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陽本身對車行這一行當可以說是一竅不通,而原身對於車行的運作了解得也並不算多。


    因此一路上,墨陽刻意詢問夥計一些問題,旁敲側擊地誘導夥計說出了許多關於仁和車行的內部情報,這一個小小的車行其實也有很多的門道。


    這個時空的車行和墨陽原本時空的並不相同,除了提供車輛租賃服務之外,還承擔著提供住宿和餐飲的功能。


    而它最初建立的模型甚至是隻供官府使用,隻有執行皇命、傳達皇令的使者才能使用,後來才漸漸放寬了限製。


    進入第三進的四合院,墨陽這才見到了夥計口中的大掌櫃的,這人額頭出奇的寬,光溜溜的腦門一絲褶都沒有,偏偏人中處留了兩撇細細的八字胡,身上的袍子撩起了一角紮進了繡著金線的腰帶裏,玄色緞子的燈籠褲套在羊皮靴子裏,手裏把玩著兩枚玉球,眯縫著本就不大的眼睛,站在那裏就帶著一股子不是普通小民的勁兒。


    “掌櫃的,這是來應聘馬車夫的……”夥計一時有些卡殼,有些訕笑地看向墨陽,這一路上他光顧著炫耀車行還有吹噓掌櫃的,竟然沒有和墨陽互通姓名。


    “大掌櫃的好,我叫墨陽。”墨陽對著大掌櫃行了一個“叉手禮”。


    這叉手禮它遠看有點像拱手,但又不是完全的拱手,它有它的講究——左手要把緊右手的拇指,左手小指指向右手腕,右手四指要直,左手大拇指要朝上,正如以右手掩其胸,但是還不能離胸口太近,要有點距離。


    墨陽已經了解到“叉手禮”這種禮儀是屬於晚輩對長輩、下級對上級的很恭敬的一種儀態。之所以選擇使用這種禮儀,也主要是為了用這種入鄉隨俗的方式更加順利地潛入車行。


    墨陽體諒地自報姓名,這讓那夥計鬆了口氣。


    “我叫孫玉虎,是這裏的大掌櫃。”大掌櫃的停止了轉手裏的玉球,將玉球隨意地放到一邊,對著墨陽拱了拱手,“敢問郎君之前做何營生?你這看上去可不像是常年風吹雨淋的。”


    大掌櫃的心裏暗自揣度墨陽的身份,看對方這身姿儀態,看來即便對方會駕車,估摸著也不過是家裏以前有錢的時候有車架,偶爾用用罷了。


    隻是車夫這個職業和自家隻是偶爾出去一趟不同,成天守在這裏,不論刮風下雨嚴寒酷暑,隻要有活就要隨時出發,有時候連軸轉著跑幾天也是常有的事,對方很可能吃不下這份苦頭。


    “我從外地來到齊地,卻不想遇到災荒,無奈盤纏花光了隻能滯留於此。”墨陽放低了聲調,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愈發誠懇,“我年輕力壯不怕吃苦,隻想找份短工賺些路費可以早日迴家,還望掌櫃的成全。”


    大掌櫃的眯著眼睛停頓了沒說話,似是在考量,一旁的夥計也不敢出聲打擾,外麵的吆喝聲傳入了房內,卻顯得這裏更加安靜。


    墨陽雙手垂下交握,一聲不吭地等待對方做出決定,身形連晃都沒有晃一下。


    “成,那你就留下來做做看。”大掌櫃的一錘定音,“至於工錢,車行不欺負外地人克扣你,攢盤纏是吧,念你讀過書,那些米糧也換算成銅錢給你。你去賬房時和他們談即可。”


    二福笑嘻嘻地衝著墨陽拱了拱手以示恭喜。


    “謝謝大掌櫃的照顧。”墨陽也放鬆了神態,再度躬身道謝。


    大掌櫃的目光在墨陽身上轉了轉,想到對方很可能是讀過幾年書的,或許認得書法,來了幾分興致。


    他從一旁的瓷白色的大肚子書缸裏挑出一幅書法展開來,笑眯眯地指了指:“可讀過書,認得這幅字寫的是什麽?”


    墨陽從小練劍,對於書法哪裏有什麽涉獵,不過他這原身雖然是個武夫,但在這個時代尚且還沒有形成文人對武人的壓製,更講究文武雙全,他倒是有這方麵的學識涵養。


    於是他便端詳著那書法仔細辨認。


    但越是端詳,墨陽的臉色越是怪異,就像是生吞了一個煮雞蛋一般,更在喉中吐又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


    “這個有點難,也難怪你認不出!”大掌櫃的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這是我們主家老爺以大篆書寫的——前程似錦,繼往開來,這是對我們車行寄予重望呢。”


    墨陽死死地低著頭,手指甲掐住了掌心才讓自己沒有笑出聲,他覺得這幾個字分明就是“逮住蛤蟆,攥出尿來”。


    而後大掌櫃的再考驗時便降低了難度,接連出了三道簡單的識字問題來考驗墨陽的學識。


    這對於墨陽而言並沒有難度,他無需磕絆,均能一一答出。


    見此情形,大掌櫃的心中對墨陽有了進一步的了解,看來眼前這人多半認過點字,隻是學識有限,對於大篆並不了解。


    不過也因而他對墨陽失去了加深了解的興趣,雖然識得一些字,畢竟隻是一個打短工的外地人,不然還可以予以更好的活計給他。


    現在既然他隻能當一個短工馬夫,就沒有進一步交談的必要。


    “好了,就到這裏,下去安分做事,既然郎君識得些字,那不必去人字號,想來你也不習慣,到地字號去就餐吧,這也不算虧待文化人。二福你帶他去熟悉熟悉,教教規矩。”大掌櫃的漫不經心地再度拿起了那兩個玉球,坐迴了椅子上,半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墨陽他們,輕聲哼起了小曲,“望穿秋水,不見還家,潸潸淚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著紅繡鞋占鬼卦……”


    墨陽很有顏色地不再多言,他向大掌櫃的躬身行禮之後便和二福走出了去,順手他將房門也輕輕帶上,不讓人打擾。


    墨陽即將要工作的地方倒是沒什麽太過於特色的,平整寬大的場院裏聽著許多馬車。


    車夫是舍不得在沒事的時候就將自己負責的馬匹套上韁繩的,三五個懶洋洋地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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