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甸港不是自由貿易港,除了荷蘭商船外,其餘國家的商船沒有許可禁止入內!”


    當值的荷蘭少尉用英語對埃爾維斯喊道,喝令埃爾維斯停船。


    話音剛落,早在坤甸港等候的蘭芳公司前總製葉騰輝對那荷蘭少尉說道:“卡裏托少尉,這是我購置的貨物,還望行個方便。”


    說著,葉騰輝從袖子裏掏出一塊一盎司重的小金塊塞到卡裏托少尉手裏。


    “你的貨物?”


    卡裏托少尉惦著手裏的金塊,並沒有表態。


    葉騰輝意會,一咬牙,又掏出了塊一盎司重的金塊塞到卡裏托少尉手裏。


    卡裏托少尉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揮手示意放行。


    “這位便是蘭芳公司第九任總製葉騰輝葉總製,我們可以爭取到的力量。”


    剪了發辮,穿著西式服裝的王甲對埃爾維斯說道。


    蘭芳公司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也不是所有的蘭芳高層都希望給荷印當局當狗。


    埃爾維斯命令船員抓緊時間卸貨,隨即下船和葉騰輝握了握手:“葉先生,你好,我是埃爾維斯。”


    “閣下還會官話?”


    埃爾維斯能說一口比較流利的漢語,這讓葉騰輝感到非常意外。


    “給梁先生帶兵做事,不會說漢語可不行。”


    埃爾維斯環顧四周,見無人靠近,便壓低了聲音說道。


    “葉總製肯舍棄國內的家業出山相助,王某代婆羅洲島上的漢家兒女謝過葉總製!”王甲朝葉騰輝抱拳相謝。


    “慚愧啊慚愧,我有愧於老總製啊。”葉騰輝慨歎一聲,臉上盡是愧疚之色。


    “蘭芳的崩壞,是從我這裏開始的,理應由我結束這一切,我當初就是太看重自己的生意,才疏於對公司的管理,給了劉壽山這個狗漢奸上台的機會。是我看走了眼。”


    劉壽山本是蘭芳公司的賬房,葉騰輝當初見他辦事得力,公正無私,能力出眾,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遂而在離任之時舉薦劉壽山擔任蘭芳公司總製。


    不想釀成今日之禍。


    “此去加州,王某感觸良多,加州華人之團結,時所罕見,梁先生前往加州淘金不過四年有餘,就帶著華人在加州站穩了腳跟,咱們婆羅洲島上的華人,今天都還在內鬥。”王甲說道。


    蘭芳公司的崩壞,從第六任總製劉台二(1823-1837)時期沒有底線地尋求和荷印當局合作之時就已經開始了。


    蘭芳公司的崩壞葉騰輝也有責任,但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


    蘭芳公司沒玩明白東印度公司那一套就套用東印度公司的組織架構,又雜之以民間會黨的組織管理形式,弄得不倫不類。


    加之外部沒有強大的政府為之背書撐腰,內部缺乏眼光卓越,能力出眾的強力領導人。


    注定了蘭芳公司的覆亡不過是時間問題。


    “梁公子此次率領多少兵馬而來?”葉騰輝詢問道。


    “梁公子遠征倭國,破敵十萬,一戰而定之事葉某也有所耳聞,如果是梁公子出兵襄助,我婆羅洲島上之漢民有救矣。”


    梁耀引兵遠征日本之事葉騰輝也聽說過,這可是廣東說書人今年最喜歡講的話題。


    雖然口口相傳難免有誇大的成分,但梁耀神奈川一戰迫使日本幕府當局開國簽訂江戶條可是實實在在的事實。


    如果是梁耀直接出兵幹預西婆羅洲島上的食物,婆羅洲島上的華人未必沒有翻盤的可能。


    “數萬。”


    王甲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數字。


    “不知梁公子何時登陸?梁公子登陸之日,我等蘭芳餘忠定全力配合!”


    數萬雖然是一個很模湖的數字,但至少讓葉騰輝吃了一顆定心丸。


    “具體事宜,迴去之後詳談。”王甲說道。


    梁耀給王甲的指示是安布雷拉公司武裝登陸之時,帶領坤甸的蘭芳餘忠攻占坤甸碼頭,尤其是控製坤甸的炮台。


    如果拿不下坤甸碼頭和炮台,至少也要在登陸日那天發起武裝起義,吸引部分坤甸的守軍,減輕登陸部隊的壓力。


    貨船上的貨箱被卸下來之後,葉騰輝示意手下將這些沉重的貨箱拉迴府上。


    這些貨箱裏藏著他們起義當天所需的槍炮和彈藥。


    荷印當局雖然利用蘭芳公司鎮壓西婆羅洲的其它華人勢力,但對蘭芳公司始終帶有防範之心。


    蘭芳公司的武裝部隊有裝備一定數量的火器,但都是荷印當局淘汰下來的老式燧發槍,甚至是火繩槍。


    蘭芳公司所裝備的武器在性能上完全不能和荷蘭皇家東印度軍隊剛剛換裝不久的1848式火帽槍相提並論。


    “慢著!”


    葉騰輝的車隊正拉著貨箱離開碼頭,卻被一個年輕人攔住了去路。


    年輕人身後赫然跟著一隊或是拿著火槍,或是配著腰刀的蘭芳公司士兵。


    壞了,是葉汀凡這個狗漢奸!這小子不在東萬律(蘭芳公司總廳所在地)好好待著,跑到坤甸來做什麽?


    王甲下意識拉低了頭上帽子。


    葉汀凡是現任蘭芳公司總製劉壽山的女婿,翁婿二人狼狽為奸,甘為荷印當局之犬牙,幫著荷印當局欺淩同胞。


    “叔,我說你這一把老骨頭,不老老實實待在廣東經營你的生意,跑來婆羅洲做什麽?”葉汀凡走到葉騰輝麵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做生意哪有挖金來得賺錢?”葉騰輝澹然自若地迴答道。


    葉騰輝倒是對葉汀凡的出現不感到意外,這狗崽子兩周前就到坤甸了,還上門拜訪他。


    不過被葉騰輝拒之門外了。


    得知葉汀凡和荷蘭人狼狽為奸,甘為走狗之後,葉騰輝就已經和葉汀凡斷絕了叔侄關係。


    驟然向葉汀凡示好,反而會令他生疑。


    “今時不比往日,以往我們隻需要交當地番人首領的那一分子,現在咱們不僅要交當地番人首領的那一份子,還要交紅夷的那一份子。


    交完了這兩份子,能落到咱們手裏的金子可不多了。”


    葉汀凡背著手,意味深長地說道。


    “鹿邑的那幫亂黨,這幾天跟發了瘋的野狗似襲擊咱們的礦山,婆羅洲現在可不太平啊。”


    要說他這老叔放著廣東的生意不做,專門跑到西婆羅洲來淘金,他是不信的,總覺得其中另有玄機,有些不對勁。


    但哪裏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還不是拜你們翁婿二人所賜!若不是你們翁婿二人引狼入室,我們何至於要交紅毛鬼老的那一份子!別叫我叔,我沒有你這個侄子!”葉騰輝指著葉汀凡的鼻子罵道。


    “話不能這麽說,沒有我們,咱們蘭芳的礦山,能不能保得住都兩說,大港,三條溝,哪個公司不眼巴巴地盯著咱們蘭芳的礦山?”


    葉汀凡漫不經心地走到貨箱邊,將身子靠在貨箱上。


    “總製有令!除了荷蘭人的船,其它國家的任何商船入港,不管進什麽貨,都需要經過仔細盤查!”


    言畢,葉汀凡朝身後的兵丁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撬開貨箱。


    “吔屎啦你!葉汀凡!你叔的棺材本都要撬?!”


    葉騰輝見狀勃然大怒,指著葉汀凡的鼻子罵道。


    “叔,侄兒也是奉命行事,冒犯之處還請叔見諒,希望叔能體諒侄兒的難處。”葉汀凡虛情假意地朝葉騰輝賠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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