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憶起朱旭同我說起她老公時臉上所洋溢出來幸福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她老公已經去世了。我同陳科長一起走到單位的大門口,便分開了,可這件事卻在我心裏畫了一個問號。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早早的吃完早餐,收拾好行裝,打算再次造訪那對連體姐妹的家。上午九點左右的時間,我再次出現在林若兮的老姑家。


    此時小姐倆還沒有起床,我於是就先同老姑又聊了一會,老姑告訴我說於婷於暢的手術時間是在半個月以後。


    這次手術具有一定的危險性,而且院方一再強調,手術過程中,兩姐妹的情緒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姐姐於婷還好,比較陽光開朗,可妹妹於暢一直悶悶不樂,整天無精打采,她消極的情緒直接導致體內細胞的活性降低,身體的免疫力也變得很差。如果她一直是這樣的情緒,手術的風險就會變得很大。


    也就是說,我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來做於暢的思想工作,想辦法讓她處於興奮狀態,以降低手術的風險。


    我們正聊著,突然聽到臥室內傳來一陣沉重的歎息聲。即使隔著一道門,我也能感受到這聲歎息背後的絕望。我於是說:“看來於暢應該已經醒了。”


    老姑聽完我的話,苦笑了幾聲,接著輕描淡寫的說道:“她有可能一直都沒睡。”


    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我忙追問道:“一直都沒睡?您的意思是說她整宿都沒有睡覺麽?”


    老姑點了點頭道:“沒錯,她就是這樣,我們也拿她沒有辦法。”


    我想了想後說:“她是經常失眠麽,還是偶爾會這樣?”


    老姑哭喪著臉答道:“她經常一連幾天失眠,本來免疫力就差,這下就更完了,我們什麽招都想了,安眠藥也給她吃過,吃藥的那段時間,情況暫時還能有所好轉,可安眠藥畢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能一直總給她吃。等藥停了以後,沒過多久她就又變成現在這樣了,你說愁人不愁人?”


    我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挺愁人,失眠導致精神不振、情緒低落又體倦乏力,這些問題又會進一步導致失眠,這是個惡性循環。”


    老姑歎了口氣說:“是啊,眼看就要做手術了,她這樣下去可怎麽辦啊?這倆孩子的爸爸常年出差,家裏就剩我一個人,這倆孩子爺爺奶奶去世得早,姥姥姥爺又離得遠,我身邊連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真都有點熬不住了。”


    我見她越說越激動,忙安慰她道:“老姑您別擔心,我來了,問題就能解決了。”


    老姑聽了我的話,忙握著我的手說:“那可就全靠你了,哎,若兮這小丫頭命是真好,出身好,學曆高,末了就找了個這麽帥氣有才的對象,真是命好啊……”


    我尷尬的笑了笑,接著說:“老姑,那我就先進到屋裏去,和於暢聊聊去。”


    老姑滿眼渴望的對著我點了點頭,我接著邁著輕盈的步子走進了臥室裏麵。臥室的陳設十分簡單,隻有一張床和一個衣櫃。


    姐妹倆此時並排躺在一起,讓我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這對連體姐妹,卻蓋了兩床被子,兩個姐妹的臉各對兩邊,對著我這頭的剛好是於暢,她此時瞪著大眼睛往門這邊看,我倆目光交匯後,立刻便感受到一種觸動,一個本該是天真無邪的孩童,眼神中卻蓄滿了成人才有的憂鬱。


    我輕輕的坐在她身邊,小聲對她說道:“昨晚睡得好麽?”


    於暢依舊是瞪著大眼睛,搖了搖頭說:“我沒有睡覺。”


    我故作震驚的問她道:“為什麽不睡覺呢,你不困麽?”


    她語氣有些冷冷的說道:“睡不著。”


    我笑眯眯的看著她,柔聲細語道:“是有心事麽?”


    見她沒有迴答,我繼續說道:“我平時要是有心事睡不著覺,就會閉上眼睛,在大腦裏想象一個非常自由舒適的場景,比如海邊,一個人在海灘上優哉遊哉的漫步,迎麵吹來一陣海風,吻著你的臉頰,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我見過大海”,於暢突然插話道,語氣還是有些冷冰冰的,但起碼開始接我的話題。


    我抓住時機連忙順著她的話說:“對嘛,那你像我一樣,就想象一下那個美麗動人的畫麵……”


    於暢冷哼著說道:“一點也不美麗,海灘上所有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的看我和她。”


    於暢口中的“她”指的就是於婷,這一點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並不叫於婷姐姐,而是稱唿於婷為她,再聯想到她們倆明明是連體的,卻偏要蓋兩床被子。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我柔聲說道:“每個人都有獵奇的心理,對於沒有見過的事物都會報以一種好奇的心理,這是一種很正常的心理狀態,你不要過分解讀它。”


    於暢有些不屑的說道:“隨你怎麽說,我反正已經習慣了。”


    我跳出這個話題,突然問她道:“你臉上的疤痕是怎麽弄的,你方便告訴我麽?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為我描述整個過程。”


    “我和她在一次玩耍中跌倒,我在跌倒的時候被樹劃到,就這樣。”


    人在迴憶的時候,眼球是朝左下方的,而編造出來的謊言則不要迴憶的過程。於暢很明顯在說謊,而我之所以會這麽肯定,還因為她臉上的傷疤很像是刀傷。如果她對我撒了謊,那證明這件事她肯定是知道的,而她選擇不說,肯定是有難言之隱。


    這時我無意間看了一眼後腦對著我的於婷,我同於暢聊了這麽久,她還在睡,而且睡姿沒有一點變化,我突然感覺她或許是在裝睡,聽著我和於暢的聊天,如果真是這樣,我和於暢這樣的聊天就是沒有什麽意義的,根本問不出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靈機一動,很快想出一個絕妙的辦法,立刻掏出手機,在手機的備忘錄上打出一行字:你如果認識手機上這些字,就對我輕輕點一個頭。


    寫完這行字,我立刻拿給於暢看,於暢看了一眼我的手機,她先是皺了皺眉,跟著眼睛閃出一絲光。人們對於自己沒有經曆過的事都會報以極強的興趣,這些小手腕是心理學的必修課,往往屢試不爽。


    我跟著又打了一行字:很高興你也像我一樣,認識這麽多的字,從現在開始,我們玩一個遊戲,我會用手機問你一些問題,你隻需要點頭或者搖頭。


    接著我再次把手機拿給她,她看完這行字後,對著我點了點頭,眼睛裏露出了渴望的目光。我感到一陣竊喜,看來真的被我猜中了,由於她們姐妹綁在一起,所以對於於暢來說,基本沒有隱私可言,她無論說什麽,都有於婷在一邊旁聽。


    我跟著又在手機上寫道:關於你臉上的傷疤,你剛剛同我撒了謊,對不對。


    於暢接過手機,先是搖了搖頭,可她突然頓了一下,接著又點了點頭。我對她笑了笑,接著又寫:你臉上的傷疤是你自己弄傷的?


    於暢看完後,搖了搖頭。


    我在手機上寫:我猜是你姐姐於婷用刀劃傷的,對不對。


    於暢這次看完我的手機,遲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不過看到她的反應,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我立刻又在手機上寫:你姐姐是故意弄傷你的,對不對?


    於暢看了這條信息,依舊是遲遲沒有做出反應,不過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惶恐的表情,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於暢臉上的傷疤並不是一次意外,而是她的姐姐故意用刀劃傷的,這或許也是她們姐倆感情破裂的原因之一。


    找到了突破口,我立刻乘勝追擊,不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這樣即便她不點頭也不搖頭,我也能從她的反應中判斷出問題的答案。


    我接著在手機上寫的問題是:你們姐妹倆的感情並不好,對不對?


    於暢的眼睛剛一觸碰手機,立刻便點了點頭。


    我在手機上又寫:你們明明感情不好,但是你的姐姐卻時刻在外人麵前營造一副你們感情很好的假象,這點讓你很反感,對不對?


    於暢看完這條信息,眼光裏露出一絲驚詫的目光,甚至有一點點恐懼。這種反應很正常,當你接連猜中一個人的心思,那個人的心理防線便很快會被突破,之後的他便會以一種極其真實的姿態來麵對你。


    我再次接過手機,經過仔細的斟酌後,在手機上寫道:你之所以一直悶悶不樂,並不是因為懼怕手術,而是因為你們姐倆並不和諧的關係,對不對?


    於暢看完這條消息,立刻抬頭仔細的看了我一眼,從她的眼神中,我解讀道極強的信任。她輕輕揮手示意我過去她身邊,似乎有話要對我說。我於是蹲下身去,把耳朵湊到她嘴邊,於暢用極其小的聲音說道:“這個手術,我們倆隻有一個人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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