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柱行事不當,該罰。”雷安的目光落在何大柱被抽爛的破棉襖上,臉色有些暗沉。


    這小子剛剛顯露那手可不像是軍中殺敵的路數,倒是像那些公子哥愛學的武藝……不論這家夥是什麽來頭什麽身份,顯然不是個普普通通的流民,自己倒是要更慎重一些。


    頗為忌憚地瞥了眼墨陽,轉而麵向車老板子,“隻是您二位打也打了,這件事就此揭過如何?”


    “這何大柱行事如此鬼祟,著實讓人不喜。”墨陽摸了摸下巴,目光看向車老板子,“老爺子你怎麽看?”


    “既然墨爺也當麵,小老兒倒是有話問大當家的,為什麽突然對我那不成器的孫兒產生這麽大的興趣。”人老成精,將對方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車老板子沉吟了下直接問出口。


    “實話告訴您也無妨,有人出了大價錢請我等留意這些流民兒童的去向,小石頭是廟裏唯一一個年齡合適的男童,今日卻遲遲未歸,我覺得他恐怕出事了,便讓何大柱去查探一下。”雷安見車老板子緊揪著何大柱不放,倒也沒遲疑,直接幹脆將目的說出,“老爺子要是知曉小石頭行蹤,最好也告知我等,多一個人尋找總不是壞事。”


    車老板子心裏咯噔一下,平日覺得小石頭這猴兒機靈,他到處跑便也沒太當迴事,聽著雷大當家的語氣,像是發生了什麽不測。


    “雷大當家的,關於小石頭,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麽消息?”墨陽從對方的語氣裏聽出來話裏有話。


    “這些男童都很值錢,不論是人,亦或者隻是個消息。”雷安緩緩說道。


    墨陽想到自己的那個皮匣子,心頭一沉,有了些明悟,這顯然是有人在故意收集男童的丁丁,這是什麽詭異的癖好,莫不是宮裏的大太監心裏變態了……


    “小石頭的行蹤你們真的不知道嗎?”蓉兒情急之下聲音帶上了哭腔。


    “雷大當家的,你那裏是否已經有小石頭的線索?”墨陽安撫地輕按蓉兒肩頭,沉聲詢問。


    “墨爺既然詢問,那自然是有的。”雷安目光閃閃,送了個順水人情,“這些日子何大柱一直關注著小石頭的行蹤,讓他來說更清楚一些。”


    何大柱感受到墨陽幾人投注在自身的目光,對上了墨陽手裏還沒有收迴去的匕首,心頭一顫。


    他趕忙道:“小的最後一次見小石頭是在仁和車行附近,他當時看起來很慌張,說是有人在追他,後來這小子拐進了車行,確實有一撥人也在追他,我看他們氣勢那麽兇,也沒敢跟著……後,後來,就沒再見到他了。”


    “這就是你在俺們門外偷窺的原因?”蓉兒忽地怒斥,“你想將小石頭的消息賣給那些惡人!”


    “小的……小的隻是擔心……”何大柱被戳穿了心思,故意梗著脖子否認。


    “雷大當家的想知道小石頭的消息,是為了什麽呢?”墨陽直視雷安雙眼,聲音愈發低沉。


    “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告訴墨爺倒也無妨,如今這個年份,黃白二物我們不敢想,行事也無非就為了填飽肚子。”雷安雙手背在身後,眯起了眼睛,“目前有兩撥人馬都在尋找男童的行蹤,哪邊出的價錢高,消息就會給到哪邊,至於他們的目的,就不是我們這樣的人敢去問詢的了。”


    車老板子忽地拿鞭子朝著何大柱甩去。何大柱像豬似的嚎叫了一聲,掙紮著想要逃離,卻被墨陽在後緊緊揪住,壓根動不得。


    “你將小石頭的行蹤告訴給了什麽人?”墨陽的匕首抵住了何大柱的後心,“別想著撒謊來騙我,你既然一直在跟蹤小石頭,由怎麽會在車行才見最後一麵,你應當很清楚他去了哪裏。再者小石頭怎麽會被人盯上的,是不是你賣掉了他的消息?”


    “說!”受到墨陽的話提醒,車老板子暴嗬一聲,他額頭兩側的青筋暴起,“就小石頭那灰頭土臉的,成天佝僂個身體的模樣,不是有人通風報信,怎麽會招人眼?”


    雷安的麵色也不好看了,他還沒想好到底將小石頭的信息賣給哪一家:“你這兔崽子,膽敢背著爺私下交易,反了天了!”


    何大柱雖然一身狼狽,但見得連靠山雷安都這樣說,知道自己討不了好。


    隻是他可沒有雷安的眼色,以為墨陽也不過就是練過些武的三腳貓,眼珠子轉了轉,他反倒骨頭硬起來,索性放潑:“你們就是個破廟的硬點子,還以為自己有幾斤幾兩,告訴你們快放了我,否則我背後的大人可不是你們幾個泥腿子能得罪得起的。”


    車老板子和墨陽還沒怎麽著,那雷安卻是怒極,原本就呈醬紫紅色的臉色更加深沉。


    “兔崽子敢當我的麵胡說八道,你那幾斤幾兩我不知道?還想拉什麽虎皮、扯什麽大旗!”雷安暴喝。


    不管別人信不信,他就咬定了自己不信,就算何大柱背後真有什麽勢力背景,恐怕也不會為了這麽個小人物對自己不利。


    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大步上前,一手扣住何大柱的後腦勺讓他無法挪動,隨即二指如錐,迅雷不及掩耳地直直插進了何大柱的右眼之中,那帶著血絲的眼球竟被他兩個手指活生生地摳了出來,“這就是背叛的下場!好個狗賊,當爺我是嚇大的嗎!”


    本來拤著何大柱的墨陽條件反射地鬆手,何大柱滾落在地上,手捂住了眼睛痛苦得渾身顫抖,慘叫聲吞沒在冷風中,一句狠話也不敢再說。


    “這片地兒還輪不到你和我大小聲,這是一點小教訓,再不說實話,小心你的狗命!”雷安冷哼一聲,嫌棄地將手上的眼球彈落在地上,眼球白兀兀地和地上的落雪混到了一起。


    “仁和車行…”何大柱仰著臉,閉著血肉模糊的眼睛顫抖著聲音說道,“我最後見到小石頭的確是在仁和車行,每一個被抓到的男童都被送到那兒,隻是小石頭太靈活,竟然從那兒逃走了……所以我才迴來打探情況。”


    “兩位,既然你們得到了小石頭的消息,這何大柱我就帶迴去了,肯定會給二位一個交代。”雷安衝著墨陽他們拱了拱手。


    他麵色不善地掃了何大柱一眼,心裏暗自發狠,迴去後就找地方解決了這個後患。


    墨陽何車老板子對視一眼,這雷大當家的這麽說這麽做已然是給了足夠的臉麵,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自己這方也得給對方麵子,此時倒也不方便再多說些什麽。


    而且車老板子此時也無心再和對方糾纏,滿心思想著小石頭的行蹤,他便隨意地點了點頭。


    墨陽伸出手示意雷安隨意,雷安一擺手,後麵的兩個壯漢走了過來,押著何大柱隨著雷安便向破廟走去。


    “墨爺,我得去找小石頭,麻煩你幫我看顧蓉兒。”車老板子將鞭子放迴袖筒,對墨陽鄭重施禮。


    “俺和你一起去。”蓉兒急切地上前,扯著車老板子的袖子請求。


    “不行,這世道這麽亂,你一個女孩子太危險了。”車老板子眉頭擰起來,果斷拒絕。


    “蓉兒,聽老爺子的話,不然他還得分心照顧你。我們先迴去,明天我身體好些了,我去那個仁和車行打探消息。”墨陽溫言相勸。


    “哎呀,墨爺你的身體還沒好!”蓉兒咬了咬嘴唇,意識到車老板子絕不會帶自己走,她果斷不再耽誤時間,轉過頭叮囑車老板子,“老爺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打探到消息不要自己個兒就冒然闖進去,迴來找我們一起去。”


    車老板子重重地點頭,深深地看了蓉兒一眼,調頭走入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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