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側靠椅背,半伸美腿,姿勢十分舒展,竟像是真的放下心來。這與剛剛的急不可待判若兩人,捕風爺爺反而看不懂了。難道大王真把救人大任放在阿契安吉拉身上了?那為何又言之鑿鑿阿契死就迴報?


    還好妖王自己解答了:我剛剛也是情急糊塗。既然如今有阿契去探底,他也不是個莽撞的,我隻要知道小唐人是否在解陽山便放心多了。


    眼鏡王,我從小生活在他的陰影之下,長大之後又耗費多年才將他趕出去,對他性情十分了解。他雖然貪婪,然而終究自知樹敵太多,因此也十分多疑。小唐人當真流落到他麵前,他也不見得就敢吃。隻怕一邊流口水一邊還要琢磨我的心思,這樣子也是極有趣的!


    捕風爺爺看著唇邊露出微笑的黑曼巴,沒想到一向冷酷的大王還有這種小陰暗。何況眼鏡王妖生中唯一的挫折大概也隻有黑曼巴,並且是折在黑曼巴計謀之下。所以黑曼巴不現身,他對小唐人反而不知該如何處置。


    眼鏡王蛇當真極具耐心,小唐人問題又多,他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那西梁古往今來之事都跟小唐人說了。小唐人一幅聽君一席話勝跟千百小妖混三年的樣子,這下才算大致了解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所以那些小妖除了知道掃妖記還是隻知道掃妖記,我在他們眼裏除了是唐僧的娃還是唐僧打掉的娃?噢!不對!是唐僧的屎!他們強調數千遍我的原形了!我艸,你娘!能不能不要活得那麽虛幻!


    眼前這個眼鏡王蛇就好多了,初次見麵就跟自己說了這麽多,真乃明師!小唐人把剛剛滴到手上的蛇口水抹抹勻,小拳一抱:大王!這裏雖然沒有什麽如意真仙和落胎泉,但我既跟大王投緣,還請大王讓我住在此山,也好有事請教!以前那些小妖啊,真正是誤我人生!


    眼鏡王盯著他,口水啪嗒啪嗒,目光都不陰厲了,隻有美食在前不敢下口的無限糾結和可憐。


    小唐人體貼地把光頭上的口水也摸勻,仰起頭天真地笑道:我看起來真的很好吃是不是?嗬嗬!大家都這樣,使得我都想吃自己一口了!可惜我吃什麽都沒味!真羨慕你們這些看什麽都好吃的!


    眼鏡王蛇把口水咽一咽,“有陰謀啊!這小子一直勸我吃他!絕對有陰謀!還想住在這裏!大陰謀!”


    正思索怎麽拒絕他呢,那被撞飛的長頸鹿又滾滾爬爬地迴來了,遠遠地跪在門外:大王!唐僧肉的爹來找他來了!


    眼鏡王蛇騰地就退迴陰影裏去了,嘶拉嘶拉的聲音從暗處傳來:孫悟空也來了?


    小唐人扭頭,我爹?那條河?剛剛不是不管我嗎?現在來了?


    長頸鹿迴道:是一個妖,從迎陽山來的,也不甚強的樣子。


    眼鏡王蛇再次現身,冷冷道:你這頭蠢鹿,大概已經告訴他唐僧肉在這裏了?


    還沒等發蒙的長頸鹿妖反應過來,一股大力自裏發出,推著長頸鹿又叮叮砰砰地滾下山去。


    也虧他骨骼強壯,不多時,真領了一個人上來。


    灰藍長袍,刀削麵目,青絲高束,冷酷俊美,腰係一把青黑龍紋劍,雖然妖氣不強,但氣勢不俗,麵對眼鏡王也沒有一絲表情。


    小唐人一見他,指著他大叫:他不是我爹!我爹是子母河!


    阿契安吉拉一開始看見他也沒有什麽表情的,聽了他的話也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無論星羅認你為弟或為妻,你終究要叫我爹的!”


    “我艸!你們要不要臉?怎麽從來沒人問過我的意見?欺負我爹不疼娘不要吧?”


    眼鏡王道:原來是九尾之父!難怪有如此氣勢!若我不交出唐僧肉,大概來的就是九尾吧?


    “他若能來,我又何須到此?”


    眼鏡王一喜,也對,九尾來了雖然全山崩塌,但迎陽山有什麽必要憐憫他們?巴不得才對!可見確實他們未能聯係上九尾才派了其他人來。可是,難道因為他是九尾之父我就要賣他個麵子?既然大半確定他是唐僧肉,吃掉才是正理!就算九尾來了,我難道會不如九尾?


    眼鏡王雖然謹慎,但妖生中可沒有幾次機會——唐僧肉擺在你的麵前而那個宣稱唐僧肉屬於他的人不在麵前!


    嗖!一股陰風飄蕩,小唐人瞬間就沒身在黑霧中了。


    阿契安吉拉還是那麽淡定:大王!你覺得我為什麽明知你不敢吃卻不等著九尾來?偏偏要自己來告訴你這是唐僧肉,而且九尾不會來?


    黑霧裏傳出哧啦哧啦的笑聲:聽起來,你倒像是我這邊的!


    阿契安吉拉微微躬身,“今天正是為大王而來!”


    “好!你來!”那股黑霧一卷,連同阿契安吉拉都消失到裏邊去了。


    小唐人和長頸鹿在門外,一臉發蒙,然後兩人就手拉手地在石階邊坐下聊起天來——


    你真是唐僧肉啊?


    是啊!不信你嚐一嚐!


    嘿嘿!


    我都吃過自己幾迴,實在吃不出味兒!


    你吃自己啊?


    嗯。不過後來我就不吃了,因為捉影奶奶很生氣,說我光吃不拉還要她給我治傷!唉!關鍵是波斯阿姨為了求捉影奶奶給我治傷被捉影奶奶請去吃好幾迴飯了!波斯阿姨好像很不習慣捉影奶奶家的口味!所以,咳,我這身肉就留給別人吃吧!


    捉影奶奶請吃飯啊?呃……呃呃……


    你怎麽了?怎麽吐了?


    你光吃不拉怎麽還這麽小啊?


    呃,準確說,我光吃飯不拉屎,我吃什麽拉什麽,捕風爺爺說我是酒肉穿腸過,真正的佛子!


    噢!


    波斯阿姨總是給我做各種各樣吃的,我就給他們裝肚子裏,他們餓的時候我再熱騰騰地給他們拉出來,他們都搶著吃呢!


    呃……呃呃……


    你怎麽又吐了?


    你剛剛叫我嚐嚐你,我還真想嚐嚐,隻不過怕我們大王。現在我是真不想吃你了!


    噢——


    小唐人頗為失望,長歎一聲,一迴頭,阿契安吉拉走了出來,並不見眼鏡王蛇,走下台階抱起小唐人。


    “你把他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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