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毛線啊,”方休更煩了,“他身上有gps,現在在天嶽新開發的景區,有功夫給我打電話不如直接打給嶽竹。”


    “他把名片拿走了,”霍湘說,沒給方休解釋是什麽名片,“景區在哪兒,是不是仙居楊梅地?”


    方休心想找不到嶽竹才來找自己,頓時更煩了,“你他媽知道還來問我查沒查到。”


    然後霍湘就把電話掛了。


    “操!”下一秒方休忽然意識到有什麽人把地址發給了霍湘,多年來的直覺告訴他有人在中間做套。


    可當他迴撥霍湘電話的時候已經打不通了。


    “這**楊梅地之前是衛盛的!!!”方休隨便找了個兄弟罵道,得到肯定迴複後踹了一腳旁邊的空椅子,“查下這個車牌號現在在哪兒。”說完報了一串反複出現在夢中的號碼。-


    這串車牌的主人正是嶽竹,此刻剛從天嶽大廈電梯口出來,迎上等候多時的瓊姨。


    嶽竹把車鑰匙遞過去:“怎麽突然把下午的會取消了,有急事?”


    瓊姨為嶽竹打開副駕駛車門,這個動作貫穿她的整個人生,36歲之前是為嶽竹的爸爸,之後則是嶽竹,除他們之外,她沒給任何人開過車門。


    “衛盛把陶權抓了。”待她繞迴駕駛位係好安全帶後說。


    嶽竹偏頭給了個疑惑神情。


    “陶權離紅楓太近了,”瓊姨說,車開進車流,“衛盛原本是想抓紅楓那個大三元的,不知道怎麽搞到了他頭上。”


    嶽竹凝望天際的陰雲,沒記錯的話開會之前還是大晴天。他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衛天城,卻被瓊姨攔了下來。


    “最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裏,”瓊姨說,“陶權是主動被抓的,他好像知道他們要抓大三元。”


    嶽竹轉過頭,瓊姨又說:“陶權知道你爸的事嗎?”


    幾年前,嶽竹父親突發惡疾住院治療,當時正逢母舅家找天嶽麻煩,整個家裏隻有嶽竹在處理公務,忙得不可開交。


    紅楓抓住天嶽繼承人剛上位的時機,派人處理了嶽竹父親。


    這些年梁瓊一直在追查究竟哪些人與這件事有關,甚至不惜與名聲狼藉的甘草們合作,才終於拿到幾段當年被毀掉的監控。


    涉事人共計六名,其中五名已被梁瓊找到並交給警方,還剩最後一名大三元仍逍遙法外。


    此次衛盛對賭失敗,衛天城向嶽竹提出妥協條件,他把大三元搞給天嶽,天嶽降低賠款比例,嶽竹同意了,把相關事宜全權交給瓊姨處理。


    他也知道瓊姨今天會去仙居把大三元帶到自己麵前,沒成想把陶權卷了進來。


    “他不知道,”嶽竹說,“唐鶴揚也不會告訴他的。”


    瓊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就隻可能是甘草們從中作梗了。”


    “先把人放了。”嶽竹道。


    瓊姨:“沒事,陶權上車後我一直派人跟著,保留的證據足以拿來近一步吞並衛盛,我也跟衛天城說過我們到之前不要動手。”


    “不管是不是甘草做的,”嶽竹說,“這次之後也該輪到她們了。”


    “明白。”-


    方休不喜歡四號本身,縱然它有附近最好的視野,每到秋冬之際,漫山遍野的水杉樹能疊染得比沙畫還漂亮。


    剛到紀家那年,紀杉在家裏還沒什麽話語權,他直接歸管於紀楓,和無數坐過牢的人一起在四號辦事。


    他身上那些疤,一部分來自外人,一部分來自內部鬥毆,他和紀杉實打實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


    而人的皮膚林林總總就那麽幾塊,已經沒多少麵積還能再被砍一刀了,也承載不下更多的秘密。


    從紀杉要求他幫於晴寄申請表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陶權是顆定時炸彈,遲早會害他和嶽竹再見一麵。那就見吧。


    “老大,不帶點人?那幫傻逼都半個月沒出去過了,再不給他們找點事兒幹估計要懶下去了。”


    方休騎上摩托車,“那就把所有麻將廠都給我裏裏外外打掃一遍,少讓她罵我幾句。”


    無視交通規則的騎法很容易上癮,方休曾有無數個瞬間希望自己活活撞死。


    可惜他騎得太牛逼,至今隻出過一次意外,那就是撞翻在民宿群的溝渠,被霍湘和陶權救下。


    方休騎到溝渠旁,下車走往霍湘家,礙眼的房車像一塊從天而降的秤砣。他來晚了。


    霍湘不在家,狗屋裏的黑狗鑽出來死死盯著他,亮出獠牙。


    “他媽的,你知不知道給你上網課的人是老子啊。”他今天心情實在太差,忍不住對小桃子罵罵咧咧。


    在小桃子飛過來咬他之前,他原路折迴摩托車,發消息讓霍湘到了先別進去,等他一起。


    這摩托沒來得及加油,恐怕不足以支撐往返,方休想了想,決定先去找輛車。-


    一輛黃黑機車在國道疾馳,身後跟著數量不同牌子的小轎車。


    霍湘沒辦法幹等,在方休和甘草發來地址之前,他聯係十二事務所算出了陶權的方位,也報了警,多出的時間緊急在酒吧群聯係任何願意陪他一起去的人。


    娟姐,眼鏡,楊哥,陸超,以及陶權的客人,都跟在車隊裏。


    楊哥對這片最熟,和霍湘連著語音指路,讓車隊得以在最短時間來到楊梅產園。


    天色已晚,暗雲從東邊襲來,鄉野乏光,周遭草木僅剩輪廓看得清,整個世界模糊得像蒙霧的眼鏡。


    霍湘闖進鐵門,丟下車隊,一路最高速度朝湖泊方向飛馳。


    轟隆聲在山間迴蕩,飛禽鳥獸受驚四起,湖麵也被震出急促漣漪,打碎西邊最後一抹殘陽餘光。


    霍湘禦風而至,餘暉徹底退場,眼前七零八落的車霎時亮起車燈照他,像馬戲團開幕的舞台燈,勢必要吞沒主角的所有影子。


    隨後,車上的人開門下車,蜂擁而上。


    野合車隊逐一上橋,也從後方打來車燈,霍湘徹底變成這個世界的正中央,無數雙眼睛蠢蠢欲動。


    衛天城聞風下樓,身旁跟著嶽竹和梁瓊。


    三人走出烏泱泱的人群,都以為這是大三元,招唿其他人上去把人控製住。


    霍湘認清那是嶽竹,把頭盔摘掉,跨下機車,渾身各處皆被車燈照亮。


    “霍湘?”嶽竹最先發問。


    梁瓊打了個響指,天嶽的人同時停住腳步。


    衛天城也喊停自己人,匆忙看了嶽竹一眼。


    為什麽霍湘會和嶽竹認識?


    “陶權在哪兒?”霍湘丟掉頭盔說。


    野合車隊姍姍來遲,他的聲音被刺耳刹車聲吞沒。


    梁瓊打量車隊,希望大三元在其中,嶽竹則沉默迎接走過來的霍湘,而衛天城,有些不敢置信地盯著霍湘。


    霍湘沒想到這三個人會在這。


    他以為迎接他的會是一群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的危險分子,抵達時第一件事是確認綁在機車後座的斧頭還在不在。


    “你怎麽來了?”衛天城上前問道,聲音稍有變形,同時在心裏發誓要把甘草千刀萬剮。


    “陶權在哪?”霍湘冷冷反問道。


    衛天城不說話。


    並非他不想把陶權放了,而是陶權不見了。


    整個下午他都忙著和天盛的副總處理爛賬,根本沒時間確認陶權的情況,隻讓手下的人到點送飯。


    一個半小時前,樓下傳來動靜,他下樓一看,眾人圍在臨湖一角麵麵相覷。


    “權哥跑了。”嶽竹說,側眼看了衛天城一眼讓他自己解釋。什麽?


    衛天城怔住了,嶽竹管陶權叫什麽……?


    “他砸窗逃跑了,”衛天城開口說,把三人帶往陶權消失的湖畔,“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遊到對麵了。”


    霍湘死咬牙關,在錯綜複雜的車燈中走上前。


    景區不經打理,周遭盡是蔓生野草,大量蒲公英迎風低垂,蒼涼湖水每過幾秒就會湧向腳邊。


    他撿起前邊那片醒目的綠葉,它被對折過,青綠汁液已然幹涸,摸上去沙沙的。


    這是片石榴葉,霍湘將它揣進兜裏。


    下一瞬,他抄起地上被湖水浸泡得長出潮濕苔蘚的石塊,猛地砸向衛天城。


    有人在喊他,分不清是嶽竹還是娟姐,聲音混雜在一起組成某種旋律,十分契合他砸石頭的節拍。


    衛天城沒有喊疼,用雙手護住腦袋,他也不知道霍湘原來力氣那麽大。


    苔蘚,腥血,刺骨湖水,蒲公英嚇得翩然彌漫。


    這陣單方麵的施虐持續了將近一分鍾,娟姐和瓊姨強行把霍湘拉開。


    石塊墜湖,發出鯨詠般的咕咚聲。


    衛天城滿頭鮮血從地上起來,他站不太穩,西服被碎石子勾壞好幾處。


    換做往常,他應該會拿出絲巾擦臉,無論何時何地保持幹淨麵貌是他原則之一,但現在沒辦法了,因為眼前的人見過自己最肮髒的一麵。


    衛天城暈眩地望向霍湘,四麵八方投來的車燈讓他什麽也看不清。


    下一秒他原地摔倒,半邊身子淹進湖水。


    沒感覺錯的話,剛才霍湘,是想把他活活打死吧?


    衛天城不合時宜地笑了兩聲。


    也可能是哭了,總之不是什麽好聽的聲音,甚至可以說是他發出過最沒有美感的聲音。


    一個小時前,他還想著沒有任何事能淩駕衛盛之上,陶權跑就跑了,暴屍荒野也不會影響他和天嶽交接。


    現在他腦子裏隻有一件事:霍湘手上有他的血,而這,實在是,太……太幸福了。


    凜冽湖風吹起他額間濕發,擋住看向霍湘的雙眼,血流進眼裏,慘白車光忽而變成某種曖昧的紅色。


    第138章 重逢


    就在衛盛的人湊上前扶衛天城的時候,山野響起警鈴,但沒有警車標誌性的紅藍車燈。


    聲音越來越近,車聲蓋過警鈴,緊接著,兩束遠光燈出現在橋的另一側,所有人轉頭避開刺眼光芒。


    警鈴未歇,隻見那車疾速繞開野合車隊,不顧要撞到人地駛向眾人所在。


    抵達後那車沒減速太多,仍以誇張的車速撞進人群,人們紛紛退讓,最終讓它撞向了嶽竹的卡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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