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快說吧,嘉樂還等著我!”一出了鋪子,永璂板起臉就問。


    小稻子與嘉樂的貼身丫頭月桂就站在離他們不遠處,閑聊著等他們吃完宵夜迴府,兩人一見他步出鋪子,本想靠近,教他伸手給攔了,站在原地不敢妄動。


    貞夫人滿心不是滋味,他真的對那小丫頭非常重視,這與他風流薄幸的形象差之千裏。


    “有消息了。”她氣悶的說。


    他眉頭一挑。“如何?”


    “聽說這次叛黨可能在山西聚集。”


    “山西?消息正確嗎?”


    “這是我透過那死鬼過去的同黨所得到的消息,應該錯不了。”


    她明為武將遺孀,實則是永璂安排在長征將軍身邊的探子,他懷疑將軍長期暗助新疆亂黨對抗朝廷,要她就近監督。


    一年前永璂發現將軍真的通敵,於是命她秘密殺掉他,原本她是不需要再繼續裝寡婦的,但因還有許多將軍過去的同夥當她是自己人,讓她不時還探得到一些叛黨的情報,而這些情報正是永璂需要的,所以他們就一直“合作”下來,她與他各取所需——她要他堅實的臂膀,而他則是要她手上的密報。


    “喔。”永璂撫顎沉思了一下。“山西叛黨的主謀是誰?”


    “還沒查出來。”


    “不管用任何方法,盡快給我消息。”他下令。


    “你隻會對我下這種命令嗎?除此之外,你難道不曾為我的安危擔優過嗎?”


    那丫頭不過是單獨坐在樓上,他一雙銳眼已經憂慮的往上瞄了好幾迴,尤其當有人經過那丫頭身邊時,他眼神更是謹慎銳利,就近在眼前罷了,有什麽好緊張的?而她經常與那些牛鬼蛇神交涉,必要時還得犧牲肉體獲得情報,他卻一點也不擔心,這男人好生偏心。


    他這才將眼睛移開二樓窗台,一臉的無奈。“以朋友的立場我當然擔心,但是你見多識廣,會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


    “我見多識廣就可以涉險,你的寶貝恩人就是金枝玉葉,讓你緊張得眼光片刻不移?”氣惱他又望向窗台,目光也跟著移去,瞧見那丫頭低頭喝著粥,那粥還真香,讓她喝得不曾抬頭,陶醉異常。


    永璂總算發現她在吃醋,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嘉樂是我的妹子,而你不也是說了,她還是我的恩人,我照顧她是應該的。”


    “那我呢,我為你出生入死的獲取亂黨情報,你怎麽不當我是恩人,也對我關懷備至?!”貞人人醋意橫生的問。


    “我不 當你是恩人,可我當你是女人,公事之外,我不也滿足了你?”他笑著安撫,沒意思與她撕破臉,因為還不到時候。


    她不由愣愣的望著他的笑臉,覺得這張笑臉背後無真情,這男人對待每個女人除了利用之外,就是床弟風流罷了,就連自己大概也逃不了這種命運… …瞧他自然的又往樓上望去,這眼神… …


    她心頭一驚,他該不會對那丫頭用了心吧?


    好個十二阿哥對家花沒興趣!


    這話傳得大有問題!


    而樓上的嘉樂悶著頭喝著粥,每喝一口,淚就掉一滴,鹹淚和著熱粥一口口吞下肚。


    十二哥跟那女人沒什麽的,沒什麽的,別難過,也別再哭,待會十二哥就上來了,別讓他瞧見她偷哭啊… …


    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擠幹淚水,頭伏得低低的喝著粥,吞著淚,淚掉在粥裏總比掉在桌上被發現得好,但如果能別再哭了就更好了… …


    “嘉樂,粥喝完了嗎?咱們迴去了,迴去後我有話對你說。”


    他迴來了,而且是自己一個人,那女人沒跟他一道。


    可是真糟糕,她跟眼角掛著一串水珠還來不及擦掉呢。“還沒喝完,再等等!”


    她刻意低頭再吞下一大口粥,藉機讓淚掉進碗裏吞進肚裏,也讓滿口的粥化去她濃濃的鼻音。“倘若十二哥要解釋與那夫人的事兒,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誤會的,那夫人我聽說過,是個寡婦,一定是有事要拜托你,這事兒又急又不方便當眾說,也真難為她一個女人家夜裏這樣跑一趟見你。”


    永璂詫異她竟“貼心”的為他將理由都說了,這丫頭全心信任他,照理他該安心的,可濃眉卻不由得蹙起了。


    低下身再坐下來等她喝完粥,小二這時又端了一盤油餅上桌。“咦,貞夫人走了呀?這麽快?算了,十二阿哥也算是常客了,這是廚房特別招待的油餅,就請您嚐嚐嘍。”他將餅留下,人又忙去了。


    永璂望著那小二,對他的嘴還是很不滿,這沒長腦的家夥!


    瞪了幾眼,那小二可能發現背後有火在燒、刀在砍,渾身不自在的抖了一下,抓了幾下背,不解的快步下樓去了。


    收迴砍人的目光,迴過頭來頭卻瞧見原本伏著頭喝粥的丫頭,竟伸手抓了一塊餅啃了起來。


    “你肚子真的很餓喔?”那碗粥已經見底了,她吃不夠嗎?竟然還有肚子嚼起油餅來。


    “嗯嗯,為了阿瑪的壽宴,忙了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嘛,瞧這餅挺好吃的,想吃吃看,十二哥也嚐嚐,挺香的。”她將餅塞得滿嘴,不吃不行啊,現在抬頭他鐵定會瞧見她眼眶有多紅。


    “是嘛?”他其實毫無胃口的,但瞧她吃得津津有味,又這麽說了,於是伸手也挑了張餅。


    “有蔥的味道,好香,好好吃… …”嘉樂表情未變,然而嘴角卻驚悚的滑下一條怵目的血痕。


    永璂才要將餅送進口裏,抬頭驚見她嚇人的模樣,大驚失色,人也跟著僵硬如石,這餅有毒!


    女兒中毒了,沁王爺得訊,立即趕至十二阿哥府邸,腳才踏進大廳,就聽聞皇上帶著禦醫也來了,人正在嘉樂的房裏探望。


    這腳跟連頓都來不及,急忙往女兒房裏去,連萬歲爺都驚動了,難道女兒真的很危急?


    他心急的進房後剛好禦醫正要對乾隆報告嘉樂的狀況,乾隆一見他來了,點了頭要他免行君臣之禮,先專心聽禦醫怎麽說,沁王爺這才抹著汗往女兒床旁站去,而身旁站的就是臉色鐵青的永璂。


    “不幸中的大幸,格格毒餅吃得不多,這積毒不深,經過催吐,再喝些解毒湯,已無大礙了。”禦醫半夜被挖起床,隨皇帝趕至這兒為格格解毒,他不敢稍有懈怠,謹慎的報告病情。


    “不對,我瞧她將餅塞得滿滿,應當吃了不少下肚,怎可能說積毒不深?”永璂怕他誤診,立刻質疑。


    “微臣想… …格格雖將毒餅塞了滿嘴,但可能… …可能真正吞下肚的沒多少吧。”禦醫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得如是猜測。


    “是嗎?”他迴想著她確實將餅一直往嘴裏塞,可是嚼了好久,兩頰還是好鼓,她… …沒吞下肚,表示她根本不餓,那她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記得瞧見她嘴角流出血時,同時也注意到她眼眶是紅的… …莫非她哭過?!吃餅是為了掩飾哭紅的眼睛?


    “你確定嘉樂確實沒事了?”聽永璂這麽說,沁王爺也不住擔優,急促的再對禦醫問上一次。


    “阿瑪,我… …沒事了。”床上的人兒醒過來了,而且氣色恢複迅速,已不再蒼白。


    禦醫鬆了口氣,毋須再多做解釋,自動退至一旁。


    “嘉樂,你這丫頭從小到大不斷出事,你到底想嚇你阿瑪幾迴才甘心?!”沁王爺見女兒安然蘇醒,忍不住眼眶泛紅的數落。


    “阿瑪… …對不起。”她苦笑,她也不願意啊,可是怎就會發生這種事?她瞧向了永璂,見他臉色不佳,似乎在著惱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在他眼前吃下毒餅,而他若不是見她毒發,怕是也要跟著吃下那毒餅了。


    “永璂,那下毒的廚子逮著了嗎?”乾隆開口了,可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太大起伏… …其實也不是沒有起伏,隻是其他人著急於嘉樂的身子,沒人有餘暇注意到其他其實平衡中隱隱透著竊喜。


    “沒有,那店東說,廚子是新來的,上工沒兩天,讓小二送出那盤餅後人就消失無蹤了。”永璂陰沉的說,當發現她中毒後,除了立即為她施救,守在鋪子外的小稻子也馬上聽他命令的衝進廚房逮人,可那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查清楚,敢傷了嘉樂,這事兒一定要追究,不能就此算了。”乾隆嚴肅交代。


    沁王爺聽到這話,感動不已,眾人雖都知道皇上喜愛嘉樂,可沒想到竟是這麽的疼。她一中毒萬歲就親自帶著禦醫移駕救治,倘若若是十二阿哥出了事兒,恐怕皇上還不見得會出現在這座府邸,畢竟萬歲對這個兒子是厭惡至極,而自己的女兒卻能博得萬歲榮寵,可真是難能可貴。


    隻是,受寵的女兒長期跟在十二阿哥身邊,總是不太好啊… …“臣恭請皇上移駕廳上,臣有下情容稟。”


    “喔?”乾隆瞧了他一眼,起了身。“沁王想說的話永璂應該也能聽吧?”他冷漠的瞥向永璂,這一瞥已算恩寵,平常他連瞧他一眼都不曾。


    “呃… …當然。”沁王點了頭,十二阿哥照顧了嘉樂多年,形同親哥哥一般,這事兒也該讓他知道。


    “那好,永璂,你將嘉樂暫且交給禦醫,隨咱們來吧。”乾隆轉頭淡漠的說,人已與沁王爺先行出了房。


    “是。”永璂應了聲,隨即要跟上,可才跨了一步就發現手被床上的人兒拉住了。


    嘉樂臉上露著不安。“十二哥… …如果… …如果我阿瑪說了什麽… …你一定要反對喔。”她有些焦急的交代。


    “你知道王爺要對皇阿瑪說什麽嗎?”他露出訝異的表情。


    “我… …我不知道。”她其實也是猜的,因為這趟迴王府時,阿瑪就有約略跟提過,隻是這話她沒當真,以為阿瑪隨便說說,然而這會他認真的要萬歲爺移駕商談的模樣,教她擔起心來,瞧來阿瑪不是鬧著她玩的,是真有意要這麽做。


    而這事兒阿瑪還沒真正說開,她也不想自己先挖坑跳入,萬一阿瑪提的不是這事,那自己有多糗,所以她也不敢對他明說。


    永璂盯著她多變的表情,不解她的意思,正要開口問清楚,門外傳來小稻子的催促聲,“主子,萬歲爺在催了,說你怎麽還沒跟上。”


    “就來了,”他無奈的再握了握她尚嫌冰涼的手後,抽開手的趕至前廳了。


    “沁王,什麽事,你說吧?”三人坐定後,乾隆開口問。


    “啟稟皇上,臣想嫁女兒了。”沁王爺小心謹慎的提起。


    女兒自從五歲那年在太後的壽宴當日誤入陷阱,代十二阿哥受了傷後,仿佛像鍍了金身似,猶如萬歲親生的公主一般,日常用度、出門乘坐,凡事都以公主親格相待,這樣的殊榮表明了這女兒的事已非他能作主了,想嫁女兒,還得問過皇上一聲才行,如今趁女兒中毒,十二保護不力,也許皇上心生歉疚下,會同意這檔事兒。


    乾隆臉上還沒顯現什麽表情,身旁的永璂就露出了吃驚的神色,心髒突地跳了一下。


    “嘉樂十九了,是該嫁人了,你想聯給她指婚什麽人嗎?”乾隆心情不錯,沒注意到永璂的異色,逕自笑著問。


    乾隆內心高興沁王開這口,是時候,真是時候啊!


    當年他怕沁王知道他的私心,不願讓女兒待在永璂身邊,隻對沁王道要報恩,所以留下嘉樂,他同樣也對所有人隱瞞那高人說嘉樂是擋災盾牌的話,而今那丫頭已經為永璂擋了三災,任務完成,沁王這時候要嫁女兒,正中他的下懷,讓他驚喜在心,省去了他還得再費心想辦法將她由永璂身邊弄走。


    “不用麻煩皇上指婚了,其實臣在嘉樂剛出世那一年就已經為她定了一門親事,這會對方催婚了,這才向您稟告,希望皇上準婚。”沁王爺道。


    當初萬歲開口讓女兒留在十二阿哥身邊時,他欣然接受,因為當時的十二阿哥聖眷正隆,氣勢正旺,大有問鼎太子之位的架式,他私心抱著女兒可能當上未來太子妃的想法,歡喜讓女兒去,怎知,局勢多變,隨著皇後一死,十二阿哥原本炙手可熱的身價立刻暴跌,成了皇上的眼中釘,被貶成了閑散皇子,且十二阿哥自己也不爭氣,終日隻知無所事事的玩女人,他暗忖十二阿哥已經完了,想讓女兒成為太子妃的想法根本是妄想。


    而女兒待在十二阿哥府中多年,十二阿哥的名聲又如此不堪,若讓女兒再待下去,隻會讓她的名聲也跟著不好,所以才會想說還是趕快將她嫁人的好。


    幸好方才萬歲答應得爽快,這還真讓他鬆一口氣,他以為女兒待在十二阿哥身邊這麽久了,皇上是有意將她指婚給永璂,幸而皇上的語氣不像有這意思,萬歲還是疼嘉樂的,沒將她嫁給一個前途不亮的皇子,他暗自心喜。


    “王爺為嘉樂定的娃娃親對象是誰?”乾隆還沒開口,永璂倒是先問了。


    有股莫名的氣悶突然湧現充塞在他胸臆間,但他板著臉,不讓情緒顯露。


    “是山西的提督,趙之山。”沁王爺道。


    “趙之山?聯記得山西提督原是趙之山的父親趙啟雲,但他三年前去世後聯才任命趙之山繼承父誌的,原來沁王也與趙啟雲有交情,還定下了親事?”乾隆挺訝異的。


    “臣早年曾被先帝派往山西督軍一陣子,認識了啟雲,還結成了莫逆,當年想親上加親,所以才想到讓兩家子女結親。三年前啟雲就有意讓兒子迎娶嘉樂過門,可惜他書信才送來沒多久人就病逝了,之山一直守孝滿三年,最近才又派人來提親。”沁王爺解釋。


    “既然沁王早已作主為女兒定親,聯當然答應,聯還要賜良田百畝、金翠鳳釵以及錦衣布帛的當嘉樂的嫁妝,讓那丫頭風光出嫁。”那丫頭遠嫁山西,永璂要見她的機會減少,那麽就可沒可能愛上她了,他可是沒忘記那高人交代的話,兩人一旦相愛,萬事就會亂了套。


    “那臣就代嘉樂謝過萬歲的賞賜了。”沁王爺一聽,喜極的跪下謝恩。


    永璂心頭煩悶,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嘉樂都已十九了,早該要成親,他就算再不舍,也沒立場說什麽,隻是當下就是不想瞧見沁王爺歡喜的模樣,將頭轉開。


    可這一轉頭卻吃驚的瞧見該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兒,竟飆著淚躲在廳門後頭聽著他們談事兒。


    恍然記起她交代的,若她阿瑪說了什麽,要他出言反對,原來她早知道沁王爺是要說親的,難道她不想嫁趙之山,才要他反對的嗎?


    但是這事兒他使不上力,這些年皇阿瑪故意在人前疏離他,實在是因為皇阿瑪皇子太多,黨爭太甚,皇子間為了皇位鬥得極為激烈,為了讓他避開這些黨爭,也為了避人耳目,方便他所主持的“神機營”探取各方機密,秘密產除亂黨逆賊。


    在外人人當他是失寵的阿哥,沒人瞧得起他,殊不知,他才是皇阿瑪內定的太子人選,私下他若反對任何事,皇阿瑪從無駁迴過,可是唯獨這事兒,唉,他一提,皇阿瑪必定要起戒心的… …


    他歉意的望向嘉樂,見她怔怔的站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好似帶著埋怨,他心頭一緊,將頭轉開。


    不知何故,皇阿瑪不許他碰嘉樂,甚至還嚴正的警告過他不許愛上嘉樂,否則將會對她不利,而他一直當嘉樂是妹子,也沒其他念頭,這些年來兩人一直過著相安無事的生活,他不該多事的… …況且他若表明反對,說不定皇阿瑪會疑心他對她生了情愫,反而一怒之下提前將她嫁了,讓他再無反對之機,事情隻會弄巧成拙。


    再說,他聽說過山西提督趙之山是個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將山西治理得有條不紊,是個人才… …


    “嗯,這事就這麽說定了,沁王打算什麽時候嫁女兒,這日子挑了沒?”乾隆又問。


    “日子訂在三個月後,臣想過幾日就帶嘉樂先迴王府去準備婚事,還請皇上恩準。”沁王爺請求。這些年萬歲一直堅持嘉樂不得離開永璂身邊,此番要在婚前帶她走,不知他是否會同意?


    “結婚是大事,當然得盡快迴去籌辦,不必等過幾天了,反正禦醫說過嘉樂身子無礙,明兒個就讓她迴去吧。”既然永璂的未來已無災,就該順勢讓嘉樂消失,而且越快越好。


    “多謝皇上恩準。”沁王爺再度叩頭謝恩。


    “明兒個就讓嘉樂迴去,她身子恐怕還沒恢複吧?”永璂一愣,這事皇阿瑪也做得太絕,當初一個勁的要求嘉樂留在他身邊,一旦答應讓她出嫁後,又迫不及待的將人送走,皇阿瑪到底是怎麽想的,他完全不能理解。


    “聯會命令禦醫隨行至沁王府,嘉樂不會有問題的。”乾隆堅持道,並且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永璂能明白這一眼的意思,皇阿瑪要他別多事。


    他臉一沉,直到兩位長輩談妥嘉樂的嫁娶事宜雙雙離去前,他都沒再開口。等送走了兩人,他鬱悶的望向廳門後頭,那丫頭早已離開。


    “你不喜歡趙之山?”踱步迴到嘉樂的房間,她已乖巧躺迴床上,臉上無淚,仿佛方才沒下過床、流過淚。


    永璂深蹙眉心。她這模樣讓他想起在中毒前,她是否也哭過?因為貞夫人的出現嗎?她是不是沒他以為的那麽的單純無知… …


    “我沒見過他,說不上喜歡不喜歡,隻是不想遠嫁,我舍不阿瑪… …還有十二哥你,我會想你們。”窩在被裏,嘉樂白白的臉蛋看起來好精致秀氣。


    聽見她親口說不想嫁人,他竟不由自主的舒開眉心,內心泛起了笑意,伸手疼愛的撫了撫她的發絲。“你真不想遠嫁山西?可若對象在京你就願意?”


    “嗯。”這應聲明明非常的輕快,然而聽起卻像有千斤重。


    他深深望著她,這丫頭眼睛清透,實在年示出有額外心思。“對不起,嫁趙之山之事,我幫不上忙,你也知道皇阿瑪並不重視我,我說的話,他不會采納的,而且這樁婚事是你阿瑪自小就幫你定下的,以我的立場,實在沒法子說什麽。”他一臉的歉意。


    “我知道的,是我任性為難人,十二哥不必自責。”她彎唇一笑。


    真是個善體人意的小丫頭,他忍不住又將手觸向她白透的雙頰。“你老在十二哥身邊受傷,都是我沒保護好你,你會怪我嗎?”這些年來,她落入陷阱、墜馬、中毒,幾次重大災難偏巧都是在他麵前發生的,而他都無力阻止,想來很是愧疚。


    “怎麽會,這又不是你的錯,陷阱是我自己追你落下的,墜馬也是我貪玩才造成的,這迴中毒更是因為我貪吃,這裏頭沒一件幹你的事啊!”她認真的幫他撇清。


    “你這丫頭真善良… …睡吧,你也聽見了,明兒個你阿瑪就要來接人了,別爬不起來讓你阿瑪幹等了。”這丫頭自他十歲起從沒離開過他身旁,如今終要分別,他還真的… …真的很不習慣。


    他分不清自己難舍的心情是什麽,隻覺得五味雜陳,心民用工業躁鬱到爆。


    “說到這個… …十二哥,在出嫁前我真的不能留下嗎?我不想這麽快就迴去。”她呐呐地說。


    “你想多陪十二哥?”永璂感動的問,這丫頭對他有情有義,也不枉他疼她多年。


    她輕輕點了點頭。“這事兒,十二哥能夠向萬歲爺再提提嗎?”


    他為難的頓了一下,若能提,方才就該提,這丫頭八成在怪他連這事兒也沒能幫到她。


    見他發愣,猜他是不願意了,嘉樂心下難過,掩飾不住的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見狀,一陣內疚。“你別急,我明兒個趕在王爺來接人前,就先進宮去見皇阿瑪,求他讓你待到出嫁前,你說這可好?”明知若專程進宮,皇阿瑪鐵定要不高興,公開場合父子不能不見麵就不見麵,能多冷漠以對就多冷漠以對,這樣大刺刺的進宮麵聖,隻會引起皇阿瑪的不快,甚至還可能連他的麵都見不到。


    但若讓他選擇,與其見到這丫頭失望的臉,他情願去麵對皇阿瑪的怒氣,況且,他私心的也想多留住她一些日子… …


    “好,那就拜托十二哥了。”她憋了好久沒哭,這時卻破了功,鬥大的淚啪答掉落。


    他望了揪心,居然不忍再瞧著她,快速起身,幾乎想落荒而逃。


    “十二哥!”她用著哽咽的嗓子喚住他。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不過沒敢迴頭,隻是站著不動。


    她鼻子一吸,他沒迴頭也好,這樣就看不見她的酸淚。“十二哥,我隻是想謝謝你長期以來對我的照顧,將來咱們分開後,不管如何,嘉樂當你是… …兄長,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好,你也別忘了嘉樂這個妹子。”


    他臉龐繃住,尤其是聽見她一聲的兄長、妹子,這話由她嘴裏說出,竟分外刺耳,讓他了臉上起了一片陰寒。


    “我不會忘記你的,就算你嫁人了,不管嫁多遠,這兒永遠是你第二個娘家,你嫁的人若敢欺負你,十二哥定為你出頭。”


    “十二哥… …真想當嘉樂一輩子的兄長嗎?”她幽幽地問。


    “當然。”


    “嘉… …樂… …真是太幸福了,這輩子有、有阿瑪,還有萬歲爺的疼愛,真是幸福得讓人嫉妒啊… …”這“感恩”的啜泣聲迴蕩滿屋子。


    永璂的胸膛緊縮,在這一瞬間竟有著強烈的窒息感,他趕忙低頭快步走了出去。


    他有個預感,再不走,腳定住了,此後… …不,這輩子就再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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