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隆,字孝興,東平平陸(今山東汶上)人,古人稱讚他““馬隆西伐,王濬南征,師不延時,獯虜削跡,兵無血刃,揚越為墟。通上代之不通,服前王之未服。”楊柯上下打量著這個久仰千年的怪才,心裏默誦這前人對他的高度評價,卻怎麽也對不上號。眼前的這個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揚,滿臉絡腮胡子,隻有一雙眼睛看著炯炯有神。


    馬隆沒有行禮,隻是口中客氣道:“見過監軍。”倒不是他故意傲慢無禮,而是接到的聖旨直說密派楊柯為監軍,對外不能聲張,讓他接受楊柯的指揮,而並沒有說明楊柯的官職身份。雖然久聞這個皇親國戚的大名,但馬隆認為那隻不過說明對方精於權術,未必能帶兵打仗。眼前的這位翩翩公子雖然氣度不凡,豐神俊朗,可哪裏有一絲將帥的氣息。這幾層意思疊加在一起,馬隆此刻的心情可以說無比複雜。


    楊柯似乎一點沒有察覺,也並無不快,微笑著說道:“馬將軍,名為監軍,實為參軍,以後你我就要同舟共濟,生死與共了。”


    聽到這句話,馬隆稍稍放了點心,楊柯可能是客氣,但起碼說明對方不是拿架子,難以相處的人,口氣立刻也客氣了幾分:“朝廷詔命,馬隆理當奉命,以後馬隆唯先生馬首是瞻。”想了半天,馬隆憋出了“先生”這句稱唿。


    “以後孝興兄叫我修烈吧,來來來,我給你引薦引薦,這位是唐彬唐儒宗。”楊柯將身邊的唐彬介紹給了馬隆。二人照例有一番寒暄。


    馬隆抬頭看看天色,指了指前方連雲的營帳道:“修烈,我們速歸中軍大營吧,還有兩日,各路調派來的人馬集結完畢,我們就點將啟程吧,乘著這兩日空閑,咱們好好商議一下軍機。”


    眾人在馬隆和一種馬弁的護衛下,翻身上馬,衝著中軍大營的方向而去,唐彬的身後,蜿蜒而行緊跟著的就是曾經百煉的那一群精兵,這一次全部帶了出來,充當楊柯的親軍。


    入夜之後的大帳內燈火通明,馬隆正在分兵派將,安排的盡然有序,條理清楚,軍令頒布、營帳安排、點將,看似繁瑣,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馬隆就安排的妥妥當當,一看就是老於軍務的。等到眾將散去,馬隆滿意的看了楊柯一眼,在整個過程中,除了開場白含糊介紹了一下楊柯的身份,楊柯和眾位將領客氣了一下之後,從頭到尾,楊柯就一言不發,宛如透明一般,絲毫不幹涉自己的軍務,如他所說,老老實實當起了參謀。


    “修烈啊,這次朝廷給了我們五萬大軍,又分屬不同建製,原來很多都是兵不知將,將不知兵,所以第一是軍令要嚴,第二是抓緊操練,讓軍隊趕緊的打磨成一團,每一天都不能鬆懈啊,一旦兩軍交鋒,劉淵可不會給我們機會讓我們從容整頓好再交戰。”馬隆看著楊柯說道。


    楊柯點點頭:“將軍盡管放手去做,柯不懂軍務,一定會尊重將軍的決定。”他心下當然明白,馬隆是擔心自己說他擅專,任何事都不和自己商量,自己一上任就雷厲風行,獨斷獨行,所以給他吃了這顆定心丸。楊柯可不想大軍未動,就先和馬隆鬧出什麽不痛快來。


    馬隆十分滿意楊柯的表現:“夜已經深了,我還要去尋營,你早些睡吧。”楊柯也不客氣,道了個別之後便迴到了自己的營帳中。第一次住軍帳,雖然親軍將自己的營帳安置得十分規整,但畢竟比不上在家中,楊柯讓一名伺候的親兵下去休息之後,一個人獨自坐了下來,掏出隨身的文劄,在上麵一會記著什麽,一會兒又停筆苦思,直到唐彬走了進來。


    “公子還沒有睡啊?是不是不太習慣?”唐彬關切的問道。


    “哦,你不也沒睡吧,放心,我沒那麽嬌貴。”楊柯打趣道。


    唐彬撥亮了一點火燭:“公子今日初會馬隆,感覺如何?”


    楊柯揚了揚手中的文劄道:“我正在一邊記一邊想,可巧你來了,正好聽聽你的看法。”


    唐彬思索了片刻:“老於行伍,精明強幹,卑職現在能看到的就是這些了。”


    “不錯,我也是這麽看,不過我還看到了一層。。。。。。”楊柯略停了停。


    “是什麽?”唐彬問道。


    楊柯不答反問:“我沒上過戰場,不過儒宗兄你是內行,你覺得兩軍交戰,主帥最關鍵,也是最要緊的是什麽?”


    唐彬對這類問題顯然思考過千百次了,不假思索的說道:“主帥的心誌。”他似乎為了加重自己的語氣,輔上了手勢接著說:“能統帥千軍萬馬的,都是久在軍中摸爬滾打的老兵了,兵馬調度、地形勘察、軍令統一等等這些都是基本功,很難靠這些決出孰高孰低,孰優孰劣,更不用說以此定勝敗存亡。權謀之道不是不重要,但臨敵千變萬化,更有很多人力不可勉強的地方,正所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也乏弱旅勝過強兵的戰例,卑職以為,如果這些方麵都不相伯仲,真正在戰場上拚的其實是主帥心誌,心誌堅如磐石,臨危不懼、臨變不驚、臨機不縱、臨利不貪、臨敗不懈、臨勝不驕、臨敵敢斷者,才是用兵的至高境界,這個有幾分天與神授的意味在裏麵,也是真正的決勝之道。”


    楊柯仔細的琢磨這唐彬的這番話,深為敬服,古人的智慧真的是了不得,脫離戰術層麵,能從性格對比上揣摩對手,可見唐彬已經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了,在兵書戰策之外,在人性的弱點和優點中找根源,看來自己可以抽空和他談談卡耐基了。


    一念至此,楊柯淡淡一笑,自覺荒唐,大軍征戰在即,可真的要認認真真的未雨綢繆,多算多思,隨即擺了擺頭,趕走那些奇思妙想。


    “怎麽?公子認為卑職說得不對?”唐彬看到楊柯搖頭的動作,不禁有了疑問。


    “哦,非也非也,儒宗兄見識不凡。”楊柯順著唐彬的思路說道:“我擔心的也正在此,我覺得馬將軍似乎並非心誌堅如磐石。。。。。。”


    唐彬不說話,但他性格一相沉穩,看他的表情,楊柯就猜到他和自己的看法其實是一樣的。“儒宗兄,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們應該做哪些準備,有備無患啊。”


    唐彬沉吟片刻道:“其一,馬隆為帥,公子不幹涉他發布軍令這個是無可厚非,也必須如此,否則,令出多門是亂軍之道。其二,公子小事不開口,大事冷眼觀瞧,一旦有疏漏之處,隻要事關大局,還是要力挽狂瀾啊。”


    “我可沒有那麽大本事,力挽什麽狂瀾,隻願上天保佑馬隆不需要麵對考驗心誌的那種時刻。不過儒宗兄的話金玉良言,我牢牢記住了。我也會時刻關注軍情,有什麽事我們多多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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