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權腦海閃過那七年,僅僅閃過,“沒有特別殘酷,一般殘酷,真的,甚至可以說完全不殘酷,特別特別不殘酷。”


    平台壓縮了音質,再加上黑膠機沒有特別高檔,陶權的歌聲聽上去很失真,像是被播放了十萬次的磁帶,來自遙遠的另一時空。


    即便如此,霍湘還是能聽出他當時唱得多心碎。


    你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需要知道。


    “帶我走..就算我的愛你的自由都將成為泡沫..我不怕..帶我走..”霍湘低聲跟唱,唱完對說對不起,沒能第一時間跟你相遇。


    陶權說沒關係,我們可以在吧台上互相那個嗎?


    12月31日,武漢街頭商鋪貼滿歡度元旦的花紙。


    陶權出演桃花新單mv,兩人在鏡頭前聽導演安排走位,方休在一旁問你不吃醋嗎,霍湘說我要吃誰的醋,桃花還是陶權的,方休說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同時,桃花工作室官宣簽下數位女歌手,正式邁向娛樂公司行列。


    跨年那一刻,遠郊山坡,城市煙花接連綻放在眼前。


    陶權和霍湘聚在天文望遠鏡前,“看清了嗎?”


    霍湘在蒼穹裏尋尋覓覓,輕皺眉頭,“好像沒有。”


    “雙魚座那顆,”陶權示意道,“看見了嗎?”


    霍湘笑起來,“看見了,叫什麽來著?北落師門?”


    “嗯,”陶權笑道,“我那網課沒白上吧?”


    “沒有。”


    陶權親了霍湘一口,此刻霍湘左眼是城市煙花,右眼是整個銀河,無一不是能將他吞沒的深灰色。


    “但我剛才看到有顆跟它差不多一樣亮的是哪顆啊?”霍湘對觀星特別有興趣。


    陶權把他拉進懷裏,帶進溫暖的帳篷,“好了已經過十二點了,接下來什麽都不準看,隻能看我。”


    “新年快樂。”霍湘落下一吻,伸手去解陶權的羽絨服。


    “新年快樂!!”


    2月底,審查接近尾聲,檢察院正式起訴衛天城。


    嶽竹提出拜訪紀宅,一主一仆自錢江向西,進入被嶽竹父親視為禁區的龍井,抵達水杉林盡頭。


    方休一身紳服開門迎接,兩家就衛盛事宜展開商討,各取需要。


    事後方休提出想從四號退休,轉向公開業務。


    “可以,”紀杉說,“自己拿章去蓋了發公文,但真的不考慮把疤修掉嗎?我怕你嚇到我們的客戶。”


    “哪個客戶不是我嚇來的。”方休不以為然。


    “隨你咯。”紀杉笑道。


    迴房前,方休欲言又止擋在紀杉麵前,把和嶽竹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除了嶽竹父親的那部分。


    紀杉略展驚愕:“那你倆複合了豈不是會有很多業務?”


    “??……不是,誰跟你說我要跟他複合了。”


    “噢,”紀杉走上樓,“隨你啦~”


    牆上那三幅被打叉的畫,已是落滿塵埃,紀杉停步看了兩眼,迴身:“明天拿去丟掉吧,隻留我和你的。”


    “明白。”


    時間來到巡演最後一場,泥濘詩意巡迴至杭城。


    這場票席不對外公開,全由公司從核心粉絲中免費抽取。


    霍湘掏錢把檸檬水升級,同時也是紅楓餐飲鏈的頭號產品,一家連鎖奶茶店將於年後正式落地,他和陶權均為持股人。


    陶權邀請海風醬羊哥和嶽竹,還有當初幫過他的所有同學,單獨給大家安排了包廂,一切隻等明晚夜幕降臨。


    第141章 草莓冰激淩


    周六加班。


    上下四層辦公室隻有一處工位發出鍵盤聲。


    草莓冰清點完發票,起身去打印機取明細單,不知哪個同事昨晚把咖啡渣撒地上了,平底鞋傳來糟糕觸感。


    “……”她有氣無力去地去找掃把,順帶給飲水機換桶裝水。


    財務今天值班的是總經理,身披格紋薄毯趴在桌上午休。


    草莓冰站在門口,一時不知道該叫醒對方還是等會兒再來,入職半年,她仍沒適應死板的辦公室氛圍,簡直跟以前追星時判若兩人。


    樓道很幹淨,每塊瓷磚都一塵不染,保潔阿姨從樓梯口走出來,手裏拿著她剛才用過的掃把,可能是嫌她用完了沒放迴原位,看她的眼神不太友善。


    “張姐,有人找!”經過門口時,保潔阿姨衝裏麵吼了一嗓子。


    老經理動了動,抬頭瞥了一眼草莓冰,旋即當作什麽也沒看見,折折被子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這時,視野突然闖進一粒黑色。


    一隻鳥落在不遠處的窗台上,左右歪頭著與草莓冰對視。


    窗戶緊閉,且肮髒,水漬灰塵像一張將要垂落的獵網。


    飛鳥停留幾秒,而後振翅離開,草莓冰也原封不動把材料帶迴工位。


    後麵的一小時,她一邊吃冷掉的水餃一邊幫實習生改圖。


    非設計部不配好電腦,她光是打開ai軟件就等了十分鍾,更別提實際做圖會有多卡,這個公司到底有沒有人知道她是運營崗啊?


    “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加班。”門口走來一個中年男人,發福讓他的笑容很有富態,“怎麽在做圖啊?”


    這人已有家室,職位也高,平時有意無意要跟草莓冰產生業務往來,同事之間議論紛紛。


    草莓冰起身,“彭總好。”但並沒有迴答問題。


    男人走過來,放下一杯奶茶,再拿起桌上的財務材料,“今天張萍值班吧?卡你了?”說完不等草莓冰迴話,兀自把材料拿走,看架勢應該要上樓找財務。


    過沒一分鍾,樓上傳來交談聲,老經理剛睡醒嗓子有些沙啞,不過很快就恢複成以往的尖聲腔調,倒是和中年男人很配。


    草莓冰導出圖片發給實習生,關掉電腦,收拾桌麵。


    男人一臉笑嗬地迴來,把蓋章文件遞給她:“這下就算忙完了吧?”語氣頗有邀功意味。


    草莓冰怕對方又想約她吃飯,道謝後表示還有兩張表沒對完。


    男人說那你先對,我上樓找總裁一趟。


    腳步消逝,辦公間恢複寧靜,偶有飲水機咕咚幾聲。


    草莓冰把電腦屏幕當作鏡子,解開頭筋,再重新拴上,往複三次,反而比她出門時更亂了。


    這時手機彈出一則消息,她看到第一眼就熄滅了屏幕,然後原地坐了幾秒,起身倒了一杯溫水,喝完,離開。


    冬日暖陽鋪灑人間,臨近年關,杭城街頭十分冷清,銀杏早已凋謝,隻剩樹杈立在那裏,醜陋至極。


    草莓冰騎電動車迴家,防風墨鏡下的世界凸顯藍調,再騎出來時,夕陽謝幕,世界真的變成了藍調。


    “歡迎大家在周六的晚上來到黃龍……”


    扭曲的城市機械發出吼聲,草莓冰遲到半小時,走向空無一人的安檢通道。


    “我是陶權……”


    聲音在四周迴蕩,像一筐蘋果連續墜入一口深井。


    安檢大叔從遠處跑來,匆匆看了一眼她的票,再從冰櫃裏拿出一杯紅色飲料給她。


    “多少錢?”草莓冰以為強買強賣。


    大叔露出疑惑神情,“免費的啊,票上不寫了嗎?”


    一來到常出入的場所,她立即變迴那個我行我素的草莓冰,也不對大哥道謝,撕開吸管就是一戳。


    石榴味檸檬水?……真難喝。


    草莓冰在空蕩走廊踩出輕靈的高跟鞋聲。


    “我想大家都知道今晚是最後一場巡演,過去的幾個月,泥濘詩意……”


    很久沒化妝,雙眼皮貼歪了,笑死。


    草莓冰嚼碎石榴籽,鼻腔充滿濃鬱漿果香。


    “你們有沒有發現今晚人不是很多……你們相信我其實記得你們每一個人嗎?”


    鬼信,少來媚粉那一套。


    草莓冰拿出亞克力流沙票根,邁進燈彩絢爛的世界。


    “演出就要結束了……”


    陶權的聲音在一瞬間變得清晰,草莓冰戴上口罩,來不及去看懸浮穹頂的幻鏡,一步步下樓梯。


    “但今天是最後一場,所以還有二十分鍾樂隊即興,你們不著急走吧?”


    “不著急”


    “大家往中間擠一擠,你們知道的,體育場人太多了,遠處的小夥伴經常聽不清聲音……”


    “先唱哪首呢?”


    陶權站在樂隊中央輕掃琴弦,主屏給他臉部特寫,草莓冰穿過無數個能叫出昵稱的粉絲,擠進人群最中央。


    “在座應該有超過一半的人已經看過巡演了,但還是千裏迢迢趕來與我們一起渡過泥濘詩意的最後一天,謝謝你們!”


    “也謝謝一直沒時間來的小夥伴,明明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巡演大電影就會免費上架,你們還是選擇接受邀請趕來,謝謝!”


    “還有樂隊老師,舞美老師燈光老師地勤老師,這次巡演離不開你們,謝謝!”


    燈光擴散,照亮其他樂隊成員,他們跟台下的人一樣緊緊挨在一起,互相幫忙試音。


    草莓冰短暫地忘記了唿吸,她銷號後不再關注任何娛樂圈動向,隻從平台推送得知泥濘詩意巡演實際也是天鵝航道三專巡演,霍湘桃花全程跟演。


    她一直想象不出來兩個樂隊同台會是什麽畫麵。


    此刻,她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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