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問題根本不在於她去了哪裏,而是在於她怎麽去的!”


    特別行動組小組長廖隊抬高了聲音,一臉的不滿,“張局,兄弟們今晚也是仁至義盡了——這都什麽和什麽啊,炸彈、人質,涉外案件,全都特麽是故弄玄虛,你說威爾森案的主謀要浮出水麵了,最後連根毛影子都沒有,現在又多了個挾持人質在逃的噱頭——這要真是挾持人質,以這個案件的性質,張局,聽我一句話,這事你根本兜不下來……必須是上到部裏去的!按程序你不匯報我也得備案——但現在問題是我懷疑根本都不是挾持人質,這個劉小姐,主意多得很,自以為是得不得了,整個熱鬧都是她搞出來的,現在人還不見了,你能肯定她是被綁架的還是自己跑掉的?要我說,講不定她自以為發現什麽線索,自己去查了也不好說!”


    “就是啊,這不是把人當猴耍嗎?這個傳說中的幕後主使到底存在不存在啊?即使存在的話,現在證據能不能執行抓捕?張局,按程序講,不可能憑這個霍德的隻言片語就給他洗刷嫌疑吧?”


    “要做的事我看首先是清場,閑雜人等一律不能再參與案件了,張局,你就對局裏的技術科這麽沒信心?我知道那個‘亞當’電腦技術很好,但係統內不可能沒人對付得了他吧?”


    “這個案件現在到底還能不能算是案件?或者說到底算是什麽樣的案件,是否應該並案處理——”


    “夠了!”一聲斷喝,終結了所有人的喧囂,一直以來都是笑麵迎人的張局,此時麵沉似水,氣勢懾人。他陰沉地掃視著同事們,壓低了聲音,不容置疑地說道,“作為本次行動的總負責人,我的命令是,按照劉瑕小姐的思路,繼續往前推進!在全市發出協查通知,全力追查劉瑕小姐的下落!”


    他環顧四周一圈,“另外,從現在開始封鎖總部,許入不許出,清點今晚進出過的所有人員,逐個排查,不放過一個可疑的對象!”


    現場興起一陣輕微的騷動:張局的言下之意,對所有人來說都不難誤解——他這是在懷疑劉瑕的失蹤,並非外部闖入者所為,或者她的個人意願,而是在內部出現了叛徒……


    廖隊和幾個同事交換了一個眼神,他的語氣明顯有些保留,“好的,張局,立刻執行命令——但是,特警行動的時候,這些群眾,是不是也該迴避一下了?有他們在,我們怎麽辦案啊?”


    他虛虛地畫了一個大圈,讓人分不清他說的是誰,是在電腦前忙碌的沈欽,還是站在張局身邊,現在臉色很不自然的連景雲,又或者已經被安排到門外等候的沈三叔一行人。


    張局的語氣斬釘截鐵,“沈欽必須留下來!——其餘的沈家人,的確可以走了。”


    他一邊說一邊轉頭,眼神最終落到了連景雲身上,兩師徒表情複雜地對視了片刻,張局一咬牙,“景雲,你……現在已經起不到什麽作用了,迴去等消息吧!”


    “張局!”


    “局長——”


    祈年玉和幾名小夥伴都驚唿了起來,張局銳眼立刻掃過去,“怎麽?今天是反天了?怎麽什麽人都要來質疑一通?發表點議論?”


    “可,局長——”祈年玉一臉的欲言又止。


    “沒什麽,張老師是對的。”反而是連景雲出麵為張局說話,“我參與到現在,其實已經過界了……有紀律在呢,這麽大的案子,可不能不講究了。”


    祈年玉微微張嘴,震驚地望著師兄,他難以遏製地流露出失落與同情,連景雲垂下頭望著地麵,肩膀也塌成了一條線,過了一會,又笑笑,抬起頭盡力風輕雲淡地說,“總之,別浪費時間了,我這就走,你們……多配合沈欽的脾氣,一定要把人找到。”


    如此知情識趣,廖隊等人臉上總算露出滿意之色,連景雲不看張局,低頭走向門口,張局眼神複雜地目送他,但僅僅是數秒鍾就收攝注意力,“樓頂組,霍德的炸藥拆除了沒有?”


    辦公室內立刻恢複了剛才那忙亂嘈雜的範圍,祈年玉也抓起電話,“交管中心嗎,這裏是市局特別行動小組……”


    “……你要去哪裏?”


    一道輕聲的疑問,打亂了剛剛恢複正常,或者說,終於恢複正常了的節奏,連景雲轉過身,所有人扭過臉,目光的焦點,再次落到了沈欽身上——他從電腦前轉過身,語氣輕柔、表情莫測。


    廖隊發出大聲的歎息,張局也有些無奈,連景雲是意外的,“沈欽……你剛也聽見我說的話了——”


    “誰說你留下來沒有作用了?”沈欽打斷他,語氣依然平靜,“你留下來的作用,就是配合我。除了你以外……”


    他掃了特警隊一眼,“我不信任現場隊的任何一個人。”


    張局還未說話,廖隊已經忍無可忍,“我想請問了,這位沈先生,你一個小老百姓——”


    “我已經找到劉小姐了。”沈欽再次打斷他,他和連景雲四目相對,“我定位到了裝載她的那輛車,她的gps信號就在上麵。”


    廖隊剩下的話就被噎在了嘴裏,他滑稽地吞咽了幾下,沈欽連眼尾都不掃他,“但亞當一直在幹擾我,我不能離開電腦,隻能在這裏調度。”


    他依然平靜地看著連景雲,“我知道,警察有紀律,你們不可能配合我……就像是連先生說的一樣,這很正常,我能理解,我不會強求——我隻會找一個人來配合我。”


    “地址已經發到這部手機上,這條線路是安全的。”沈欽眼神深深,這一刻,他看來是如此的淩厲和冷迫,“連景雲,我把她交給你了……保護好她。”


    連景雲凝望沈欽,兩個男人的視線帶著千鈞的力量,他伸出手,慢慢接過手機,“……我會盡力。”


    張局沒有說話,祈年玉欲言又止,廖隊的視線在兩個男人之間轉來轉去,要說話又不知從何說起,更讓他生氣的是,連景雲轉身就往外走,好像沒看到他打來的眼色——他舉起手指,來迴比劃了一下,最終還是一跺腳,下令,“走啊,還愣著幹嘛?”


    一大群人頓時追著連景雲跑了出去,屋內頓時寬敞安靜了不少,沈欽迴過頭繼續在電腦上忙碌,張局也沒有馬上說話,屋內隻有祈年玉小聲的通訊聲,“對,車牌號是……”,還有電腦的嗡嗡聲,鍵盤的敲擊聲。


    “其實……”過了一段時間,張局才幽幽地說,“最後有點沒必要了,再怎麽說,這件事上,始終也需要廖隊他們出力……”


    “我現在並沒有生氣,”沈欽的口吻真的很冷靜,他的手指在鼠標上有規律地敲擊著,雙頰被電腦屏幕倒映成青白色,眼睛牢牢地盯著網頁,屬於人類的反應被最大程度的剝離,這反而讓他的話充滿了機器般的權威感,“正如廖隊所說的,這隻是辦事風格的不同,亞當是來自美國的罪犯,用中式的方法,不是不可能抓住他,隻是時效也許會有拖延,而在廖隊心裏,規章製度的神聖與警察這職業的尊嚴高於一切,當然要比劉瑕的安全更優先。”


    “——所以,我決定這一次,跳開警界的支援行事,省略一切磨合,也許這樣雙方反而更有效率。”沈欽看了張局一眼,此時他的氣勢,已完全把張局壓過,讓後者所有的反對都化為歎息,而他一秒也不耽擱,轉過頭敲下enter鍵,低沉的聲音如泉水流瀉,“——葉楚浩辰同學,你好,我是沈欽,我想知道你現在是否方便上網,我有點事想要請你幫忙……”


    #


    “先生,現在警方那邊應該已經發現不對勁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某條高速公路上,一輛飛馳的商務車內,圍繞著劉瑕的下落,另一場對話也正在進行當中,一名長相憨厚的年輕人看了車座中央的年輕女人一眼,繼續通過電話報告,“從剛才起,路邊的交警要比平時更多,也不像是平時的夜間創收性臨檢,恐怕我們的車過不去高速路口。”


    “從城裏繞,注意別進內環。”電話裏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很難分辨身份,但內容卻可以勉強被聽清楚,劉瑕的眼神逐一掃過車內的人員,耳朵沒放過擴音器內流瀉的隻言片語。“……注意的是,絕不能讓她說話……這是死命令……”


    雖然嘴裏被塞了紗布,但仍難阻擋她露出的模糊笑意:看來,綁走她的幕後主使也很清楚她的主要戰鬥力,的確,對付她最絕的辦法,就是封住她的嘴巴。否則,即使是現在的絕境,恐怕劉瑕都能為自己談出一條活路來。


    她又不著痕跡地顧盼了一下左右挾她而坐的彪悍打手,扇了扇眼睫毛,垂下眼簾:被綁走的過程,現在迴憶起來也是驚心動魄的,找準了她離群去洗手間的空檔,過來紗布捂嘴,隨後堵嘴、拖走,一氣嗬成,當她從□□造成的淺淺昏迷中醒來時,已經身處於這輛疾馳中的七座車裏,身側、對麵都坐了打手,監視她的同時也互相監視,不得不說,對方對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算是給足了麵子,雙手反綁,嘴被堵住,幾乎斷絕了她脫身的所有可能。


    考慮到這麽周全,如此忌憚,但卻不給她繼續注射麻藥,讓她保持昏迷狀態,更好擺布?是為了要讓她清醒地麵對情況,猜度自己可能的命運,從而陷入到恐懼中吧……想要享受她的失態,延長處刑的時間嗎?看起來,亞當是真的被她惹怒了,這是對她布局的迴敬。


    以他的一貫風格來看,這一次想要全身而退,希望已很渺茫了,也許這就是和一個瘋狂的天才玩智力遊戲的代價,一旦你輸,輸掉的就不止是尊嚴,很有可能還要付出生命。


    自己還有步數能走嗎?冷靜如冰湖的心,先是自問,搜索著所有的可能:在現在的情況下,能否在武力上和四名彪形大漢對抗?


    是否可以設法通知沈欽或連景雲?


    有沒有可能讓他們摘掉口中的紗布?


    所有的答案,迴饋都為負麵,更大的結論緩緩浮出水麵:從現在開始,直到事件結束,她的生死都不再由自己決定,完全淪為亞當和沈欽對峙的籌碼,能否生還,取決於沈欽的智慧,是否足以破解亞當設下的局。


    找到綁架的執行者很簡單,很自然的選擇是逐一排除在場所有人的嫌疑,然後他們就會發現綁架她的人來自沈三叔帶來的馬仔,但然後……然後呢?劉瑕想,他能確定綁架者的真正身份嗎?不是沈三……而是沈二,看似已經實現一切目的,心滿意足的沈二,在沈欽退出之後,得到了所有應得股份,並拿到了物業和百貨兩頭現金牛,成為最大贏家的沈二……不論是從任何角度,都不再有動力牽涉這灘渾水的沈二……


    #


    “我知道這和你無關,三叔。”


    沈欽依然埋首於電腦前,語調冷靜得幾乎就像是另一個劉瑕,他一邊打字一邊說,輕輕淺淺挑破台麵下的算計,“你對我表示關心,隻是想要拿到更多現金,除了我以外,在爺爺心裏,孫輩中,沈鑠排名第二順位,我出事對你沒好處。”


    他的眼神挪向屏幕,落在那輛飛馳的汽車上,“人是你的人,車是你的車,但背後的主使者,是二叔。”


    他轉過椅子,看向多少有些尷尬的沈三叔,眼神直接赤.裸,甚至可說張狂,“幫我,祖父的現金你也有份,幫二叔,沈鑠得到一切,該怎麽做,三叔你自己選。”


    沈三叔隻能唯唯,“我當然幫你,當然幫你……哈哈哈。”


    他一邊擦汗一邊硬拗,“反正,在你和沈鑠之間,我一向比較喜歡你。”


    所有人都給他不可思議的眼神,甚至包括張局,沈三叔硬撐,拿出手機,“說吧,你需要我幹嘛?”


    #


    “老板,不行了。”


    汽車從高架路上鑽了下來,“往城外去的幾條路口都被封住,臨檢查車,我們出不了城,現在往快速路去看情況,但可能也不樂觀,現在該怎麽辦?”


    “……去外灘新時代的工地看看,我往那裏安排一輛車接應。”沈二的指示來得有些遲緩。


    劉瑕的睫毛扇動了一下:他們原本預定在城外接頭?亞當一定在那裏布置了龍潭虎穴,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會否現身,考慮到他和沈二的關係,恐怕幾率不大。但,如果能解決掉他的話,沈二的矛盾應當也會迎刃而解,因為……


    #


    “現在就去,除了自己人以外,不要留任何一個人在工地裏,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不許出。”沈三叔的語氣雄渾有力,隨後,他猛地掛掉電話,臉一翻,諂笑地搓著手走到沈欽背後,“那個,欽欽啊,我已經把我們濱海在市內的七處工地都封住了,你就放心好了,除非他們會飛天遁地,否則,今晚絕對開不進這工地大門!”


    沈欽無暇迴話,隻是點點頭,葉楚浩辰活潑的聲音從電腦中傳出,“老大,已經接手了周圍三個街區的紅綠燈,接下來的路線由你部署。”


    “把他們逼到城隍廟附近那個工地去,連先生,你可以帶隊先過去布置了,我會安排人過來和你會合。”沈欽的吩咐不疾不徐,“注意保護人質安全,不要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


    “明白。”連景雲短促的應答聲傳來,沈欽輕唿一口氣,迴頭掠三叔一眼,“怎麽?”


    沈三叔收斂滿臉的欲言又止,搶著說,“我是在想,這個……這事,怎麽就扯到老.二身上了呢?你就這麽肯定,這輛車會選擇城隍廟附近的那個工地做落腳點?”


    “90%以上的肯定,”沈欽說,“城隍廟工地的負責人是二叔的親信,否則,當時他們不會把謀殺地點選在附近,至於他為什麽會繼續接受亞當的安排,綁架劉小姐……”


    他垂下睫毛,沒再避諱張局,“應該和d租寶有關。”


    沈三叔嚇一大跳,反射性去看張局,“欽——欽欽——”


    “是公孫良的那個案子,他的妻子lucy事後向我提供了公孫良的筆記本電腦,電腦內存儲的是d租寶一案的重要證據,對這筆記本的處置,劉小姐和我莫衷一是,當時劉小姐的建議是,如果我不想一舉把二叔一係連根拔起,就暫時不要動用這個籌碼,也不要把它交給警方,因為我們都懷疑當時被處理掉的法醫隻是個棄子……如果在不恰當的時機使用其中的證據,隻會讓二叔及時斬斷線索,把自己洗白。”沈欽不看任何人青白交錯的臉色,轉迴電腦前,“我同意劉小姐的看法,至少在沈家的分家方案出爐之前,沒必要把矛頭引向濱海。但很快,我改變了看法,二叔在威爾森案中隱隱的身影,讓我感到了一定的不安,我可以接受針對我的生命威脅,但我沒有辦法忍受……”


    #


    因為……不論是沈欽和連景雲,都沒有辦法忍受她和威爾森這樣的變.態殺手發生交集,她該想到的。


    “去新隍紀元那邊,走弄堂過去。”


    長款suv在深夜的街頭遊曳,看似隨意,實則險象環生地在紅綠燈與路口的臨檢警察群中遊走,圈子被越逼越小,憨厚青年不斷和電話那頭的老板溝通,最終下了決定,“老板也會過去那邊。”


    她從不認為自己有多嬌弱,誰會以為她弱?她硬生生斬斷荊棘,為自己拚搏出一條活路,環境多險惡她都曾度過,她才是一般人眼裏的惡龍,威爾森算什麽?就是亞當,如果不是仰仗高科技,落入她手中也隻能被完虐。


    隻有愛她的人,覺得她需要保護,被威爾森出現所蘊含的可能震驚,被亞當營造出的血腥場麵嚇住,心甘情願地墜入陷阱,背著她達成協議,沈欽拿出筆記本電腦,連景雲私下調查,沒有警方介入,絕對保密,直到時機成熟,一舉把亞當在國內的爪牙拔除。


    這是對她的輕視,且決定下得毫無道理,更會嚴重危害到連景雲的安全,所以他們瞞著她沒說,造成她的誤判:沈二確實得到比預想更多的家產份額,但他還沒喪失對付他們的最強烈動機——沈家的家產,對他隻是錦上添花,但d租寶案的證據卻關係到他下半輩子的歸宿到底是豪宅還是班房,為了不被公孫良拖下水,在亞當的挑撥下,他當然有絕對的動機配合綁架她,以此換取筆記本中的證據,把這件事抹平得毫無痕跡。


    所以,這件事一定隻能私了,警察出麵的那一刻,沈二一直維護的身家地位將會全麵崩塌,到時候他會做何反應?劉瑕默想片刻——主謀綁架本來就是重罪,再加上d租寶的天文數字,恐怕沈二不會在乎多殺一個人質給他陪葬,也籍此報複敲響他喪鍾的沈欽和連景雲。


    由於沈欽本人知道內情,所以可以樂觀地設想,他已經想明白了個中邏輯,但,即使如此,怎麽說服沈二倒戈過來,把她釋放也是難事,無論如何,他們一方開出的條件都不可能有亞當更好,即使交出筆記本電腦,也很難說有沒有留下備份,怎麽看,最理想的選擇都是把他們三人全部幹掉,相信這也是亞當選擇沈江作為nb的原因,他幾乎無需出麵,隻需要輕輕撥動,局麵就會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而他們幾乎無從破局。至少,在她出局的情況下,很難相信沈欽能洞悉沈江的心理,找到他的弱點,並成功地完成說服工作……


    前方的街道開始出現鐵皮板,濱海集團的logo隱現,車輛拐進一條臨時小道,車身輕微顛簸,新隍紀元的工地隱然在望。另一輛奔馳從道邊切了出來,轉到suv前開始帶路,沈江也到了。


    沿路的臨檢逼他們不斷更換會麵地點,工地上的準備應該是零,沈江的車裏肯定也不敢攜帶什麽違禁品,所以,她應該不會被製成霍德那樣的炸藥傀儡,需要對付的隻是沈江和他帶來的打手——他們打算怎麽對付她?把她帶上未完工的大樓綁起來,就像是每一個等待男主角過來在最後一分鍾英雄救美的女主角?或者口味更重點,像是《電鋸驚魂》裏那樣,製造個死亡機關?


    劉瑕被帶下車,跌跌撞撞地往奔馳走去,她一路注意環境:不論如何,沈欽到底還是為她爭取到了些許機會——


    大門緩緩關閉,奔馳車門打開了,沈江從車內鑽出來,周圍的人群有一瞬間鬆動,劉瑕眯起眼——成功幾率不大,但也許這就是唯一的窗口了——


    ‘蹬、蹬’兩聲,兩團醒目光環亮起,握住她的手反射性收緊,但很快又鬆開了,沈江的反應出人意料的快捷,他一把抓過劉瑕,警戒地擋在身前,背靠車門,厲聲喝問,“誰!出來!”


    一群身穿黑短袖的大漢從暗處魚貫而出,隱隱封堵住所有出口,和奔馳車邊的擁躉形成對峙之勢,沈三叔掛著有點無奈的笑容站在人群中央,他摸摸後腦勺,“二哥……嗐,你看這事鬧得,有什麽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呢……這都是多年的兄弟了——多少張熟麵孔啊——”


    “老三?”劉瑕隻聽得到沈江的聲音,陰森森的,沒多少情緒——沈鑠的恐懼沒有錯,他父親已經很習慣於暴力了,這樣的挾持場麵,通常會讓沒有經驗的人腎上腺素過度分泌,整個人興奮得不行,但沈江卻還保持著冷靜,他握刀抵住她脖子的手絲毫沒有因沈三叔的出麵而顫抖,“沈欽給了你多少價錢,至於你為他做到這一步嗎?”


    “怎麽在你們眼裏,我就這麽唯利是圖嗎?”沈三叔不滿地抗議,“——不過,確實是一個你不可能開出的價碼……所以你是不可能把我收買過來的,死了這條心吧,二哥。”


    他難得嚴肅地說完,又露出習慣性圓場的笑容,“但話說迴來,我也是看在兄弟情誼份上,要不怎麽會隻帶自己人?二哥,聽我一句勸,乘現在事情還沒徹底鬧大之前,收手吧,這件事,你是真的擺不平了……”


    “哦?”沈江的唿吸聲吹拂在劉瑕脖子上,冰涼的,“難道你對你二哥就這麽沒信心?不就是幾條人命嗎,還不至於就壓不下去吧?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會知道——老三,你可別告訴我,你打算大義滅親,到警局去告我的黑狀——”


    “別別,”沈三叔急忙搖手,他又露出了那為難的苦笑,“怎麽會是我呢,我可犯不著和二哥你做對啊……”


    難道……劉瑕心頭咯噔了一下,她有些不可置信:沈欽真的獨自——但,他是怎麽做到的?他和那個人之間的心結——


    他往旁邊讓了一下,讓出了一條通道,笑意變得更加飄渺,仿佛正期待著一場好戲,在劉瑕加速的心跳、屏住的唿吸和幾乎含淚的雙眼中,預想中的人出現在眼前:沈鑠高舉雙手,在連景雲持刀的威逼中慢慢走出來,他臉上掛著無奈的苦笑,有些畏懼地輕叫:“爸……”


    沈欽真的做到了……做到了連她也不覺得他能完成的事——而這巨大的成就——


    劉瑕深唿吸了幾下,眨掉眼中的淚水:這實在不是激動的時候——


    但,迄今為止,沈欽所完成的巨大成就,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出色表現,內在原因,根本不容否認。


    是因為她。


    連景雲從沈鑠身後探出半個頭,眼神冰冷,側望沈江,威脅無言:大家都在法外行走,沒有警察參與,沈江能以劉瑕威脅他放棄d租寶案的所有證據,他也能用沈江的親人反其道而行之。


    這當然很瘋狂,但連景雲的眼神已昭告一切——最在意的心上人被綁架,此時此刻,他心中隻剩下嗜血獸性盤旋,如果劉瑕出事,他真能不計後果,讓沈鑠償命。


    沈三叔在雙方間來迴探看,似笑似歎,沈鑠祈求地望著父親,對架在頸上的匕首露出畏色,他輕聲催促似的叫,“爸……”


    沈江沒有馬上迴應,連景雲緩緩逼前,匕首才一動,沈鑠就已經帶了點哭音,“爸,我怕……”


    他的畏懼其實也很正常,不是每個人都能hold住如今這激烈的對峙場麵的,但在劉瑕的鎮定前,難免有些上不了台盤,在如今的氣氛下顯得有點尷尬,從他出現起,沈江的手就一直在輕輕顫抖,此時此刻,被兒子的不濟刺激,終於瀕臨崩潰,他厲聲喝道,“吵什麽吵,住嘴——”


    這句話裏,不知凝聚多少恨鐵不成鋼的積年宿怨,這些年來,沈鑠的平庸想必是他的心頭大憾,這是沈江第一次動了真情緒——握刀的手不自覺往前一揚,作為對兒子的威嚇。


    這隻是下意識的動作,幅度不會過大,也許在沈欽的計劃中,這僅僅是對峙的開始,接下來他還有妙招等候,但,劉瑕不需要第二個機會。


    她猛然仰頭,從鼻息聲判斷沈江的準確方位,後腦勺直撞他的鼻梁,那是臉部最脆弱的部位,被銬住的雙手,反握沈江控製她的雙手借力,用力下拉,屈膝低頭,弓腰伸腿,在匕首的當啷落地聲中,把身後的沈二,整個人背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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