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桃李夾岸,楊柳成蔭,長橋臥波,一年四季風景如畫,特別是半月?34??秋的時節,更是人間絕色。一艘畫舫泊於水中,楊柯立於船頭,望著水天交接之處,一彎殘月孤寒的映著清江,灑下了一片清輝,不覺癡迷,自言自語:“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張蕊不知何時悄悄來到楊柯身後,輕輕為他披上了披風:“夜涼如水,公子還是進船艙吧。”


    楊柯與張蕊互相攙扶著進了船艙,在桌邊盤膝而坐,串兒為他們放下了倉簾,便默默的退了出去。楊柯低頭看到桌邊一行字墨跡未幹,寫得正是剛才自己無意間吟誦的詩句,笑了笑:“記這些句子幹嘛?”


    “恭喜公子又得佳句,公子真是大才,每有驚人之語,以後奴家聽到了就幫公子記錄下來。”


    楊柯心想:“如果給你背整首春江花月夜,隻怕更得五體投地了。”心知這也無法解釋得清楚,前世自己喜好詩詞歌賦,每到應景之時,詩詞便有感而出,卻並非自己刻意剽竊古人之作而賣弄,今生即將遭逢亂世,也不可能以文立身,剛才看到明月高掛,亙古不變,不由感歎,天地之間不知道還藏著多少的秘密,自己穿越千年時空而來,真的像那月亮一樣孤獨,一會前世、一會今生,記憶糾纏,心念電閃。


    張蕊手托香腮,凝視著楊柯:“公子有心事?”


    “你是否遇到過這種情況?一個人孤零零的到了一個陌生之地,心中有諸多的不解和絕望,卻說不清道不明,也無人可訴?”


    張蕊認真的點點頭:“有,奴家的父親原是朝廷的中書令,因績優而尚書,先帝在日,朝廷奢靡之風日盛,父親見皇家揮霍無度,便上了一封諫書,沒誠想諫書還未到禦前,便被上官問了個妄議親王,離間皇家骨肉之罪,交由吏部論處,多虧父親的同鄉從中轉圜,又念我父親清廉,才免了死罪,革職抄家流放,奴家也被錄為官妓,一夜之間遭此巨變,奴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本想一死了之,可念及高堂白發,幼弟無依,隻有忍辱偷生,日日以淚洗麵。。。。。。。。”說到這裏,楊蕊已經泣不成聲。


    楊柯也不相勸,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張蕊抽泣,直到她止住了哭聲,才從袖中取出一物放在了桌上,推到了張蕊的麵前。張蕊低頭一看,卻是一張官妓的錄籍文書和春園的契書,不禁呆了,楊柯拿起兩份文書,放到了油燈上點燃,青煙嫋嫋,一直到文書俱化為灰燼。


    楊柯看著張蕊:“你父親為官清廉,一代大儒,才能出眾,我早有耳聞,又直言敢諫,得罪了楚王,才舉家遭難。我敬重令尊的人品,也淨重小姐你的才氣,感歎你不幸淪落風塵的遭遇,所以才出手相助。自今日起,你便是自由之身,好好保重,你們自有闔家團聚的那一天。”


    看著楊柯目若朗星,不帶一絲邪念,張蕊百感交集,卻不知從何說起。


    楊柯的語氣不容拒絕:“我在洛河邊有一處莊園,空置許久了,你權且在園中安身,等你闔家脫困之日,再隨你父親迴家。”楊柯頓了一頓:“對了,以後你也別叫我公子了,就稱唿我的字吧。”


    西晉皇宮依循周製而建,前朝後市,宗廟與社稷分布左右,出宮城向東的永和裏是王公大臣聚居最集中的地帶,是洛陽城中最幽靜整潔的所在,入夜時分,“得得”的馬蹄聲打破了寂靜,數十騎人馬絕塵而來,在一處深宅大院的門前停了下來。為首的正是與楊柯在酒樓中偶遇的兩人。門口一個鼠須吊眉的中年人領著一群仆役迎了上來。那年輕人抬頭看了看大門上方懸掛著的“別院”兩個字,對中年人道:“歧盛,明早將門匾摘掉,換成楚王府三個字,本王這次是奉詔入朝,堂堂正正。”


    “是,明日一早就換。”歧盛恭恭敬敬:“按您的吩咐,廳中已設下了酒宴。還是東安王最喜歡的山珍席。”


    “哦?”那年紀稍長的年輕人笑道:“難怪老五說你是個人才,真是心細如發啊。”


    原來,那兩人就是楊柯三人在酒樓中密談提及的楚王司馬瑋與東安王司馬繇。一行人入了府門,一直到大廳中落座,歧盛揮手令仆從退下,自己動手為二人斟酒布菜。


    司馬瑋問道:“歧盛,讓你探查的結果如何了?”


    “稟王爺,小人在三楊的府邸周邊均安插了密談,楊駿每日均有百名甲士護衛出入,戒備森嚴,楊珧每日無甚異常,倒是那楊濟自被楊駿革職之後,至今未出府門一步,也無人去探望。”


    司馬繇冷笑連連:“三楊之中,楊濟本是最有才具的一個,又統領禁軍多年,楊駿自斷臂膀,取死之道。”


    司馬瑋接著問:“楊柯近日在做些什麽?”


    “楊柯替那個叫張蕊的官妓贖身去籍,安置在洛水邊的一處莊園中,他自己也長居園中,不迴楊府,每日遊湖飲宴,歌舞作樂。倒是那個蒯欽,近日與文鴦走動日益頻繁,常有禁軍中文鴦的一些老部下到文鴦府中相聚。”說罷,歧盛從袖中取出一個名冊遞給了司馬瑋:“共有三個人,這是那三個人的官職姓名和住址。”


    司馬瑋接過名冊一邊看,一邊讚許的點點頭:“好,幹得不錯。”看完名冊,對司馬繇道:“我們動手之前,要設法密捕這幾人,但時機選擇要恰到好處,早了容易打草驚蛇。”


    歧盛故作神秘:“在下已有一策,可一箭雙雕。”


    “哦?有何計策?”司馬瑋問道。


    “動手之前,令人假傳文鴦之令,召二人來文府,半途拿下,再令二人手書一信邀約文鴦入宮,說有緊急要事相商,文鴦入宮必不能帶兵器和隨從,便在宮內多布甲士,就地擒拿他,他縱有萬夫不當之勇,也隻能束手就擒。至於蒯欽,不過一說客,不足為慮,事成之後再行捉拿。”


    司馬繇興奮的一拍大腿:“此計大妙,那文鴦老兒落入我手,必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司馬瑋突然插言:“若被那二人識破不肯赴約怎麽辦?被捉拿之後不肯就範,不寫這封信怎麽辦?”


    歧盛不假思索:“萬一事敗,智取不行就用強,捉住他們是上策,萬一捉不住,讓這三人無暇他顧帶兵去救援楊駿,拖住他們半個時辰就夠了,隻要殺了楊駿,掌握了禁軍,王爺就可以堂堂正正請旨除掉這幹人。王爺此次動手的第一要害是要出其不意,迅雷不及掩耳,楊駿這一幹人到現在還蒙在鼓裏,正是天賜良機,遲則生變,王爺要早作決斷啊。”


    司馬瑋心裏默默盤算了許久:“楊柯見識在楊駿那老匹夫之上,也要小心提防他。”


    司馬繇輕蔑的一笑:“一個乳臭未幹的紈絝子弟,整日眠花宿柳,又無職無權,到時令一偏將帶兵到他的莊園中捉拿,已經是燒雞用牛刀了,五弟何患之有?”


    歧盛用試探的眼神看著兩人:“還有一個太後,畢竟是先帝遺孀,且在朝臣中素有威望,但身處深宮,在下還未想好應對太後之策。”


    司馬瑋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太後的事,皇後早有對策,後宮之事後宮自己解決,楊駿一倒,一介女流何足懼?把心放到肚子裏吧。”


    岐盛滿臉諂媚之色:“王爺神機妙算,在下佩服,不過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司馬繇不耐煩的一皺眉頭:“賣什麽關子,有什麽話直說。”


    “二位王爺,賈皇後胸有城府,行事狠辣果決,且皇上對她言聽計從,現在她是利用二位王爺鋤奸勤王,一旦事成,隻怕會有鳥盡弓藏之危啊。”


    司馬瑋眼神閃爍,卻不接話,緩緩站起身來:“明日一早我們進宮請旨,三哥你做好準備,旨意一下,要煩勞你親自去捉拿楊駿老兒,接下來的日子,朝局該有一番風雲變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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