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太太等出去以後,屋子裏隻剩下洛思年和洛清鴻兩個人。


    洛清鴻伏在地上,半晌沒聽見洛思年言語,忍不住偷眼一瞧,正撞上父親的目光,洛思年的眼睛通紅,冷冷的目光直直地刺在洛清鴻身上,嚇得他身子一凜,慌忙垂下頭去。


    原來今天洛思年下朝以後,忽然遇見李典和極殷勤地走上來搭訕寒暄。因為上次兩家定親未成的風波早已平息,兩人仍然算是親家,在朝廷裏也一直過從親厚,洛思年也就放下芥蒂,與他親熱地說話。


    李典和閑話一迴,卻用眼睛瞟著周圍,道:“請大人借一步說話。”一邊就拉著洛思年找了一個背人的地方。


    洛思年很不喜歡這鬼鬼祟祟的樣子,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們兩家的姻親關係,倘若在大街上叫人瞧見兩人背著人說話,不知會被那起嘴大舌長的小人傳成怎樣見不得人的勾當,那時豈不有損自己的聲譽?


    他不得已地被李典和拉著到了附近一個僻靜的小胡同裏麵,兩人站定了,洛思年笑道:“到底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值得賢弟這樣謹慎小心?”


    李典和見四處無人,朝洛思年深深作一個揖道:“前天的事情,下官實在是不知內情,得罪了洛大人,實在是下官的死罪。但請大人看在過世的家兄的情分上,千萬不要怪罪才好。”


    洛思年十分驚詫,卻想不起來前天發生過什麽事情,況且那天李典和因為家裏的事情,下朝以後匆匆就走了,兩人隻打了個招唿,並沒有什麽其它的交集。


    他忙一把扶起李典和,問道:“我實在不知賢弟說的是哪一件事情,又何談得罪二字?還請賢弟賜教。”


    李典和笑得有些尷尬,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笑道:“其實那幅《虢國夫人夜遊圖》,下官是早就想送給洛大人的。因為畢竟是家兄的遺物,所以下官不好提起。誰知秀筠那孩子太不懂事,一心以為我們做叔叔的惦記著她們家的東西,竟然趁人不備,偷偷送到貴府上去了,還賊喊捉賊,假裝是家兄的書房被盜了,害的下官動用了開封府的人情忙活了一大天,鬧得滿城風雨。這不是既挑撥下官和大人的關係,又壞了大人的名聲嗎?”


    洛思年大驚,不禁變了臉色,惱道:“李典和,我說你們家裏丟了東西,怎麽平白說是送到我們家裏去了?這件事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也沒見過那幅畫。光天化日之下,你不要胡言亂語!”


    李典和似乎料定了洛思年會有如此反應,並不驚慌,仍是笑嘻嘻地道:“大人莫要著惱,原是下官說錯話了。這種事情實在不體麵,李秀筠若是讓大人知道了,大人是一定不會同意的。不過秀筠和令三公子定親以後仍然常常私自見麵,我想洛大人一定不會是一點兒不知的。年輕人嘛,這本也無妨,或許洛公子知道此事,也未可知呀。


    其實秀筠那孩子也沒什麽害人之心,就是太孩子氣了,什麽事情也不考慮周全,隻怕我們搶了她的東西,以為提前送出來,就作為她的陪嫁,萬無一失了。她一心央求洛公子替她收著,洛公子是個年輕公子,麵對一個漂亮的未婚妻,難免一時昏了頭腦,還望大人不要和她計較,也不要怪罪令三公子,否則就真是下官的罪過了。”


    洛思年聽他說的句句在理,一時不能反駁,卻又實在不敢相信,問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有證據。”


    李典和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笑道:“下官既然說出來,自然有證據。不過大人不必如此麻煩,隻迴家問問令郎就是了。哈哈,其實那幅畫留在一個女孩子的手裏能有什麽用處?依下官看,除了當今聖上,也就是洛大人的品味學識,能領略此畫的精妙了。若是下官早些拿到此畫,光明正大地獻給洛大人,那是何等體麵?可惜也哉!隻好委屈大人了。”


    洛思年無緣無故地聽了李典和這樣一番話,不免心中又驚疑,又氣惱,一迴到家裏就忙著提審洛清鴻。


    洛思年並沒有要立刻發火的意思,隻是沉聲問道:“你的嶽丈家裏前兩天丟了一幅畫,這事你知道不知道?”


    洛清鴻沒料到父親會突然問起這件事,隻得斟酌著答道:“知道,前天我和同學從城外迴來,在街上聽說的此事。本想找機會問問晏平兄,但人家裏出了事情,晏平兄昨天沒有出門,想必是正在家料理。我現在又不好在去拜訪,因此詳細的情形我還不清楚。”


    洛思年冷笑道:“你不清楚?你沒過門的媳婦難道沒托你保管過什麽東西?”


    洛清鴻道:“這可奇了,人家也是深宅大院,用得著托我保管東西嗎?再說我們定親以後一直互相迴避,並沒有見過。”


    話音未落,隻聽“啪”的一聲,洛思年重重地拍在羅漢床上的茶幾上,震得茶碗叮當作響。喝道:“放屁!這後一句就是胡話!”


    洛清鴻嚇得渾身一抖,不敢作聲。心裏卻詫異道,怪哉怪哉,為什麽好端端的提起李家的事情來?又問了我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他那裏隻顧覺得奇怪,卻絲毫沒有想到洛思年在懷疑那幅畫的失竊是與他有關。


    洛思年又問道:“李秀筠有沒有說過,她和家裏其他幾房親人的關係怎麽樣?我想她小小年紀,父親去世,外祖父家又出事了,難免心裏敏感脆弱,容易不相信別人。”


    洛清鴻很清楚秀筠和三房的關係,但也不好當著父親的麵說自己未來嶽母家裏的是非,隻好答道:“李二小姐是很知書達理的人,很懂事,也很堅強,並沒有一般弱女子傷春悲秋的矯情。況且梁老太君也很疼愛孫女,我常聽晏平兄說,李大人很照顧孀居的寡嫂和侄女們,一家人都很和睦的。”


    洛思年歎道:“各家有本難念的經,越是大戶人家,內裏越是複雜的很,外人是不容易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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