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


    廣場上,裴煦冷著臉吐出兩個字。


    賀聞冬心裏警鈴大作,大驚失色地去看裴煦。


    裴煦把對話框未發送的字刪除,重打:在哪。


    不是“你在哪兒”,也沒有問號,隻有一個非常簡潔、非常冷漠、非常生氣的句號。


    裴煦重重地按下發送,然後又漠然地抬頭,重複了一遍。


    “傻逼。”


    敢撒謊你就完了,傻逼。


    霍應汀拿著手機,一瞬間心電感應,似乎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到裴煦在那頭不高興的表情。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做賊心虛的打字。


    ting:在談合作,怎麽了寶貝?


    我的:和誰。


    霍應汀條件反射地在腦子拉了幾個最近的合作商出來,但剛要打出來,他眼皮狠狠一跳。


    不行。


    這算是欺騙吧?


    他默默刪除了某個名字,然後盯著屏幕不知如何是好。


    對麵的裴煦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一籌莫展,屏幕一閃,跳出了一條新的消息。


    我的:咖啡好喝嗎?


    短短五個字,霍應汀直接被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整個人僵硬得差點沒拿穩手機。


    我的:不知道霍總和我弟弟談的什麽合作?


    我的:看你笑得挺開心的。


    我的:我很好奇,說來聽聽。


    完了。


    霍應汀咽了口唾沫,脖子都不敢動一下。


    我的:說話。


    霍應汀渾身激靈,如夢初醒,在咖啡廳裏飛速掃了一圈,然後朝窗外望去。


    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裴煦地站在那裏,臉上是薄涼沒有感情的笑,見他看過來後,手肘微曲著抬起一隻手,食指和中指朝他勾了勾。


    霍應汀心髒都要驟停了,他臉上不可控地露出了著急的表情,剛要起身,卻被不明所以的裴鬆沅叫住。


    “霍總?”


    霍應汀下意識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因為這一眼,霍應汀的餘光裏,裴煦陡然沉下了臉,然後轉身離去。


    沒有一點猶豫。


    霍應汀暗罵了一聲,對著還想攔他的裴鬆沅說了聲“滾開”,然後推門追了出去。


    可等他趕到在風中一臉憐憫的賀聞冬麵前的時候,裴煦已經坐上車走了,隻留下一地尾氣。


    霍應汀臉上難得露出了焦頭爛額的神情,他拿出手機給裴煦打電話,卻顯示無人接聽。


    關機了。


    賀聞冬看著急得就要哭出來的霍應汀,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見誰不好非得見他?你不知道裴煦全世界最煩的就是裴鬆沅?上次能坐下來一起玩遊戲都是很給我和重春麵子了。”


    霍應汀攥著手機,語氣低落:“......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賀聞冬驚訝到一半又歎了口氣,想著霍應汀也不是這麽蠢的人,說,“剛聽見他和司機報了家裏地址,你去找他吧。有誤會該解釋就解釋,沒有誤會該跪榴蓮就跪榴蓮。對了,家裏有榴蓮嗎,我給你現訂一個?”


    說著就拿出手機來要給這兩口子買榴蓮。


    “......謝了聞冬哥,我去找他。”


    霍應汀按下他的手機,然後朝停車場走去。


    霍應汀走得大步流星,裴鬆沅被服務生拉著買單,追過來的時候連霍應汀的人影都看不見了,他沒看到裴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硬著頭皮和麵前的賀聞冬打了聲招唿。


    結果賀聞冬涼涼地掃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就轉身離開。


    *


    霍應汀長那麽大從來沒緊張成這樣過,下車的時候他手都在抖,腦子裏毫不誇張地一片空白。


    裴煦樓下的單元門已經錄入了霍應汀的麵部識別,霍應汀能刷臉進去,但到了27樓之後,霍應汀才知道什麽是報應。


    滴


    當門上第四次傳來密碼錯誤的提示,霍應汀才確定是裴煦已經改掉了進門的密碼,而不是他因為手抖而輸錯了密碼。


    再輸錯一次密碼就要響警報,霍應汀沒有辦法,隻好走到邊上按了可視門鈴。


    屋內,門鈴響起。


    裴煦就站在門口,一隻腳穿著今天外出的鞋,另一隻腳穿著居家拖鞋,模樣看起來有些慌不擇路的滑稽。


    他的目光從門把手上移到亮起的可視門鈴屏幕上,整個過程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麻木又機械。


    裴煦一時之間沒法控製自己的思緒。


    他又想起了十五歲那年,他跑在曼哈頓的街上,身上的現金和手機全都被街頭混混搶走,他形單影隻,卻因為擔心肖臻出事一刻都未敢停歇尋找的腳步。


    可在他最落魄無措,慌亂到自責的時候,肖臻卻和裴鬆沅在一起。


    而今天。


    在他想念霍應汀想到突破心裏那點別扭,可以主動去和霍應汀發一句“想你了”的時候,和霍應汀在一起的人居然也是裴鬆沅。


    裴煦沒辦法接受。


    比十五歲那年還要難以接受。


    他感覺自己難過得快死了。


    因為今天這個人是他認定了的喜歡的人。


    裴煦不能說不在乎裴鬆沅當年把肖臻搶走,但是絕對更無法接受裴鬆沅接近霍應汀,哪怕知道霍應汀沒把裴鬆沅放在眼裏也不行。


    他不可能,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門鈴長時間沒人接聽,最後一聲響像是刺耳的哭喊耗盡了力氣,隨後自動掛斷。


    但霍應汀很快又按下第二遍。


    裴煦還呆滯地陷在迴憶裏,被再次響起的門鈴嚇得一顫,他慌忙走過去點開接聽鍵。


    “裴煦,對不起,這都是誤會。我可以解釋,但你別動大氣,你的胃受不了。”


    霍應汀的語氣很著急,表情也很著急。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開關,裴煦感覺到他的胃真的開始作痛起來。


    他看著畫麵裏的霍應汀,聲音有些不自主的防備和生冷:“你還來幹什麽。”


    說完,他自己的手指蜷了蜷。


    門口的霍應汀也愣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開口慌張:“我知道你生氣,你先開開門,我當麵和你解釋,好不好?”


    “不好。”


    通話斷開。


    霍應汀有些焦躁。


    但他不知道,門鈴不是裴煦掛斷的,而是樓下大門有人在唿叫裴煦在國金買的東西送到了。


    裴煦給樓下的人開了鎖,27樓很快響起電梯門打開的聲音。


    幾個工作人員走了進來,他們和霍應汀打了個照麵,卻很有職業素養的沒有多問,再次按通了門鈴。


    “裴先生,您購買的東西送到了。”


    霍應汀站在邊上,打算趁裴煦開門拿東西的時候擠進去。


    但門裏的人顯然知道他的德性,沒有感情的聲音從唿叫機傳出:


    “麻煩放門口,謝謝。”


    國金的工作人員一愣,然後迅速應下,把東西整齊地擺放在門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用商品在霍應汀和門之間隔出一條寬寬的楚河漢界來。


    走前還問了一句:“裴先生,需要幫助嗎?”


    說完警惕地看了一眼霍應汀。


    霍應汀無奈:“......裴煦。”


    裴煦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用,辛苦了。你們走吧。”


    你們走吧。


    不知道在對誰說。


    電梯門合上後重新下行。


    裴煦沒有掛斷通話,他隻僵硬地站著,好像在等待這什麽,沒有再開口。


    室內室外都安靜極了,整個空間裏隻有電梯的數字不斷變化著。


    好像這個27樓隻剩下了裴煦一個人。


    他不禁開始慌亂外麵沒人了?


    他也走了嗎?


    他真的走了?


    和霍應汀在一起之後裴煦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唾棄過自己了。


    揪著一點點別人的縱容就開始肆無忌憚的鬧脾氣,一邊用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把人拒之門外,一邊又自卑地害怕真的把人趕走了。


    反複用拒絕和冷漠去對待對自己好的人,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證明這份“好”經得起考驗,證明自己並不是可憐巴巴可以被隨意拿起又放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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