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下子從公園的長椅上彈了起來。我旁邊坐著一個人,眼睛睜得很大,正望著長椅後麵湖水粼粼的波光失神。他的麵相平和文靜,嘴角上掛著淺笑。


    這個人看起來十分麵熟,但我又實在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我們兩個人像是兩尊佛像,在椅子上坐了好久,他才輕聲說道:“要是沒有狂風該多好,湖麵始終都是那麽的平靜。”


    他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話,讓人覺得有些怪怪的,我怕擾了他的清淨,站起身來準備離開,他卻轉頭對我說道:“你不打算再坐一會了?”


    我被他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小心翼翼的說:“我們認識?”


    那個人笑著說:“老大,你裝傻裝的也太像了,我們兄弟三個人出來公園溜達,你躺椅子上睡了一覺,就把我給忘了?”


    我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所以沒有那麽快迴複他,想了一下後,問他道:“除了我們倆還有誰?”


    他用手指了指我身後,我猛地一迴頭,隻見身後站著的人是吳斌,他手裏拿著三個甜筒正衝著我傻笑。我看到他後,立刻站起身快步朝他走過去。我把吳斌拉到一旁,問他這是怎麽迴事,吳斌聽了我的話,立刻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滿是驚恐,他附在我耳旁低聲說道:“你真的啥也不知道了?”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吳斌一驚,跟著繼續低語道:“我說老大,我們倆是配合汪處長破案的,你忘了?夢中夢?你再好好想想!”


    我先是一個激靈,跟著記憶慢慢浮現出來,我最後能想起來的記憶就是楊博士在啟動儀器前對我說道:“祝你好運”,接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如此說來,椅子上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張揚。這時張揚也朝著我倆走了過來,嘴裏念叨著:“三弟,你買冰激淩迴來啦,咱們大哥有點神神叨叨的,睡了一覺連我都不認得了。”


    吳斌忙用肘部懟了我一下,笑道:“他和你開玩笑的,他不認識自己爹媽,也得認識你啊。”


    聽到“爹媽”兩個字,我頓時感覺大腦裏麵好像猛地被什麽東西攪了一下,十分疼痛。張揚忙用手指著我說道:“老大你又怎麽了,麵目這麽猙獰?”


    我咬了咬牙,忍著疼痛說道:“沒……沒什麽……”


    緊接著吳斌把手裏的冰激淩分給我和張揚一人一個。我們三個像小孩子一樣,啃食著手裏的冰激淩,沿著湖邊漫步。等我們吃得差不多了,張揚突然用手指著湖裏的船說道:“咱們三個也過去劃劃船吧。”


    我和吳斌都跟著附和,我們三個於是便找到負責管理船具的老板,商定好價錢後,我們三人便陸續登上了船。


    說是船,其實就是一個小遊艇,隻不過不是電動的,需要用手劃,船身並不算大,不過卻有一個可以棲身的簡陋小帳篷,看起來還挺像那麽迴事。


    床的最前端隻有兩隻船槳,張揚主動請纓,想先劃船,我和吳斌於是進到船上的小帳篷裏。小帳篷裏隻有兩張座椅,除此並無其他,我和吳斌剛一坐好,吳斌便說:“看不出來,這個張揚還有點文藝青年的範兒。”


    我所有所思的問張揚道:“即便在夢中,我們每個人也都高度保持著自己的性格特質。”


    張揚沒有明白我要表達的意思,茫然的點了點頭,我接著說道:“所以你能想象麽?他竟然是個殺人犯?”


    吳斌立馬笑道:“兄弟,這可就不好說了,殺人犯都特別會隱藏自己,誰也不可能將暴戾的一麵寫在臉上。”


    我搖了搖頭說:“我倒不是非要替他開脫,隻是感覺即便他會殺人,也是被逼急了。”


    吳斌怔了一怔,接著嘻嘻哈哈笑了幾聲說道:“那就和咱們沒關係了,咱倆的任務就是要找出他的犯罪證據,然後將他繩之於法。”


    聽了吳斌的話,我立刻皺起了眉頭,吳斌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立馬問道:“我說錯什麽了麽?”


    我搖頭道:“沒有,我隻是覺得這樣其實是不對的,我之前曾經聽過一個演講,是一個辯護律師說的,他說其實有些殺人犯不該被判死刑。”


    吳斌笑道:“當然,防衛過當致死,過著過失殺人一般都不被判死刑啊。”


    我又搖頭道:“也不是這個,我說的是故意殺人的那種。”


    吳斌眼睛瞪得老大,欲言又止。為了讓聊天不那麽嚴肅,我微笑著說道:“他是這麽說的,人有時在極度氣憤的時候,智商其實是等於零的,那個時候人很容易做出過激的行為,所以即便有人在那樣的情況下殺了人,而被判了死刑,也不足以驚醒後來人,還會有人在過激的時候失去理智。”


    吳斌眼神中寫滿了驚歎,顯然對我的話並不是完全讚同,我於是擺了擺手道:“行了,不說這個了。”


    吳斌囁嚅道:“嗯……好……”


    這時外麵的張揚喊道:“喂,你們兩個在裏麵嘀咕什麽呢?外麵的景色這麽好,你們也不想出來欣賞一下?”


    我和吳斌這才走出小窩棚,此時的天氣盛夏已過,我張開臂膀,享受著豔陽高照傳來的陣陣暖意,實在是一件特別愜意的事情。


    張揚頭也不迴,笑道:“這才對嘛,你們看,這湖水多麽靚麗,看得人心神蕩漾。”


    我低頭望去,隻見風在湖麵上卷起波瀾,看上去十分壯觀。起伏的波浪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地平線,湖水就像是在唿吸一樣。想不到夢境裏的景色竟然也這麽美,可轉念一想,人在夢裏夢到的美景,似乎一直都要比現實中見到的美景要美得多。


    我正沉浸在這美景之中,突然聽到吳斌低聲叫了一下,我轉過身問他道:“你這是怎麽了?”


    吳斌用手指了指湖水,聲音顫抖道:“這水有點……有點不對勁啊……”


    我一驚,連忙朝水下看去,等我看清湖水後,頓時也傻了眼,隻見船下麵的湖水,竟然是黑色的,這種黑色並不是夜色下或者陰雲密布時的那種黝黑色湖水,而是像是瀝青的那種顏色,隻不過沒有瀝青那麽粘稠而已。就在這時,我突然感受到船體晃動了一下,跟著湖麵上的波浪開始漸漸增強,我多麽希望是自己的錯覺,可當船開始顛簸起來時,我才極其肯定,我們即將陷入大麻煩。


    湖麵上跟著掛起來狂風,風勢越來越大,船在峰穀間顛簸搖晃,湖水劇烈翻騰,此時我們想要在折身返迴穿上的小帳篷已經來不及。船頭的張揚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劃水,而是任由巨浪在湖麵上拋來拋去。吳斌惶恐的叫喊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我盡量讓自己的身體隨著船身搖晃的頻率,努力說道:“我也不知道!”


    這時我瞥了張揚一眼,他的身體雖然也在猛烈搖晃,但他好像事先知道這場風暴會來一樣,一點也不畏懼。突然一陣浪花拍了過來,湖水把我們的渾身都澆透了,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湖水竟然是冷冰冰的。


    這時張揚突然站了起來,對著天空高唿道:“好啊,好啊,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哈哈哈……”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一頭栽進湖水裏,我和吳斌都被嚇了一跳。此時此刻,小艇已經如發了瘋一般在水麵上躥上躥下,吳斌好幾次差點跌進湖水裏,我連忙對他喊道:“吳斌,抓住船舷!”


    吳斌聽了我的話,立刻伸出雙手,死死的抓住船舷,可沒成想遊艇長時間沒人修理,材料已經腐朽不堪,吳斌剛一抓牢,腐朽的船板立刻碎裂成了幾截,吳斌一個趔趄,跟著也一頭栽進湖水裏。


    我眼見著吳斌跌進湖水裏,強烈的恐懼感簡直要在我的胸中炸開,等我緩過神來,突然又是一個大浪,我毫無防備,跟著也一頭栽進水裏。我對落水毫無防備,冰冷的湖水讓我倒吸冷氣,水馬上就灌進了我的嘴裏和鼻孔裏。


    在水即將灌入我的肺部把我嗆死之前,我出於本能立刻閉上了氣管。我用力把水排出來,嘴唇緊閉。我在水裏不斷的舞動自己的手和腳,想在自己徹底窒息之前鑽出水麵。這時我突然聽到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唿喚我的名字:“鑫鑫,我的寶貝兒,是你麽?”


    這個聲音我不能再熟悉,那是媽媽的聲音,是媽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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