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也忍俊不禁,默默點頭。妖王身邊有兩個侍衛,金花蛇負責外聯,菜花蛇負責內務。此刻見大王點頭,菜花蛇悄悄地叫後勤們把東西搬上來。一大圈篝火驟然亮起,大家才反應過來自己在篝火圈中,此刻也不管雌雄老少,紛紛載歌載舞。


    篝火邊上一圈桌子,擺滿珍饈異味,美酒佳釀,既有剛出芽的野菜,也有現烤的乳獸。熱油的吱吱聲如美妙的音樂,撲鼻的香味直把五髒六腑都要勾出來……小妖們饞得口水直流,一窩蜂圍過去。


    十麵山冬眠禁食,是以有冬眠之後開齋的習俗。百妖出洞春光大盛的時節,十麵山可說是夜夜笙歌,篝火不息,筵席似水。


    小唐人在人叢中躥來躥去,學別人抽鼻子扇嘴巴,“啊!好香啊!”


    一個白衣黑發的貓妖愛憐地看著小唐人跳躍的身影,道:你們別在小唐人麵前吃肉還吧唧嘴!明知他鼻不嗅香舌不嚐味!


    他還肚不存貨呢!


    我不存貨本該冬眠禁食的你們怎麽能吃上波斯阿姨的熱飯熱菜?


    哈哈哈哈……


    我們今天吃現成的熱的,不用你肚子給我們溫著了!


    大家哈哈一笑,終不在意,胡吃海塞。小唐人也不閑著,偶爾也抓點丟進嘴裏,然後跑到小妖們麵前小衫一撩,屁股一撅,“剛烤好的五花肉……香椿蛋餅……新鮮的青瓜哎……”


    小妖們也不嫌棄,圍著哄搶,屁股底下接著就吃,好似從碗裏拿起來一般自然。大妖們看得瞠目結舌,食欲全無,喉頭翻湧,但最終被小妖們享受的表情所征服,竟然也覺得小唐人拉出(拿來)的那些東西很好吃!還特意有大妖湊近觀察,就算肚子裏剛走過五花肉,再出來的青瓜還是甜香多汁,竟不染一絲葷腥!


    我天!真是一幅清淨肚腸!比碗還要幹淨!


    那大妖歎罷就一手遮小妖接了一塊瓜啃起來,小妖們愣了一下,一看大妖都這麽不自重了,圍著小唐人更加瘋狂,差點沒把他屁股啃下來。


    正鬧騰呢,小妖們突然靜下來。因為,地好像在動啊!這一靜,迎陽山瞬時被歌聲所覆蓋。一個小妖飛跑過來:快點快點!賊禿幫跟咱們大聖幫鬥唱比舞啦!


    鬥唱比舞?確定不是鬥嘴打架?大家一頭霧水瘋跑過去,也沒明白怎麽迴事。


    一大片空地早已圍得妖山妖海,歌聲貫耳,腳底自跳,天空山嶽都成了歌舞場。


    擠進去一看,還真不是群魔亂舞,而是動作整齊,聲調合一,真正氣勢如雷。在裏麵唱的怕有成百上千,在外麵看的也有成千上萬。唱的是:啦啦!我是一個肉丸!啦啦!我們都是肉丸!啦啦!肉丸拉起手來!啦啦!我們沒有手啊!啦啦!我們可以鞭地!啪啪!啪啪!


    吃肉吃菜吃瓜群妖此時竟放棄嘴裏的食物,同聲相和:啦啦!我們為肉丸鼓掌!啦啦!我們沒有手啊!啦啦!我們可以鞭地!啪啪!啪啪!啪啪!


    剛來的小妖們莫名其妙,見菜花蛇在中心領頭,周圍圍著好幾個內務妖,不由得讚歎:內務組倒也有趣!做個肉丸子還唱歌獻舞!看這樣子,還經過排練呢!真是有心!


    先來的小妖道:沒排練,是突發的。


    那更難得!


    難得個屁!他們都是賊禿幫的,起哄的都是豬頭幫、傻子幫和馬幫的,還有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看這趨勢,大家以後都要加入肉丸,成為老和尚的舔屁狗了!


    舔我們肉肉的屁怎麽了?你們連他孩兒的屁都爭著舔了!


    別吵吵!怎麽迴事?


    金花大哥跟菜花大……混蛋吵架,罵菜花是肉丸,他們賤,借罵名就唱起歌來啦!


    大家看向圍觀群眾裏邊佇立的紅發青年,正是高大英武的金花蛇,正雙眼噴火地看著場中的歌舞團。


    原來金花蛇一向聽令於妖王,雖然主要負責外聯,但有時內務也是他代妖王吩咐下去。今天並沒聽說大王要搞個歡慶會,菜花蛇就搞了上來。金花蛇便質問菜花蛇有沒有稟報過大王。菜花蛇說:金花大哥在大王身邊服侍多年,還是要大王說一句才動一下。我等雖不待在大王跟前,但大王一個眼色也就辦得妥妥的了!


    金花蛇是個耿直而忠誠的妖,果然是大王說一句他辦一件,大王又是個惜字如金的,有時說得不詳細,他還常常辦錯事。因此常被大家背地裏笑話。


    此時聽菜花蛇這般說話,明明是在譏諷他。又想起公務上與他不對付,就連兼職也是對頭,一個是大聖幫的大哥,一個是師傅幫的師爺,當日為小唐人在大王麵前就開過戰的!想到這些,金花蛇怒氣勃發,罵道:你眼裏還有大王?你那綠豆眼都被唐僧肉糊住了!隻有你那肉肉,為了你那臭肉肉,敢頂撞大王!我看你腦子就是個肉丸!


    菜花蛇愣了半晌,突然如癡如醉地點點頭:我是個肉丸、我是個肉丸……啦啦!我是個肉丸!他竟然如癲似狂又唱又跳起來,似乎終於在茫茫妖生中找準了自己的定位。


    內務蛇也基本都是崇拜唐僧的,崇拜到什麽程度?崇拜到曾經在迎陽山搞過一段吃素,連妖王的供給也是全素!妖王早已超然物外,吃什麽都沒說什麽。又是金花蛇挑起全山小妖們反對,暴力結束了這段吃齋生活。開始內務們見金花蛇罵領頭大哥是肉丸,本來覺得甚受侮辱,圍住了金花蛇準備吵架的,沒想到菜花大哥好像很喜歡這個罵名。


    內務蛇們圍觀了一會兒菜花大哥的歌舞,畢竟同是師傅幫的,稱唿起肉肉來就覺得自己快化作唐僧身上的一塊肉了,很快就受到感化,同菜花蛇一起又唱又跳。


    他們是蛇,本相確實沒有手,現在雖是人形那也是身段曲折柔若無骨,你纏我我絞你,滾地起舞,翻翻滾滾花花綠綠如一個大肉丸。


    話說這麽大個肉丸團出來,還是相當震撼的。金花蛇本來像在看瘋子,突然見他們瘋得這麽認真,有點慌了。


    此時,那些聽到動靜的都跑過來。凡是師傅幫的聽不得一個肉字,肉肉,那是他們對偶像的愛稱呀!頓時受到感染,把自己化作肉丸裏的一粒肉。他們都在茫茫妖生中看到一束光亮,找到了自己的身份,找到了自己的組織。他們有了統一的名稱:肉丸!他們還有了團歌!團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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