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套房裏隻有一張雙人床,下午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如果隻是想留在酒店方便照顧,其實完全可以在隔壁再開一間房。可是,對此兩人誰都沒提。他是沒想到,還是根本就不在意我睡在哪?還是故意的,就是想讓我睡在這間房裏?可是這裏隻有一張床,你難道是想我和你睡一起……賀時嶼對著鏡子苦惱地抓頭發,你不說清楚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意思!難道……這也是一種默契?就是那種……成年人之間的默契?就是說……你默認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是你都不用問問我願不願意嗎……萬一我是不願意的,你得多沒麵子啊。難道你又要像上次那樣,用美色勾引我……不對不對,上次才不是美色勾引,是威逼利誘!所以他這次打算用什麽誘惑我?機長試又跟他沒關係。至於改裝的考核嘛……不行不行,我也不是這麽沒有原則的人。你想要什麽,大家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嘛,不一定非要搞什麽利益交換對不對。就簡單純粹一點不好嗎。……腦內各種狗血y輪番上演了個遍,磨磨蹭蹭的洗完澡出來,雲翊的線上會議已經結束了,正靠在床上抓著手機打貪吃蛇。看到賀時嶼從浴室出來,雲翊隨口問了一句:“洗好了?”“嗯。你會開完了?”“開完了。”“看你工作挺忙的,還是要注意休息。對了,有件事情……上次你遲到,我不知道你是因為生病了,態度不太好。你別放在心上。”“啊?”雲翊一愣,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好像已經完全忘了這迴事。然後才想起來,“哦,那次啊……那你都說了是因為我遲到,你有情緒也是正常的。”“我不是這意思……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你是因為生病,更沒想到你會提出那樣的補償方案。我是不是……給你增添了很多額外的工作?”“你?”雲翊歪了歪頭,“不算吧。至少到現在,我還沒有因為你感覺到什麽沉重的負擔。”賀時嶼皺起眉,“可是你的身體……”“噓別說話。”雲翊突然噤聲的手勢,賀時嶼嚇了一跳。隻見雲翊拿起手機按下接聽,然後往身後的靠墊裏一靠。“n,怎麽?”“我不是給你發了信息嗎,今晚不迴來了。在溫泉這呢。”雲翊瞄了一眼賀時嶼,輕咳一聲,“我是一個人啊。還能有誰。”“幹嘛,你查崗啊?”“當然吃了,現在都幾點了。行了不說了,我要睡了。今天好累。”雲翊掛掉電話,嘟囔道:“這人真麻煩。”雖然前後也沒說幾句話,但語氣裏那顯而易見的親密態度,讓賀時嶼心裏泛起了波瀾。這麽晚了誰還找他?不迴去睡覺都要報備?還有,什麽叫一個人,我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存在嗎?不過他這樣說,我又好像有點爽是怎麽迴事。賀時嶼心裏琢磨半天,還是沒忍住,“你朋友……挺關心你的。”雲翊漫不經心地答道:“是我助理。”助理?賀時嶼還沒來及深入的想,卻聽雲翊打了個哈欠,又說:“很晚了。你還不睡?”這句話在賀時嶼聽起來無異於按下了某個神秘的開關,好像今晚的正戲從現在才正式開始。剛才那通電話帶來的酸酸澀澀的聯想也暫時拋之腦後了。他瞄了一眼那張超大的雙人床,不知為何突然就有點心虛。“我……我睡沙發好了。”說著就掀開雲翊下午剛蓋過還留在沙發上的毯子,勉勉強強的曲起腿在沙發上躺下來。房間裏燈光暗了下來。一陣讓人心慌意亂的沉默後。“沙發這麽短,你那大長腿伸得直麽?”黑暗中,雲翊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賀時嶼就像一隻隨時保持警覺的兔子,聽到這句話立刻豎起耳朵: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果然,很快又聽到雲翊慢悠悠地接了一句:“過來睡吧,床這麽大。”啊!來了!他果然是在發出暗示,沒錯了!那麽,我是直接過去,還是要先假裝矜持一下?床上那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猶豫,微微歎了口氣,略帶無奈道,“來吧,我不碰你。”哼,都是男人,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以為我會上當嗎?於是賀時嶼滿臉不情不願,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地跳下了沙發。然而,十分鍾後又十分鍾,十分鍾後再十分鍾,整整半小時後,賀時嶼才發現……自己失算了。萬萬沒想到,雲翊說不碰他,竟然真的就是字麵意思的不碰他。賀時嶼躺在雙人床的另一邊,聽著身邊傳來的平穩綿長的唿吸聲,心情從一開始的緊張忐忑,漸漸變成了困惑茫然,最後是難以置信。……睡著了?你把我騙上床,竟然自己去睡覺了?你是怎麽睡得著的!說好的默契呢?還有沒有一點誠信了!賀時嶼滿腔悲憤。好氣啊!睡不著,根本就睡不著。身體裏似乎有一團火在到處亂竄,燒得他如臥針氈。肯定是被氣的。賀時嶼輾轉反側。又過了十幾分鍾。被迫接受旁邊的人真的已經睡著的事實,賀時嶼隻能強迫自己放下胡思亂想,趕快睡覺。然而……身邊那人的體溫和唿吸近在咫尺,攪得他心神不寧。他微微轉過頭。雲翊是背朝著他睡的,瘦弱的背影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彎曲的弧線。仔細看,那弧線隨著唿吸極微弱地起伏著,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想要抬手把他攬進懷裏的衝動。無法控製地,那一夜的纏綿,如電影般一幕幕在賀時嶼眼前滑過,好像就在昨日。身體裏那團火苗好像越來越猛烈了…………賀時嶼不記得後來自己是怎麽睡著的了。當他迷迷糊糊被一陣動靜驚醒的時候,看到屋內一片漆黑。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嗚咽聲,仔細聽,又好像是帶著哭腔的急促喘息。他轉過頭循聲望去。借著朦朧月光,看到雲翊身體蜷縮成一團,雙眼緊閉,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胸膛隨著急促的唿吸不住起伏著,好像被某種力量緊緊按在了床上。他的表情是賀時嶼從沒見過的痛苦和壓抑,雙手在胸口緊緊握成拳,不住顫抖著,好像在和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抗爭著。嘴裏還在低聲呢喃什麽,但是聽不清。賀時嶼心中一沉,全身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他翻過身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雲翊、雲翊!”然而,雲翊似乎完全沒聽到,又好像陷入了一個更深的夢魘,嘴裏低聲叫出來:“不要、不要……”這下賀時嶼聽清了。他愣了一下,隨後就看到雲翊的表情變得痛苦又扭曲,唿吸也更加急促,好像被人緊緊扼住了咽喉。賀時嶼生怕他會窒息,抓住他的胳膊搖晃著,提高聲音叫他:“雲翊、醒醒!”然而雲翊卻更激烈的掙紮起來。他緊閉著雙眼,艱難地揮舞著手臂,喉嚨裏不住嗚咽著,那帶著顫抖的哭腔讓人的心都跟著抽緊,好像下一秒就要接不上來氣。賀時嶼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慌了神。情急之下,他下意識地伸開手臂,從後麵將雲翊緊緊抱在了懷裏。“別怕、別怕,有我在。”賀時嶼柔聲安撫著。雖然心裏覺得,深陷在夢魘裏的那人大概率是根本聽不見的。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隻能緊緊抱著他,嘴裏一遍遍低聲重複著同一句話。“我在的,別怕……”可是沒想到的是,這樣病急亂投醫的舉動竟然奏效了。幾分鍾後,雲翊漸漸安靜了下來,不再掙紮,不再顫抖,讓人心驚的喘息也一點點平靜了下來。賀時嶼的心跳隨著懷裏人的唿吸一起,一點一點從洶湧變至平靜。等到四周重新安靜下來,他低頭去看他,月光下,他還是緊閉著雙眼,眉頭微蹙,但是表情已經變得柔和了許多。有什麽東西在黑暗中晃了一下。賀時嶼定睛一看,那竟然是雲翊的眼角滾落下的一滴晶瑩的淚珠。賀時嶼感覺自己的心髒緊緊抽了一下。一種莫名的衝動,他很想低頭吻掉那滴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