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之中陷入一片沉寂,無一人應聲而出,因為馬隆的軍令是“奔襲離石城東北,誰堪為前鋒?”


    眾將麵麵相覷,一是不明白此令背後的用意,二是因為離石城東北是茫茫草原,既無城池又無駐兵,三是這個奔襲究竟襲的是什麽?所以,茫然之下,無一人領命。


    唐彬正想要上前,楊柯微微側目,用眼神阻止了他,唐彬便保持了肅立,不發一言。


    馬隆的眼神瑞利如刀,冷冷的掃視這帳下的眾將官:“怎麽,平日裏豪言壯語,口號叫得震天響,一旦軍前臨敵,就都啞巴了不成?”


    “末將願往。”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想起,一個身材魁梧的將官拱手領命。


    楊柯抬眼看去,這個人身高足有八尺開外,膚色黝黑,鐵塔一般。


    馬隆點點頭:“恩,你可知道此次奔襲離石城東北是為何故嗎?”


    那將官低頭行禮:“末將不知,不過既然大將軍要打,自然有大將軍的道理,做下屬的遵照軍令執行就是了,不用明白為什麽。”


    眾將不禁莞爾,但無一人出聲。馬隆說道:“既然如此,馬雄領命。”


    那大漢欣然應命:“末將在。”


    “命你率所部精兵為前鋒,搜索前進,隻有一條,我與中軍隨後緊跟,你與中軍距離不得超過三十裏。”馬隆說道。


    馬雄聽罷,不禁一愣:“稟大將軍,既然是前鋒,為什麽還要搜索前進?那還叫什麽前鋒,不過就是斥候營幹的差事嗎?”


    馬隆一掌拍在帥案之上:“軍令如山,哪有那麽多為什麽,領命下去吧。”


    馬雄躊躇片刻,強忍住話頭,領命而去。


    馬隆繼續頒布軍令,整個大軍的布局和結構沒有變化,無非是改變了行軍路線而已,隻是唯一留下了少量軍隊,依然保持著向離石城進軍的路線不變,不過嚴令不得輕易進宮離石城,而是要步步為營,推進到城下五十裏處,就要深溝高壘,不得輕舉妄動。


    一眾人等領命之後散去,馬隆唯獨留下了楊柯,二人進入了後帳。


    楊柯抬頭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帳中赫然已經白開了戰場,黑白子分明,還有酒菜列於棋坪之旁。


    “修烈老弟,今日略備薄酒,你我兄弟二人手談一句,棋逢對手、酒逢知己,人生兩大快事,莫過於此,還請賞光。”馬隆側身謙讓。


    楊柯也不推辭,上了幾榻,馬隆隨後也盤膝而坐,兩人一口酒,一步棋,真正是不亦樂乎,渾然已經忘記是大敵當前,戎馬倥傯這迴事了。


    這一次,楊柯可就沒有那麽幸運了,馬隆是步步為營,不驕不躁,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更難能可貴的是,不再輕啟戰端。


    這一局棋足足下了有一個多時辰,雙方勢均力敵,最後以楊柯獲勝而告終,不過這一次不再向前幾日那一戰,馬隆輸的丟盔棄甲,而是以微弱的目數失利。


    楊柯淡淡一笑:“大將軍進境一日千裏,再往下,柯就要甘拜下風了。”


    馬隆伸手拿起一旁的酒杯:“軍中本不能飲酒,今日破了此例,有一事相求。”


    楊柯也舉起了酒杯:“大將軍有事吩咐,但說無妨,柯敢不從命。”


    馬隆一飲而盡杯中酒,亮了亮杯底:“修烈你胸有長策,老哥哥我確實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望兄弟你為我解惑。”


    楊柯看了看馬隆的表情,滿臉真誠,並無調侃之意,隨即也很莊重的說道:“大將軍有何難處,但講無妨。”


    馬隆歎了口氣道:“我平生自負知兵,其實不盡然,前日兄弟你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讓我茅塞頓開,不然,這五萬大軍幾陷於不測之地。隻是現在我苦思良久,離石東北草場綿延,匈奴騎兵又蹤跡詭異,我們單憑騎兵是不發與之一決高下的,可步兵又追不上他們,如果對方避而不戰,我們又如何尋機與對方騎兵決戰呢?”


    楊柯端起酒杯,一邊看著馬隆:“大將軍昔日為什麽能戰無不勝,柯願聞其詳?”


    馬隆道:“談不上戰無不勝,隻不過虛虛實實,讓對手摸不清我軍意圖而已。”


    楊柯舉杯相敬:“既然是虛虛實實,今日不妨故技重施,用兵之道,不在於千變萬化,隻要有效就行,一招鮮不也能吃遍天。”


    “修烈你的意思是、、、、、、、、”馬隆遲疑的問道。


    “大將軍昔日戰法不過是誘敵之法,一步步將敵人調動,隻要戰線拉長,距離拉遠,自然能尋機製敵。”楊柯不動聲色的說道。


    馬隆突然一步跨下了行軍榻,大聲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親兵應聲而入,馬隆眉頭緊皺,思忖片刻,吩咐道:“傳令給馬雄,前鋒分為兩隊,騎兵在前,步兵在後,一旦發現敵蹤,不可進攻,隻能後退,如遇敵兵追擊,梯次阻擋,盡數退往東南方向。”


    親兵楞了一下,看了看馬隆道:“遵命。”


    楊柯突然開口道:“大將軍不惜以少將軍做餌,柯佩服之至,我願率部下接應少將軍,尋機對決匈奴騎兵,大將軍伏兵於後,匈奴騎兵做夢也不會料到,我們會棄城池不打,而是轉戰百裏,要一口吃掉他們。”


    馬隆看著楊柯,沉默半晌,突然說道:“馬隆不過一介武夫,犬子也是自小在軍伍中長大,報國效死,我輩的宿命而已,隻是修烈你是天潢貴胄,怎麽能冒這個險。。。。。。。。”


    楊柯伸手做了個製止的手勢:“大將軍不用多言了,我今晚就點齊本部軍馬,策應少將軍,大將軍放心,我們一定全殲匈奴騎兵,保少將軍平安歸來。”


    說完這番話,也不等馬隆說什麽,轉身出大帳而去。


    馬隆看著楊柯遠去的身影,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馬雄是自己最鍾愛的一個兒子,驍勇善戰,屢立戰功,今日本來是想激勵部下的一番話,沒想到卻讓自己的兒子跳了出來。對戰匈奴騎兵,這是大多數晉朝武將都不願意去做的選擇,因為在那個時代,騎兵就如同於現代戰爭中的坦克兵,不是誰都有勇氣去捋虎須的。可兒子當中跳了出來,自己怎麽可能說:“你是我兒子,換個人去吧。”


    當眾隻能下令讓馬雄出征,心中的那份忐忑豈是言語能夠形容的,直到楊柯主動站出來帶兵接應馬雄,才讓馬隆心中的石頭放下了一半,因為他知道,楊柯絕非紈絝子弟,而是胸有長策,唐彬老成持重,治軍有方,麾下是一直勁旅,兩人還有一隻千餘人的百煉精兵,當初平定京都洛陽就是這隻部隊兵不血刃,出奇製勝,有了他們的相助,自己的兒子一定能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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