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列人同盟武裝襲擊哈伯斯費裏渡口,並搗毀了渡口附近的種植園,解放種植園奴隸,拘禁當地士紳名流的事跡傳開,很快在美利堅全境引起軒然大波。


    尤其是在布坎南總統發給弗吉尼亞當局和羅伯特·李的電報泄露後,更是引起了北方支持廢奴民眾的強烈憤慨。


    北方各大報社紛紛抨擊布坎南政府在電報中將基列人同盟武裝定性為叛亂武裝,將約翰·布朗定義為叛匪頭目的行為。而是將約翰·布朗盛讚為自由鬥士與英雄。


    布坎南政府的聲望和支持率由此降到了冰點,無論是北方還是南方,都對布坎南政府失去了信任。


    在得知弗吉尼亞當局馬上要在弗吉尼亞對包括約翰·布朗和他小兒子在內的34名俘虜進行審判後,北方的主要城市爆發了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活動。


    北方各州的政府為了迎合民意,也通電向聯邦政府和弗吉尼亞政府施壓。


    要求弗吉尼亞當局將約翰·布朗等人押解至華盛頓,由最高法院進行審判,而非在弗吉尼亞進行審判。


    弗吉尼亞當局置若罔聞,沒有理會北方的抗議與訴求。仍舊決定在弗吉尼亞對約翰·布朗進行審判。


    共和黨人林肯深知,讓一群由蓄奴主義者組成的法庭審判一群反蓄奴主義的鬥士意味著什麽。


    林肯星夜乘坐火車趕到裏士滿,要求擔任約翰·布朗的辯護律師。


    弗吉尼亞當局則以林肯不熟悉弗吉尼亞州法律為由,拒絕林肯擔任約翰·布朗的辯護律師。


    林肯無奈,也以約翰·布朗身負重傷為由,要求出於人道主義關懷,延期對約翰·布朗進行審判。


    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地,弗吉尼亞當局很清楚這隻是林肯和約翰·布朗的緩兵之計,再度拒絕了這一要求。


    約翰·布朗襲擊哈伯斯費裏渡口讓弗吉尼亞州顏麵盡失,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哪支武裝敢主動打進南方。


    無論是出於挽迴顏麵的考慮,還是出於震懾其他北方激進廢奴主義武裝的考慮,弗吉尼亞當局乃至整個南方都不可能輕饒過約翰·布朗。


    約翰·布朗從北俘虜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1860年3月7日,一場前所未有的審判在弗吉尼亞州拉開了序幕。


    在對約翰·布朗進行審訊之前,弗吉尼亞州已經對約翰·布朗的那些從犯,也就是同夥進行了審訊。


    已經完成審訊的從犯中,不少人都主動認罪。


    弗吉尼亞最高法院的法庭莊嚴肅穆,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被告席上的一位衣著樸素,渾身是傷的男子身上,他便是此時此刻讓弗吉尼亞州乃至整個南方都恨之入骨的約翰·布朗,今天的焦點人物。


    約翰·布朗輕蔑地瞥了一眼審判長威廉·休斯,不屑地望著法庭內這群由奴隸主組成的法庭。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悔意,隻有堅定和決絕。他的身軀挺拔,仿佛是海邊堅固的礁石,無懼大風大浪的侵襲。


    控方律師首先站了起來,以鏗鏘有力的聲音開始陳述對約翰·布朗的指控。這個控方律師不是別人,正是弗吉尼亞州現任州議長查爾斯·j·菲利普斯。


    查爾斯·j·菲利普斯指責約翰·布朗犯有叛國罪、謀殺罪和其他重罪,要求法庭對他做出嚴厲的判決。


    至於約翰·布朗的辯護律師,由於是弗吉尼亞當局給他安排的律師,這位辯護律師在弗吉尼亞當局的受益下保持緘默,放棄了為約翰·布朗辯護的權利。


    很快,控方律師查爾斯·j·菲利普斯又在法庭上展示了約翰·布朗犯罪的鐵證。


    這些鐵證無非就是約翰·布朗在襲擊哈伯斯費裏渡口時使用的武器,哈伯斯費裏渡口附近的莊園主,以及在襲擊中被約翰·布朗誤傷的平民,以及被誤殺平民的家屬。


    這些人聲淚俱下地控訴約翰·布朗在哈伯斯費裏對他們犯下的罪行,要求法庭公正地對約翰·布朗進行判決,以告慰受害者。


    威廉·修斯的嘴角毫不掩飾地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的聲音在法庭上迴蕩:“約翰·布朗,你與你的幫兇們現被指控犯下謀反罪,謀殺罪,綁架罪,破壞公共秩序罪,襲擊政府設施罪。你對被控犯下謀反罪行,有何辯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果法庭允許的話,我有幾句話要說。”約翰·布朗麵色平靜如水,早就將省事置之度外的他淡然一笑,說道。


    法庭內的奴隸主頭子們聞言開始交頭接耳,約翰·布朗麵對數項嚴重的指控,而且法庭內外都是他們的人,死刑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了。


    對於一個將死之人,這些奴隸主頭子們慷慨地決定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以顯示他們的寬容大度。


    “本庭經過商議,決定給你一個為自己辯解的機會。”威廉·休斯宣布說道。


    “首先,除了我始終承認的,即我的解放奴隸計劃之外,我否認其他一切指控。


    我確實有意完全消滅奴隸製。如前年冬天我曾做過的那樣,當時我到密蘇裏,在那裏我未放一槍便帶走了奴隸,最後把他們安置在北方或者加拿大。我計劃著擴大這行動的規模。這就是我想做的一切。我從未圖謀殺人、叛國、毀壞私有財產或鼓勵、煽動奴隸造反、暴動。


    我還有一個異議,那就是,我受這樣的處罰是不公平的。我在法庭上所承認的事實已經得到相當充分的證明,我對於證人提供的大部分事實的真實和公允很是欽佩。


    但是,假如我的作為,是代表那些富人、有權勢者、有才智者,即所謂大人物的人,或者是代表他們的朋友——無論是其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兒女,或其中任何人的利益,並因此而受到我在這件事上所受到的痛苦和犧牲,那就會萬事大吉。這法庭上的每個都認為,我的行為不但不應受罰,而且值得獎賞。”


    約翰·布朗承認了自己除解放奴隸之外的其他一切指控,認為他之所以現在被送到弗吉尼亞的法庭上遭受不公平的審判,僅僅隻是因為他沒有站在美利堅權貴的一方,他的行動沒有獲得北方權貴們的支持許可。


    假設他是站在美利堅權貴的一方,甚至他本人就是美利堅權貴,他的行為非但不會遭受到懲罰與審判,反而會得到嘉獎。


    “你今日在法庭上受審,不是因為你出身寒微或是富貴,而是因為你犯下了嚴重的罪行。”威廉·修斯打斷了約翰·布朗,“你到現在都仍舊執迷不悟,不知悔改,你真是無藥可救!”


    “諸位是基督徒嗎?”約翰·布朗瞥了一眼擺在威廉·修斯麵前的經書說道。


    “是,我是一名浸信會信徒。”威廉·修斯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他沒想到被告席上的這位鄉巴佬竟然如此能說會道,他現在有些後悔給這個鄉巴佬開口說話,為自己辯護的權利。


    “我是一個清教徒,既然你們也是基督徒,我想,這個法庭也承認上帝的法律是有效的。”約翰·布朗指著威廉·修斯麵前的經書說道。


    “我看到這裏有一本你們吻過的書,我想是《聖經》或者至少是《新約全書》。我是一個不喜歡讀書的人。這是我為數不多看過,聽過的書,它教導我:要人怎樣待我,我也要怎樣待人;它還教導我:記著縲絏中的人們,就如同和他們被監禁在一起一樣。


    我努力遵循這訓條行事。我還太年輕,不能理解上帝是會偏袒人的。我相信,我一直坦率地為上帝窮苦子民所做的事,並沒有錯,而且是正確的。


    現在,在這個奴隸的國度裏,千百萬人的權利全被邪惡、殘暴和不義的法製所剝奪,如果認為必要。我應當為了貫徹正義的目的付出我的生命,把我的鮮血、我子女的鮮血和千百萬人的鮮血流在一起,反抗這些殘酷的不公,喚醒蒙昧的明眾。”


    “這是一個公正的法庭!本州的法律也素來公平!本州的全體公民也素來開明!”查爾斯·j·菲利普斯駁斥約翰·布朗道,“約翰·布朗,你在此陰陽怪氣我們的法庭,將《聖經》置於本州法律之上,你到底是何居心?審判長!我請求收迴被告自我辯護的權利!”


    “請讓我把最後的話說完,難道弗吉尼亞的袞袞諸公還畏懼一個將死之人的口舌嗎?”約翰·布朗挺起腰板,擲地有聲地說道。


    “我對在這次審訊中所受到的處置感到完全滿意。考慮到種種現實原因,這次審訊比我所料想的更為寬大。


    但是!我不認為我有什麽罪。我從一開始時就已經說過什麽是我的意圖,什麽不是我的意圖。我從未想過要去破壞別人的生活、要去犯叛國罪、去煽動奴隸造反或發動全麵起義。我從未鼓動任何人去這樣做,卻總是打消任何這種想法。


    請還允許我說一句那些與我有關的人們所說的話。


    我聽到他們中有人說我引誘他們與我聯合,但事實恰恰相反。我這樣說並非要傷害他人,而是深為他們的軟弱感到遺憾。他們與我的聯合沒有一個人不是出於自願的,而且他們中大部分是自費與我聯合的。他們中間有很多人直到來找我的那天,我從未與他們見過麵,也沒有與他們交談過,這就是為了我已經闡明的目的。


    現在,我的話已經說完了。”


    約翰·布朗說完,法庭內寂靜無聲。


    法庭內的奴隸主頭子們看向這個清瘦漢子的目光十分複雜,有仇恨,亦有欽佩。


    但這些複雜的情緒無法左右對約翰·布朗的審判結果,最後約翰·布朗仍舊被判處絞刑,限期一個月之內執行。


    這倒不是因為弗吉尼亞州的奴隸主頭子們多麽慷慨,讓約翰·布朗多活一個月。而是弗吉尼亞州的法律規定,死刑隻能在宣告審判結果的一個月後才能執行。


    如果法律允許的話,弗吉尼亞州的這些奴隸主頭子們會毫不猶豫地立即對約翰·布朗執行死刑。


    在庭外等到審判結果的林肯在得知了意料之內的結果後,他感到痛心疾首,直言不諱地指出弗吉尼亞當局對約翰·布朗的不公平審判是美利堅司法界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弗吉尼亞當局甚至連最基本的程序正義也不願給約翰·布朗。


    1860年4月7日,這是一個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的日子。


    裏士滿的弗吉尼亞州州立監獄,聞訊而來的南方報社記者,以及少數西部報社的記者已經在監獄的絞刑架前架設好照相機,準備記錄下這一寶貴而又殘忍的瞬間。


    考慮到約翰·布朗的影響力,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弗吉尼亞當局沒有選擇在廣場或集市上對約翰·布朗執行死刑,而是在監獄附近對約翰·布朗執行死刑。


    饒是如此,還有不少人選擇來到裏士滿監獄的刑場觀看這場死刑。


    約翰手腕被緊緊地綁在身後,他的步伐略顯沉重,但他的目光卻依然堅定。他毫不畏懼地走上了執行台前。在約翰·布朗的身旁,看守著的衛兵們嚴陣以待,準備隨時應對任何意外情況。


    由於北方人已經被拒絕觀看這次死刑執行,來到刑場觀看這次死刑的圍觀者們都是南方人,以及少數的西部人,圍觀者們看向這位殉道者的目光盡不相同,有些是厭惡和憤怒,有些則是敬佩和同情。


    很快,負責行刑的劊子手開始行動,把絞索套上約翰·布朗的頸部。


    約翰·布朗平靜地閉上了雙眼,心中默默地祈禱著,他思緒飛揚,迴憶起自己的一生,迴顧著為自由,解放奴隸而奮鬥的過往艱辛歲月,似乎這一切往事,都發生於昨日。


    絞刑架開始緩緩下落,繩索被拉緊,約翰·布朗的身體懸在半空中。一時間,寂靜籠罩著執行現場,現場非常安靜,隻有風吹過刑場背後的星條旗發出的聲音沙沙作響。


    《加利福尼亞日報》的首席攝影師柯林斯摁下快門,捕捉下約翰·布朗在臨死之際,依然保持平靜,沒有一絲絲恐懼的麵容。心中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個爺們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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