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南京南京


    晌午時分,烈日當空,士卒剛剛用過午飯。


    隻見遠處一陣煙塵四起,一隊人馬直接怒氣衝衝的殺到鳳陽城下。


    原本想要直接衝進城去,但卻被守在城門口的一隊士兵給攔了下來。


    “來者何人?有無印信?”


    陳洪手中緊緊握著刀柄,警惕的望著前方風塵仆仆,騎在馬上手持利器的三十餘人。


    兩年前他和王旭軍中大比輸了,隻獲得了一個第二。


    可兩個月後他便獲得了一次大比第一,順利將他一直心心念的小翠娶迴了家。


    如今他們已經成婚,並有了一個兒子,他後來也因功升了隊正,此時輪值負責看守南邊的城門。


    “印信?”


    “什麽印信?”


    郭天敘臉上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嘲諷,一記馬鞭就朝著離他最近的一名士兵揮去。


    那士兵見馬鞭抽來,速度極快已經躲閃不及,隻得抬手去擋。


    “啪~”


    馬鞭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手臂上,一股火辣辣的痛感瞬間湧上心頭。


    見自己一擊得手,郭天敘扯著韁繩讓馬兒向前踏了幾步,用馬鞭指著前麵的一眾士兵,一臉猖狂,“我父郭子興來了,你們讓傅淵給我滾出來!”


    隻是他的猖狂卻是用錯了地方,這裏可是鳳陽城,是傅淵的地盤!


    “集合,有敵人!”


    隻聽陳洪一聲大喝,聲音仿若雷鳴。


    伴隨著他的聲音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裏,他麾下的一隊士兵皆是挺胸提槍,往前踏了一步。


    “咚隆~”


    腳步的聲音整齊劃一。


    於此同時,伴隨著陳洪麾下擺出進攻隊形,他身後的城門也湧出一營身穿火紅紙甲,手持長槍的士兵,一個個精猛悍勇,臉上肅殺之氣盡顯。


    城牆上更有一排排的弓箭手已經箭矢搭弓蓄力,隨時準備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趕緊下馬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陳洪看到自己隊友來援,心中更是膽氣十足。


    郭天敘看到明晃晃的刀劍,不禁有些氣弱,指著陳洪質問道:“你……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隻是聲音不複之前驕狂,顯得有些色厲內茬。


    “我不管你是誰,主公有令,沒有他的印信,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出城門,違者殺無赦!”


    陳洪冷笑一聲,雙眼一瞪,“我現在懷疑你們是元軍派來的細作,都給我拿下!”


    見陳洪就要動手,郭天敘連忙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父親,他平素在定遠縣驕橫慣了,哪裏有過這種不給他麵子的情況?


    郭子興瞪了一眼已經被這肅殺之氣嚇得渾身僵硬的兒子,拍馬上前一步道:“我是傅淵的嶽父,你們哪個敢動我?”


    “主公嶽父?”陳洪心中咯噔一下。


    “出了什麽事?”


    這時王旭帶著一營人馬支援過來,警惕的打量被圍在中間的三十餘人。


    “大人,這人沒有印信便想帶人進城,被我攔下後還敢反抗。”陳洪簡單的將事情說了一下,然後又附耳輕聲說道:“他說他是主公嶽父!”


    王旭現如今是營正,比他高兩級。


    “主公嶽父?”


    王旭聽到這話心中也是不覺一跳,抬頭朝郭子興再次看去,的確不是一般人,倒也有著一股氣度。


    郭子興此前來過太平鄉幾次,隻是他們這些小兵無緣得見罷了!


    郭子興要比自己兒子沉穩多了,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你去讓傅淵出來見我便知!”


    王旭遲疑一下說道:“那你們在這裏等著,主公有令,沒有印信不許任何人進出,你們可別為難我們。”


    說完,王旭又給陳洪使了一個眼色後便往城門口跑去。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已經被請到一旁喝茶的郭子興終於等來了姍姍來遲的傅淵。


    隻見傅淵此時甲胄披身,腰間挎著一把長劍,胯下一匹黑色駿馬,整個人頗為英武。


    當然,身後還跟著一營親兵,一個個身穿皮甲,手持馬刀,一股肅殺之氣蕩漾,一看就是精銳中的精銳。


    “嶽父大人遠道而來,小胥有失遠迎,還請嶽父大人恕罪!”傅淵一個翻身下馬就來到郭子興麵前,拱了拱手,一臉慚愧,“還請嶽父大人隨我一起進城!”


    “傅淵,你還記得我父親是你嶽父?在你的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我父親的存在?”


    一看正主出現,沒經曆過什麽風浪的郭天敘又恢複了幾分驕狂。


    他剛才被嚇了一跳,自是深以為恥,此時自然要狠狠說教對方一通,以顯示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


    傅淵臉上笑意不減,“嶽父大人自然是嶽父大人,我這不是把鳳陽城打下來送給嶽父大人了嗎?”


    說完,傅淵也不顧眾人眼中的驚愕,大手一揮,“天下義軍皆在反元,我深知嶽父大人的誌向,便取了這鳳陽城送與嶽父大人見禮,還請嶽父大人與我一同進城!”


    郭天敘懷疑自己沒聽明白,臉上表情愕然,“傅淵,你說什麽?”


    “我說我將這鳳陽城打下來送與嶽父大人。”傅淵似笑非笑的盯著郭天敘,“怎麽二舅哥你有意見?”


    郭天敘臉上陰晴不定,正欲再說,不想被郭子興喝止,“天旭,你閉嘴!”


    郭子興努力想讓自己的表情平靜一點,可眼神中盡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狂喜,“傅淵賢胥,這鳳陽城你是為我打的?”


    “哈哈哈~”


    傅淵大笑一聲,“天下皆在反元,我輩自是義不容辭。這鳳陽城當然是我替嶽父大人打下來的,現如今隻等嶽父大人帶人過來接收,裏麵的糧草、府庫,我一分都沒動!”


    話說到這個份上,郭子興也不再掩飾自己心中的喜悅與興奮,臉上樂開了花,“這……這又怎麽使得?”


    原本他從自己義女處得到傅淵私自帶兵攻打鳳陽城的時候,他的心中出離的憤怒,恨不得殺了對方以泄心頭之恨。


    這傅淵作為他麾下的副香主,而且還是他的女婿,竟然如此不將他放在眼裏,攻打鳳陽城這麽大的事也不提前稟告一聲?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道現在又想撇開他,自己帶著隊伍單幹,獨立出去?


    可看情況又不像,畢竟自己的義女馬秀英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並且不遠上百裏送過來當作人質。


    對,沒錯!


    在他眼裏馬秀英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傅淵主動送過來的人質!


    因此,這一路他快馬加鞭趕過來,雖然內心依舊憤怒,但也勉強能夠克製。


    可當他被一眾小兵擋在城外,再一次讓他內心的怒火熊熊燃燒。


    故此他才沒有製止兒子上前挑釁。


    他相信,有馬秀英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在他手裏,傅淵根本不敢拿他怎麽樣?


    到了現在,卻是聽傅淵親口說這鳳陽城是替他打的,再結合對方將妻兒送到定遠縣的做法,這無疑就是一種表忠心的態度。


    將義女馬秀英嫁給傅淵這個女婿他不虧啊,真是賺大了!


    竟然不費一兵一卒,就白的了鳳陽城這般大的基業。


    對此,郭子興很高興,也很滿意。


    那對傅淵來講,自己將辛辛苦苦打下來的鳳陽城送給郭子興,他虧嗎?


    他當然不虧!


    要知道鳳陽城是在長江以北。


    長江以北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麵對北方的敵人除了一條淮河,幾乎無險可守!


    那他守得住淮河嗎?


    答案肯定是淮河那麽長,他當然守不住!


    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占領南京,距長江天險而守。


    南京,又稱金陵,那可是四朝古都,本身就代表著一定氣數。


    交通更是四通八達,水陸並行,稱之為天下樞紐也不為過。


    隻要他占領了南京,他就有了自己的大本營。


    以此吞並江南,虎視湖北、湖南、江西等地。


    而且在江南之地,水道縱橫,元軍最厲害的騎兵將會得到極大的削弱。


    南京才是他真正的龍興之地,而不是滁州鳳陽。


    在滁州,再過兩個月劉福通的軍隊就會打過來,到時候雙方地盤相鄰,就要麵對劉福通的壓力。


    那他到底是低頭做小呢?還是低頭做小?


    他不想被現如今如日中天的劉福通幾十萬大軍兵臨城下,那他就隻能選擇低頭做小。


    還是那句話,在古代有些時候的大義名分真的很重要,代表了一定的人心大勢。


    他不想跟著劉福通混,因為劉福通本身就是一條潛龍,如果他認了老大,自身氣運就會被吸收一部分,導致自己幾年內都要受到其如日中天的氣運壓製!


    既然自己不想受到壓製,那他就隻能將這頂看似風光的帽子送給老丈人郭子興。


    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


    我的小可愛,皇冠給你戴!


    這還隻是鳳陽城即將麵對的困境,再過幾年,劉福通被元軍打敗,鳳陽城又將麵臨整個北方元軍的威脅。


    那才是真正最致命的。


    那可是元朝最後的龍氣國運,處於病入膏肓後的最後一次迴光返照。


    那瘋狂的程度誰碰誰死!


    將橫掃整個長江以北的所有反抗勢力!


    劉福通就是這麽敗的。


    他不想為他人先驅,還不如提前去往南方確定根基,早做準備。


    鳳陽城對他來講就是困龍之局,讓他無法發展,哪怕是一時發展起來也是空中樓閣,一碰就碎。


    可到了南京,那就不一樣了。


    到時候他才是真正的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對此,鳳陽城對傅淵來講就是沒有任何吸引力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還不如當個人情送給郭子興,也算是當初他讓義女馬秀英嫁給自己的彩禮,一方麵也算是了了彼此的因果!


    按照曆史上郭子興的性格,他日再相見,那說不定就陰陽相隔了。


    簇擁著郭子興進城,郭子興見城內變化不大,隻是百姓們都躲在自己家裏沒有出來,一個個正透著門後麵的縫隙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我昨夜隻是派兵攻入城中殺了反抗的守軍,對百姓秋毫無犯。”傅淵解釋道。


    他的軍隊不是土匪,也不是流寇,他想爭奪的也是整個天下。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對於百姓自然不會像別的義軍一樣,攻入城中後,縱容士兵對百姓燒殺搶掠,又或者更殘忍的屠城。


    其實他剛開始練兵的時候也出現過手下士兵不聽警告劫掠百姓的情況,可當他毫不留情的殺了一批之後,剩下的也就老實了,毫不遲疑的執行傅淵定下的軍紀命令。


    一支軍隊的軍風軍紀一定要從一開始就做好,不然有了先例,後麵的事情可不就是殺掉幾個人的事了。


    這方麵傅淵一直都是毫不留情,一經發現,一律嚴懲不貸!


    不過傅淵給他們的待遇很好,有著各種福利,那些士兵雖然不能像別的義軍一樣依靠劫掠發財,但也有別的盼頭。


    城裏傅淵早已備好了宴席,讓郭子興坐在主位,一時間夠杯觥交錯,風光無限。


    隨後傅淵又安排郭子興接見了鳳陽城內的大族名望,雙方也都是濠州地界的頭麵人物,一時間也是相談甚歡。


    一番巡視下來,郭子興見傅淵真的對鳳陽城沒有任何心思,一切都是等著他來拿主意,也是徹底放下心中隔閡,再次信任對方。


    到了晚上,傅淵和郭子興單獨會談。


    “嶽父,我們現在雖然占領了鳳陽城,可還不能就此安心。”傅淵一臉陳懇說道。


    郭子興很重視傅淵的意見,“賢胥如何教我?”


    傅淵也是逐漸露出自己的獠牙,“自古孤城不可守,一旦元軍反撲,將我們圍在這鳳陽城內,那必將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也是讀過幾本兵書的人,郭子興很認同傅淵的說法,沉吟一下問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傅淵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我已將鳳陽城被我們攻下的消息封鎖,目前鳳陽城隻許進,不許出。我們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占領濠州境內另外幾座縣城,向外以謀發展。”


    郭子興麵露遲疑,“可我現在隻能召集兩千人,這麽多的城池又如何攻的下,守得住?”


    他還在猶豫到底起不起兵,此事突然,一時間很難聚集那麽多手下。


    可傅淵早就替他想好了辦法,“嶽父,這你無需擔心,那些城池我替你拿下,到時候你再安排人來接收便是。”


    反正他都要一路打到長江以南,到時候就將打下來的一些城市送給郭子興好了。


    順便也讓郭子興風光一下,讓他替自己承擔一部分來自元軍的壓力。


    伸手拍了拍傅淵肩膀,郭子興也不客氣,順勢也就答應了下來,“那就辛苦賢胥了!”


    他見傅淵麾下實力如此之強,此時心中不禁又有了一絲猜疑,想讓傅淵替他攻城掠地,消耗一些實力。


    其實傅淵麾下的軍隊並不多,除開已經化整為零,分散在四方的傅家堡,麾下也就四千多人。


    雖然隻有四千人,可裝備精良,戰鬥力之強,不說以一當十,但也能做到輕鬆擊敗兩倍之敵。


    在起兵之初,他能夠有這麽一支軍隊,已經算是天胡開局。


    隻要有糧食,他便可以很快拉起一支數萬人的軍隊。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哪裏有糧還有人,隻等他過去便可輕鬆獲得幾萬大軍。


    有了這幾萬大軍的本錢,他才真正算是在這元末亂世中有了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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