到傷口,遭罪的是你自己。”


    “沒問題,已經差不多要痊愈了。”


    何雯激動的說道:“要不是你爺爺的提醒,我這條命恐怕就玩完了,手術很成功,連大夫都說我去的及時。”


    “那瘤子長得很隱蔽,並且有惡化的征兆,我啊,真是福大命大,撿了一條命迴來。”


    “如今恢複的已經差不多了,大夫也要我多溜達溜達,用不了半個月,我就和正常人沒區別了。”


    “那就好。”


    我看了看天空上灼熱的日頭,說道:“迴去吧,我也要迴家了。”


    “好,那我就不耽誤你了。”


    何雯佝僂著腰,小心翼翼的朝著家中的方向走去。


    我歎了口氣,隨之也走出了小廣場。


    剛走到胡同,臉上纏著紗布的何慶便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微皺眉頭,苦笑道:“你這傷勢還沒好呢?我咋覺得,你比何雯還要嚴重呢?”


    “我也這麽想的。”


    何慶鬱悶道:“趙曉軍那個王八蛋,下手沒輕沒重,關鍵是,這混球還四處炫耀的說痛扁了我一頓,等我好的,我非要那小畜生知道,馬王爺到底長了幾隻眼!”


    我忍俊不禁的笑了笑,隨即問道:“來找我幹啥,又遇到麻煩了?”


    “沒,最近一段時間,望山村挺太平的,我隻是過來問問,你對我那妹子有何看法?”


    聽到這話,我就明白了何慶的用意。


    他算得上是望山村為數不多對我較為了解的存在,何慶知道我的性格,他更清楚我是個恩仇必報的存在。


    何雯之前給我找了不少麻煩,如今他這大妹子主動示好,放低了姿態,但何慶根本不確定我會不會既往不咎,而他攔住我的去路,想必也是為了探探我的口風。


    見我半天沒有說話,何慶裝可憐的歎了口氣:“人啊,都有不懂事兒的時候,這輩子要能明悟,也算是懸崖勒馬了。”


    “我那妹子的確尖酸刻薄了一些,但轉了性子之後,人其實也還不錯,你爺爺的祠堂,她還資助了不少錢呢,這次手術,她們家日子過的也是緊巴巴,好在曉軍那孩子有點正事兒,給自己找了個營生,賺多賺少,至少用不著家裏操心了。”


    “行了,不就是想問問我的態度嗎?”


    我隨口說道:“沒人願意糾結過往,能翻篇的事情,我不會揪住不放,前提是,有些人真的願意改邪歸正!”


    何慶立刻保證道:“何苦,你放心,以後誰要是敢針對你,就是和咱老何家過不去,到時候不用你出手,我絕對第一個站出來替你擺平!”


    之後,何慶跟我一同迴家,路上也跟我說了下望山村的狀況。


    離開的這段時間,一切都算得上是順風順水。


    趙曉軍的修車廠步入了正軌,李癩子煙酒不斷,白天牌桌,晚上被窩,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自律方式了。


    老爺子的祠堂修建工作,已經來到了尾聲,即便沒有完全竣工的情況下,香火就已經源源不斷了,這一切,還真是多虧了何雯的宣傳,畢竟,她那顆瘤子被發現,可是實打實的救了她的性命。


    接下來,即便是我不看事兒的情況下,祠堂和鬼差那頭都會提供給我源源不斷的陰德!


    還是那句話,細水長流會讓日子更有盼頭,否極泰來,也讓我艱險的道路變得平緩了不少。


    但我,似乎沒有享受的福氣,除了否極泰來所帶來的好兆頭之外,還有四個字叫做樂極生悲!


    此刻的我怎麽也不會想到,與我命運糾纏不休的那場噩夢,已經悄然襲來……


    金秋九月,天氣不再炙熱難忍,農村賴以為生的土地,也漸漸展露出豐收的金黃色。


    老爺子的祠堂已經修建完畢,每日不斷地香火,對應的則是湧入我身體當中的陰德。


    鬼差那頭的進展同樣很順利,陰商鬼鋪的九成陰德數量不少,也同樣滋養著我殘破不堪的神魂。


    可即便如此,我百家命格的虧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徹底修複的,據我推算,沒個兩三年,我基本很難恢複到百目鬼之前的狀況。


    而且,我也清楚的意識到,當年我落成的百家命格,一定是父母和老爺子為我精心準備的,這次的破而後立,則是從頭開始。


    好在,生活的安穩讓我充滿了希望和期待,雖說很多時候我還會瘋瘋傻傻,但至少,如今的我每天也能保持清醒幾個小時的時間,如果遇到看事兒的話,出馬弟子的本能,加上堂口神韻的庇護,更是可以讓我和正常人沒有太大的區別。


    隻是我沒想到,這份平靜,被打破的竟然如此之快!


    淩晨五點,我還沒有睡醒,但猛烈的砸門聲,卻擊碎了我的睡夢。


    我猛地起身,不停的搖晃著腦袋,無神的雙目,更是彰顯著我呆愣的一麵。


    李癩子連忙爬出被窩,安慰道:“大兒子,冷靜點,沒什麽大事兒,我去看看,你繼續休息。”


    “我,我沒事兒,就是有點起猛了。”


    披上一件外套,我便和李癩子走了出去。


    打開大門,李癩子便不滿的對著來人嗬斥道:“一大早上的,能不能別這麽冒冒失失的,不知道何苦腦子不好啊,還這麽莽撞!”


    來人是望山村的村民,他也是修建祠堂的好手,這段時間的接觸下,我們的關係也變得融洽了不少。


    “叔,祠堂出事兒了!”


    李癩子瞬間緊張起來,連忙問道:“出啥事兒了?”


    祠堂很重要,那裏的落成更是團結望山村的重中之重。


    這一大早,要是誰家死了人李癩子都能接受,但說是祠堂出了事兒,李癩子是真的沒辦法冷靜下來。


    “有一具屍體,掛在了祠堂裏麵。”


    “祠堂就我們幾個人,趁著大家夥兒還不知情,你們趕快過去看看,免得傳出去,影響不好!”


    “什麽!”


    李癩子立刻提上了鞋子,語氣瞬間急促起來:“快,快過去,祠堂出現了一具屍體,這還得了?”


    “肯定又是那缺德帶冒煙的黃皮子幹的,這群王八蛋,真是一天都不讓人消停!”


    我也緊隨其後,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的朝著祠堂的方向趕往。


    在我看來,這種事情,和黃皮子一定脫不了幹係!


    不過,這一次,我們隻猜對了一半,祠堂的狀況以及往後的很多事情,的確和黃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但被三年之約限製的他們,並沒有能力去主導這一切,而我即將麵對的種種詭異,絕對是難以逃離的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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