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各懷心思,用複雜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幾欲爆發的楊芷,滿殿落針可聞。楊芷卻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俯視著群臣,臉色從憤怒到哀痛、從哀痛又變成了失望,最終恢複了平靜,用無奈的聲音緩緩道:“今兒個都是朝廷的大臣們在場,哀家知道,你們每個人心裏都揣著自己的小算盤,當著萬歲的麵,說句心裏話,哀家撐到今天不容易。先帝去後,後黨作亂,哀家被關在金鏞城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靠著貼身侍女用暗藏的金銀,從宮人手中偷偷買點吃的,才過了這一關,總算沒餓死在牢裏。好不容易出來了,哀家想,可以過兩天太平日子了,又有藩王作亂,平息了藩王吧,邊患又起,真心實意的想讓朝廷革除弊政,讓江山永固,百姓們能吃飽穿暖,可每個人都抱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好處死不撒手、明爭暗鬥。前幾日,還夢到了先帝,哀家對先帝說,管著一個朝廷有什麽好,每個人都可以打自己的小算盤,唯獨哀家不行,哀家的小算盤就是滿朝文武,全天下的百姓。到頭來,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說到這裏,楊芷緩緩的站起身來,旁若無人的繞著自己的禦座踱著步子,一邊拍了拍椅背,一邊繼續說道:“哀家是司馬家的媳婦,雖然不姓司馬,但這輩子死後也是要進司馬家祖墳的。撐了這麽久,原指望著以後見到先帝,能對先帝和列祖列宗說一句,我楊芷對得起司馬家,問心無愧。可現在看來,哀家做不到了,不是不想,實在是不行..........”


    楊芷用淒涼的眼神緩緩的掃視著群臣,許多大臣不由得默默地下了頭。


    “今兒個你們明著逼我交權,暗著逼我交權,不想讓我交權的吧,又和哀家一樣,說話不頂用。現在藩王們堵著家門在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你們還在這裏吃著自己鍋裏的,算計著別人碗裏的,要我說,這大晉的天下亂生於內,而不是外,咱們滿朝大臣們如果能擰成一股繩,誰又能欺負得了我們?罷了罷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哀家就成全了你們的心意,讓你們自己個窩裏鬥,鬥到國破家亡、鬥到雞飛蛋打為止...........”


    說完這番話,楊芷的眼中已經隱隱含著淚光:“傳旨,令文鴦統領洛陽禁軍,主持京都防衛,即刻起關閉城門,嚴加戒備。令劉伶、王元道、張華三人領中樞院襄讚天子,處理非常之時政務,和藩王交涉,自今日起,哀家再不過問朝政,還政天子。”說完這句話,楊芷頭也不迴的揚長而去,留下了滿殿驚愕的群臣,怔怔的看著丹陛之上正睡得流口水的皇帝,竟然沒人來得及開口說話。


    楊芷走出了大殿,麵前是森嚴巍峨的朝階,一直延伸到宮門的盡頭,殿前的甬道兩側,禁軍肅立,廣場空曠無比,楊芷長出了一口氣,低聲喃喃自語:“先帝啊先帝,哀家已經盡力了,你的那些個兄弟子侄們個個都是狼子野心,哀家對付不了他們,自然有人能收拾得了他們,如果他們能鬥贏,那哀家就把這條命賠給你們司馬家,大不了再死一迴。這一次,我可誰都沒幫,讓他們自己個分個勝負。”


    大殿之上在短暫的死寂之後,突然爆發成了一鍋粥,王元道率先開口:“劉伶,你這個兩麵三刀的小人,現在又逼走了太後,居心叵測,楊柯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樣死心塌地給他賣命?”


    劉伶漫不經心的瞥了王元道一眼:“聽大人的口氣,仿佛你們氏族是真心擁戴太後似得,那些個藩王沒有你們做內應,敢有這麽大膽子,公然兵諫嗎?你們才是真正的奸臣,真正的居心叵測。”


    這句話一出口,氏族們紛紛戟指大罵:“你劉伶不過是個酒鬼,狂傲之徒,靠著楊柯,小人得誌,也敢狂犬吠日,妖言惑眾.......”議論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不知是誰突然說了一句:‘打死這個卑鄙小人,打死這個卑鄙小人...........’


    有些人蠢蠢欲動,已經開始挽起袖子,擼著胳膊,衝向了劉伶。


    “都給我住手,殿前衛士何在?再不住手,都給我拿下。”一個聲音響起,大殿之中嗡嗡作響,仿佛洪鍾大呂一般,紛亂的大殿立刻安靜了下來。隻見衛士們已經衝進了大殿,將劉伶與眾位氏族們隔開,文鴦大踏步走向了丹陛之下,拱手高聲道:“萬歲醒來,萬歲醒來........”


    皇帝砸吧著嘴,從禦座上醒了過來,看了看滿殿的群臣:“哦,散朝了,好,散朝了,朕也該迴宮了。”


    劉伶搶先一步,高聲道:“萬歲,您先等等,現在形勢萬分危急,還需要萬歲下一道招撫藩王的明旨,臣要帶著這道明旨去招撫藩王。”這一句話讓在場的氏族們喜上眉梢,劉伶如果要去見藩王,那還不得被城外的藩王們亂刃分屍。自古以來,不論你是哪一黨,隻要當了叛徒就沒有好下場,何況像劉伶這樣的多料間諜。


    城外的藩王大營之中,司馬顒狠狠的將手中的密信扯得粉碎,破口大罵:“劉伶你這個王八蛋,本王要將你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長沙王司馬乂看著盛怒之下的司馬顒道:“老弟,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形勢萬分緊急,咱們得趕緊商議一下該怎麽辦,如果要攻,洛陽城門此刻還沒關上,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殿了。如果要退,又是怎麽個退法。必須速速決斷啊。”


    司馬顒字文載,非直係,而是司馬懿之弟司馬孚的孫子,受封河間王。司馬乂乃是晉武帝第六子,初封為長沙王,與楚王司馬瑋乃是同母兄弟,算得上至親,故而司馬瑋事敗之後受到牽連被貶為常山王。兩人是叔伯兄弟的關係,司馬乂年長,在宗室之中,兩人的關係要較為親近一些,但因為司馬顒實力最為龐大,所以,大家都以他馬首是瞻。


    正在這個當口,一名中年人在親軍的帶領下急匆匆走進了營帳:“稟各位王爺,我家主人有一封密信呈送,並派老夫前來與各位王爺商量趕緊起兵的事宜,現在洛陽城群龍無首,城防空虛,是千載難逢的問鼎朝局的時機啊..........”


    這句話將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隻見那名中年人喘著粗氣,正用十分焦急的眼神頁在看著帳中的藩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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