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角炮台應有有兵員多少名?!現在沙角炮台又有多少名兵丁?!”


    洪名香沉聲喝問劉芳道。


    廣東水師的情況洪名香不是不知道,隻是此前洪名香和大多數清朝官員一樣,抱著得過且過的心理。


    梁耀的來訪,日本的迅速的慘敗,給洪名香敲響了警鍾。洪名香覺得,粵省的身處海防前線,不能再這麽糜爛下去了。


    實際上,得益於十二年前林則徐對粵省海防的整頓,虎門炮台已經是整個大清國狀態最好的岸防炮台了。


    南方是海防重地,大清朝的三大水師,廣東水師、福建水師、長江水師這三支水師都位於南方。


    在這三支水師中,廣東水師也是狀態最好的一支水師,其次是福建水師,最為糜爛不堪的,則是長江水師。


    饒是狀態最好的廣東水師,情況也是很令人堪憂。


    “沙角炮台,應.應有兵丁一千餘名,實到六百餘名,有不少弟兄告假。”


    被洪名香這麽一問,劉芳也被嚇得清醒了過來,渾身上下抖得跟篩子似的。


    “你胡說八道,睜開你的狗眼的看看,沙角炮台上,可有六百人?!劉芳啊劉芳,我看你得這個千總是做到頭了。”


    劉芳的迴答讓洪名香怒不可遏。


    作為沙角營千總,連自己有多少兵,劉芳竟然都迴答不上來,還睜著眼睛說瞎話。


    “沙角炮台由沙角營負責駐守,籍冊上共計有各色兵丁1132人,實到421人。”


    此時跪伏在一旁的一個把總迴答道。


    “總算有個心裏有數的了。”


    洪名香對那名把總說道。


    “你且起來說話,你叫什麽名字,現任何職?”


    “稟洪軍門,卑職陳海,現為沙角炮台外委把總。”那名把總迴答道。


    “素聞粵省綠營水師糜爛,沒想到糜爛到了此等程度。”


    對沙角炮台上的現狀,徐廣縉亦是感到觸目驚心。


    “部堂大人,這還隻是人,大炮的情況,亦是十分堪憂,卑職專程找潘總商要了一門美利堅的貢炮,和美利堅的貢炮相比,虎門炮台上的這些炮根本稱不上是炮,而是破銅爛鐵!”


    旋即,洪名香又喝問道。


    “沙角炮台上,有多少門大炮,這些大炮中又有多少門堪用?!”


    麵對洪名香的這個簡單問題,劉芳不出意外地還是迴答不上來。


    “稟洪軍門,沙角炮台上共計有37門鑄於道光十五年(1835年)的新式火炮,係關軍門請澳門的弗朗機人督造。隻是這些火炮維護不佳,目前尚可一用的,僅有26門。“陳海答道。


    “試炮!”洪名香冷聲下達了試炮的命令。


    一聽說要試射大炮,這些炮兵的臉上皆是驚恐之色。


    “洪軍門,珠江口外商船頗多,貿然試炮,恐怕傷及往來的商船。”劉芳說道。


    “要是你們能打中往來的商船,老子賞你五十兩白銀!”洪名香的臉色愈發難看。


    見洪名香態度如此堅決,沙角炮台上的清兵隻能硬著頭皮手忙腳亂地試射大炮。


    正如陳海所言,37門大炮,竟有11門打不響。


    試射不到三輪,便有一門大炮直接炸膛,兩門大炮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開裂。


    至於準頭和射程,更是差強人意。


    清軍的火炮由於材料和工藝問題,導致質量不過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虎門炮台上的這些火炮,雖然林則徐、關天培臨時抱佛腳,請澳門的葡萄牙人幫忙鑄造新式火炮。


    但所謂的新也隻是相對清軍自己所用的火炮而言,而且鑄炮所用之鐵,用的是堅硬生脆的白口鐵,本就容易炸裂。


    鑄炮之法,采用的也是已經落伍的泥膜工藝。這種鑄炮工藝由於鐵水在澆築時容易受熱不均,摻入雜質。因此不可避免地降低了大炮的質量,加大了炸膛的風險。


    鴉片戰爭時,虎門炮台的這些岸防炮和英軍的軍艦對射,也毫不意外地落入了下風。


    而彼時英軍所使用的艦炮均為前裝滑膛炮,隻是英軍艦炮采用韌性較好的青口鐵,蠟模鑄造方式鑄成,火炮的質量比清軍好的不是一星半點。


    加之英軍彈種豐富,又有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祖傳火藥配比的加成,操炮的炮手還都是老練,經驗豐富的炮手。


    英軍軍艦能把虎門炮台上的清軍壓著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這還隻是十二年前,經過十二年的發展,現在清軍和英軍的差距,已經越拉越大。


    洪名香的兩名親兵將從潘正煒那裏要來的2英寸小炮拉了上來,這種小炮說是貢品,其實則是梁耀為泥鰍級量身打造的艦炮。


    該炮采用後裝線膛的設計,炮聲也並非整體鑄造,炮的內筒使用的是鋼,外裹之以熟鐵,采用立式閉氣結構的炮閂。


    在沙角炮台上這些傻大黑粗的前裝炮麵前,這門2英寸的小跑顯得有些袖珍,身材也十分單薄。


    不過在做工上著實要比沙角炮台上的那些老炮精良,炮身十分地光滑整潔,看著就很舒服。


    反觀虎門炮台上的那些大炮,炮身粗陋不堪,布滿了坑窪,就連炮筒內壁,也是坑坑窪窪的。


    洪名香親自抱起一枚炮彈塞進沙角炮台上的炮筒裏,隻見炮彈和炮筒竟有著將近半寸的間隙,完全無法做到貼合。


    這樣的炮,這樣的炮彈,能打的準那才是見了鬼了。


    隨後,洪名香親自試射了2英寸小跑,三裏之內,這門精悍的小炮可以說是指哪兒打哪兒,射程甚至不遜於沙角炮台上這些老舊的岸防炮,射速更是驚人。


    “西洋人的炮,確實好。”


    一旁的徐廣縉亦是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他本人也對這門炮青睞有加,粵北和廣西多山區,徐廣縉索要剿的匪寇也多在這些山區,要是自個兒能弄來幾門帶進山裏剿匪,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部堂大人,卑職懇請整頓廣東水師,裁汰冗兵,購置西洋槍炮以加強廣東海防。”


    洪名香以懇切的語氣對徐廣縉說道。


    徐廣縉望著珠江口來來往往的各國船隻,臉上滿是無奈。


    粵省綠營水師之積弊,作為兩廣總督的徐廣縉怎麽會不知道,隻是有些事情,縱使是知道了,徐廣縉也無力改變這一現狀。


    要是十幾年前大清財力尚且寬裕的時候,整頓廣東水師,裁汰冗兵,添置新的火器,或許咬咬牙還能辦到。


    至於現在,能維持現狀就不錯了,哪裏還敢奢望興利除弊。


    “商山,你也是廣東水師的老人了,怎麽會說出如此幼稚的話。裁汰冗兵,購置西洋槍炮,你說得倒是輕巧,但無論哪一樣,都要花銀子,大把的銀子。你要的這些銀子,兩廣地區都拿不出來,至於朝廷那邊也不會撥的。


    至於裁汰冗兵,你嫌現在還不夠亂嘛?起事的長毛,遍地的流民,這些已經夠本督頭疼的了。這些裁汰下來的冗兵,失去生計之後會造成什麽後果,你想過沒有?”


    “是卑職欠考慮。”對於徐廣縉的這番說辭,洪名香十分失望,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就是目前廣東,也可說是整個大清的現狀。


    徐廣縉能維持住兩廣地區的局麵,已經很不容易了,隻是洪名香還是不甘心。


    “並非卑職不體恤部堂大人的難處,隻是英吉利人在廣東甚為猖狂,廣東鄉紳苦英吉利人久矣,廣東的民心尚可一用。


    如能籌措出些銀兩,加強虎門外圍幾個炮台的防禦,用來震懾英夷,總比什麽事都不做要強。卑職不想成為下一個關軍門。”


    “你有這份心是好的,加強粵省海防,本督是支持的,如果你有什麽想法,放手去做吧,隻要不捅出大簍子,有本督給你兜著。”


    徐廣縉先是一愣,沉吟良久之後,緩緩說道。


    “謝部堂大人!”聽到徐廣縉的表態之後,洪名香大喜過望,他對徐廣縉給與他實質上的支持本就不抱有太大的希望,有徐廣縉的表態就足夠了。


    洪名香走到跪得兩腿發麻的劉芳麵前:“劉芳,你玩忽職守,從現在起,你不是沙角營千總了,沙角營千總由陳海擔任。”


    梁耀再次迴到的香山的時候已經是1852年12月中旬,香山的冬天要比長崎稍微暖和一些。


    隨行的官兵和上次一樣,照例駐紮在香山大英。


    隻是這一次,梁耀沒有像上次一樣,遭到廣東當局的阻攔。


    想必廣東當局也清楚,他們想攔也攔不住。


    更何況上次在香山梁耀也沒給廣東的這些大小官員添麻煩,廣東當局對梁耀帶兵進駐香山一事也是睜一眼閉一隻眼,當作沒看見。


    見扛著星條戰旗的花旗國將士歸來,最高興的還是香山當地居民。


    畢竟這些大兵不僅不擾民,買東西給錢也是出了名的痛快,上次這些花旗國大兵離開香山當地的居民竟還有不舍之意。


    隨著這些花旗國將士的歸來,香山大營周圍很快又形成了一個熱鬧的集市。


    廣州的行商們聽說梁耀已經迴到了香山,也紛紛從廣州城趕到香山大營為梁耀接風洗塵。


    “這是十三行現在的總商,也是我們同孚行的掌舵人潘仕成。”


    潘正煒向梁耀介紹了潘仕成。


    “潘總商,久仰久仰,早就聽說潘總商是今上麵前的大紅人,聖卷正隆。”梁耀笑臉相迎。


    “哪門子的大紅人,這次要是沒有恭親王出麵為咱們說上幾句話,我們哥幾個的腦袋恐怕都要交代在菜市口了。”潘仕成自嘲道。


    “想來是庭榆兄還是良儀兄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惹得聖上不高興了?”


    梁耀胡亂猜測道。


    潘仕成在商場的官場浸淫了這麽多年,不會犯說不該說的話這種低級錯誤,問題隻可能出在潘正煒和伍元華身上。


    兩人在加州呆得久了,習慣了加州的風氣,迴到大清一時半會兒沒有適應過來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


    “皇上對洋人的東西還是挺有興趣的,隻是某些大臣不喜洋人之物。”潘正煒苦澀一笑,說道,“梁老弟,我們之間的賭約,是我輸了,加州的那些東西在大清沒有用武之地。”


    “諸位請坐。”梁耀示意眾人坐下,隨後繼續說道。


    “話不能這麽說,這些東西在京師,自然不會有用武之地,但在廣東未必沒有用武之地。洪軍門就對我的軍隊裝備的槍炮很感興趣。


    諸位在廣東的根基深厚,廣東天高皇帝遠,諸位若在廣東辦廠,隻要上下打點得當,不鬧出太大的動靜,這天高皇帝遠的,皇帝老兒還能管得到咱們廣東不成?”


    梁耀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至於敢不敢辦,就看這些廣州行商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梁耀的香山修船廠也需要一些產業配套,再者,目前他在香山的倉庫囤積的燃煤大多是從香港買來的。


    梁耀也不希望在燃煤方麵被英國人卡脖子,要是廣州行商能在廣東開幾個煤廠提煉燃煤就好了。


    哪怕是燃煤質量要比英國人的燃煤差很多,梁耀也能接受。


    “說起洪軍門,洪軍門前些日子還來找我,說是想要購置一些洋槍洋炮,用來加強廣東海防,防範英國老。希望我們伍家能夠捐點銀子。”伍尚榮說道。


    “洪軍門要是從我這裏買船買槍,念在同胞之情,同鄉之誼,梁某願讓利,便宜一些賣給洪軍門。”梁耀說道。


    “廣東海疆如果穩固,對我,以及諸位都有好處,若是英國人再犯廣東,迫使大清割地賠款,這賠款到頭來,還是分攤到諸位頭上。


    與其將這些白花花的銀子賠給英國人,倒不如多少捐些給洪軍門買槍炮。”


    梁耀的這些話並非危言聳聽,兩次鴉片戰爭的賠款,廣州行商通過捐輸的形式承擔的賠款不在少數。


    軍火向來是十分暴利的買賣,利瀾一點也不比鴉片低。


    梁耀也有心打開軍火外貿市場,目前加州所產的這些軍火,英法德這些工業實力強勁的國家自然是看不上加州的這些軍火。


    大清倒是個不錯的選擇,要是能在洋務運動前打開大清的軍火市場,打下良好的口碑,日後搶占大清國的軍火訂單也要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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