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善意提醒’的臣子氣到冒煙,恨不得撲上去,跟這烏鴉嘴同歸於盡。


    他身邊的同僚玩命阻止。


    開玩笑!


    人家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丫小不忍,則明年今天就是你們九族老小的周年。


    而且十八阿哥說的也沒錯呀!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常在岸邊走,哪有不濕鞋?


    說不定哪日就輪到他們樓塌了。


    不用十六以上成年男丁皆屠戮,十六以下去勢再成為官奴。一應女眷沒入教坊,或者與披甲人為奴。


    豈不是托天之幸麽?


    若族中子弟有那出息的,不止香煙不絕,沒準再過三兩代又重新複興家族了呢。


    就衝著這一絲絲可能,這就是個仁政,該推行全國的仁政!


    關係到切身利益的時候,什麽堅持、堅守的就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剛剛還反對之聲震屋瓦的群臣瞬間變了態度,開始吹起十八阿哥仁心仁德,四阿哥思慮周全。


    至於大清律?


    那東西雖然是國家綱紀所在,但人定的東西,當然也能由人來改!


    皇上萬世難遇之聖君,所以才能教導出天下難尋之仁善皇子。難得兩位阿哥有此妙法,還請皇上仔細聆聽,善加應用。


    嗬嗬。


    這也就是規矩所在,臣子不敢抬頭直視龍顏。


    否則文武大臣們都將看到,自家皇上嘴角的笑容有多大、多麽嘲諷。但就這冗長的沉默,也夠他們心下駭然,再反複懇求的了。


    康熙始終未發一言,冷著臉聽了小半個時辰的群臣定製彩虹屁。


    這才‘勉為其難’地點頭:“朕原不欲破壞祖宗成法,但難得小十八宅心仁厚,大小臣工又反複諫言。既如此,就先嚐試下這個什麽……”


    胤祄笑眯眯適時接話:“勞動改造!”


    嗯。


    康熙應了聲:“那就瞧瞧這勞動改造效果如何,再看看要不要改迴前例吧。”


    胤祄第一個跪下行禮:“兒子替那些孩童與女眷謝汗阿瑪仁心仁德。”


    康熙走下丹墀,親手把小家夥扶起:“好孩子,她們該謝謝你仁善勇敢又思慮周全。”


    嘿嘿。


    胤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兒子不過一點小孩兒心思,周全還是四哥周全,仁善還是您仁善啦。”


    滿朝文武的附和聲中,康熙眉眼含笑,實際上卻默默豎起耳朵。


    甚至默念靜心咒。


    免得迴頭被臭小子爆出什麽新料時,一個控製不住表情再露了餡兒。


    結果直到退朝,他也沒再叭叭半句不敬皇父的話。


    生讓康熙高興之餘還有點淡淡的不習慣。


    倒是太子跟他一樣,惦著科道合一的事兒。爺幾個往昭仁殿敘攤的時候嘀咕了那禦史言官們幾句,說他們正事兒一件沒有,唱反調的時候一個頂倆,簡直白拿了朝廷許多俸祿。


    四阿哥聞弦歌而知雅意,趕緊跟著打配合:“督察院與六科官員眾多,也確實略顯臃腫,不若合並……”


    咳咳咳咳。


    胤祄的咳嗽聲震耳欲聾:[趕緊打斷四哥,讓他掐死這個可怕的想法。]


    [嗚嗚嗚,大清十二帝,我雖獨對雍正抱有十二萬分的好感與讚成。但不得不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四哥也不例外。他的武功是短板,科道和一則是敗筆。]


    [這玩意兒雖然比明朝動不動就把禦史拖下去廷杖、康熙爸爸把十二道禦史都革職攆去君前效力和軟。但將六科並入督察院,卻從根本上堵塞了言路哇!]


    [明朝武宗想下江南,百多名官員因諫言阻止被罰跪午門,還有一百五十名官員因而被廷杖,但好歹這個南廵是黃了啊。咱家大侄子六下江南啊,就沒有個把官員敢對此表示異議,由著他隨心所欲……]


    康熙:!!!


    虧他還以為自己今兒算是躲過了一劫,結果臭小子在這等他呢。


    帝心不虞,又不能跟當事阿哥發火。


    隻能揪著倒黴老四一頓臭罵唄:“虧朕還以為你南下曆練許久,該有長足進步了。感情還是隻耗子,還免不了鼠目寸光唄?六科規勸帝王,督察員監督百官。相互配合也相互製衡,方使言路暢通。帝王不至偏聽偏信、太過無忌,百官等也不敢肆意囂張……”


    “若如你那蠢想法,兩者合二為一。遇著盛世明君尚可,否則豈不是信馬由韁,由著他如何放肆?”


    比如你那蠢兒子。


    看懂他這未盡之意的四阿哥:……


    曆史線上的小四缺點一籮筐,但兒子這個老四隻是個餌啊!


    專門釣十八弟,好方便太子二哥日後揚長避短的。


    都已經圓滿完成任務了,就不能,也不應該……


    但康熙怒氣上湧,管你應不應該呢?


    橫豎先罵罵,出出氣,再等小十八個兄友弟恭。


    結果……


    小家夥臉上的心疼都快化為實質了,卻還是死死忍著沒幫忙說一句情。


    [康熙爸爸雖然毒舌,但所言句句在理啊。四哥多聽聽吧,日後也好少走一些彎路。看似懷柔解決問題,實則給大清埋雷的事兒咱還是別幹啦~]


    [同時加強幼苗管理,別一共長成四個兒子。老三裏外不分,專注跟八叔貼貼。老四滿分帝王,卻壽命太長。上半輩子用來橫掃周邊,晚年功勞簿上睡大覺。昏招一個接一個,都讓人不忍細想。]


    [還有個繼承十二哥衣缽,專注辦葬禮的。從積極幫忙到愛上辦喪,就喜歡穿戴停當躺棺材裏,聽著滿院子妻妾子女圍著他嚎啕大哭。]


    [最小的圓明園阿哥也……]


    “汗阿瑪,兒子知錯了,兒子真知錯了嗚嗚嗚。”硬漢四爺當場落淚,可把胤祄給心疼的。


    趕緊又說又勸又求情,卻不知比起康熙的毒舌,他的爆料才更讓親親四哥破大防。


    長生天啊!


    都是一樣的父子,汗阿瑪的兒子湊成九龍奪嫡還有餘。


    他一共才四個長到成年的兒子。


    堪堪一桌麻將而已。


    還一個不爭氣,另一個也不爭氣,第三個都不如前兩個,連緊小的那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哪個望子成龍的老阿瑪受得了這打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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