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令偵秘司收押夢琪後,君之棟又傳了口諭:


    君璟乾重迴東宮,再派穩妥的禦醫,悉心診治調理。


    太子妃治下不嚴,德行有失,念其懷有身孕,罰抄宮規百遍,以示警醒反思。


    民女紀長樂醫道無雙,聰穎可人,封樂安郡主,自由出入長青宮。


    內務府再查各宮的奴婢侍從,有不良言行,亦或不守法紀的,一律打發出去。


    ……


    君安然和薛濤準備下華貴綿軟的步輦,親自到昭純宮接走紀長樂。如今太後尚在,長公主又與皇帝親厚,明妃娜然自然也是恭恭敬敬地迎送,各項禮數周全。


    君璟承望著紀長樂被接走,佇立在昭純宮外,久久迴不過神兒來。


    明妃娜然看出了兒子的心思:“你很少在意女人堆裏的烏煙瘴氣,這個紀長樂,有什麽吸引到了你?”


    君璟承這才收迴目光:“母妃,自打認識了紀長樂,兒臣的悲喜,確實有很大一部分,與她有關。她……她是個極好的女子。”


    君璟承已經長成玉樹臨風的皇子,娜然需要將手抬高才能拍拍他的肩頭:“你父皇年輕時是不受寵的皇子,所以他不想讓任何一個兒子受委屈。皇權如是,天道如是,眼下這樣的結果,已是天家對紀長樂最大的安撫。”


    迴到毅親王府,君璟承迴到書房,在架子上取下一個落了鎖的錦盒。


    清脆的開鎖聲音,喚起了他過往的迴憶:那一年,年關將至,聽說盛流芳親手釀了美酒‘秋露白’,自己便以品酒為借口,坐在了在相府的暖閣裏。席間流芳有些拘謹,一絲不苟地侍酒,臨了手抄了佳釀的秘方,就放在這隻錦盒裏。


    今日在中和殿,紀長樂開出的藥方君璟承也見了:同是簪花小楷、雋秀飄逸,這字跡,簡直像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流芳……長樂……君璟承陷入沉思……


    夜裏,君璟乾死活不準鄭懷倩進入自己的寢殿。不但如此,他也不傳侍妾,言說要一個人靜靜。


    鄭懷倩心裏有塊石頭,也顧不上死纏爛打,見君璟乾閉了門,便獨自一人來到了偵秘司的大牢。


    本以為偵秘司歸屬皇上直轄,想見夢琪一麵需要費上一番唇舌,可守衛興許是知道她母憑子貴,竟也沒有多加阻攔。


    “小姐,小姐,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夢琪一見鄭懷倩兩眼放光,雙手攀著牢房的木柱哀求連連,“奴婢是情非得已,求您救救奴婢吧。”


    一聲“小姐”讓鄭懷倩有所觸動,當年在閨閣之中,夢琪是天天陪著自己玩的小丫鬟。


    鄭懷倩環視四周,見近處無人看守,便湊到夢琪跟前:“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做?到底是誰想讓太子變成癡傻之人?”


    “是老爺啊,”夢琪和盤托出,“老爺說太子難成氣候,打算轉投三皇子門下。是老爺交代奴婢看準時機,徹底讓太子爺失勢,也好靜心扶持三皇子上位。”


    果然是父親,夢琪自小就生活在鄭家,唯一能讓她心甘情願犯險的,除了自己,便隻可能是鄭通!


    “我知道你對我們鄭家忠心,可是也該早點讓我知道。”鄭懷倩低語。


    “老爺說您對太子盲從了些,不敢讓您提前知道。”夢琪依舊老實迴答。


    鄭懷倩拿出了幾塊糕點,默默滴下淚來:“一天了,你也沒吃東西,先墊墊肚子吧。明日我再去求皇後娘娘想想辦法,爭取快點把你救出來。”


    “多謝小姐,夢琪能有您這樣的主子,真是幸運。”夢琪毫不設防,大口吞咽。


    “呃……呃……”夢琪突然感覺唿吸困難,她用手抓著脖子,難以置信地朝鄭懷倩瞪大了雙眼。


    “夢琪,進了偵秘司,你挺不住的。”鄭懷倩摸著她漸漸變冷的手指,“父親不能倒下,鄭家不能有事,所以……你的家人我會盡力照拂,你安心地上路吧。”


    鄭懷倩擦幹了眼淚,高聲唿喊起來:“來人啊,不好了,夢琪好像是服毒自盡了,快來救人!”


    養心殿,君之棟在紙上寫下了大大的三個“謎”字:“齊申甫,朕的這幾個字,你來看看。”


    齊申甫看了便誇:“聖上的字天骨渾然,自成一體,大氣磅礴……”


    “行了行了,”君之棟連連擺手,“朕不想聽你吹噓。”


    君之棟的一手好字並不是幼年臨帖學來的,確實是自帶天賦。齊申甫底氣十足地迴答:“聖上的字,絕對稱得上是骨力非凡,集天地神氣於一體,奴才並無半句虛言。”


    此時薑紹禮到殿稟報:“皇上料事如神,太子妃趁夜到了偵秘司大牢,言說想見夢琪,盡些主仆情分。”


    “嗯。”君之棟應了一聲。


    薑紹禮繼續說道:“臣按照皇上吩咐,並未派人看守,太子妃果然詢問了夢琪謀害太子的因由,二人貌似提到了……提到了刺史鄭通。”


    “薑紹禮,你眼色見漲啊,”君之棟評價道,“這個貌似用得好,貌似就意味著,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臣知錯,皇上恕罪。”薑紹禮跪地叩頭,“皇上令臣徹查,臣不該因太子妃身懷有孕而有所顧忌。夾壁牆內的耳目聽得清楚,是鄭通指使夢琪謀害太子,意欲投靠嘉親王府。”


    君之棟提筆,將紙上的三個“謎”字劃去了一個:“薑紹禮,你要明白自己是給誰當差,如有再犯,決不輕饒,下去吧。”


    齊申甫在旁邊剛剛舒了一口氣,就聽得君之棟發問:“你這老人精,也別幹聽著,還剩兩個謎,你給朕破解一下?”


    齊申甫連連告罪:“皇上,奴才是真不清楚。”


    “不知道就算了,好像朕故意難為你一樣。”君之棟說道,“長公主巧思善辯,她應該能說清楚。”


    齊申甫得令:“奴才這就去長青宮,單獨將長公主請來。”


    君安然入內後就看到了君之棟手邊寫好的三個“謎”字:“皇上日理萬機,卻也不疏於練習,這字跡蒼勁有力,安然佩服。”


    君之棟將齊申甫都趕了出去:“長姐光會誇人,又不是在外麵,你仍叫朕三弟。”


    君安然迴了聲“不該僭越”,仍舊恭恭敬敬地行禮。


    “長姐你替朕留意著宮裏的風吹草動,這些年來也很辛苦。幸而薛濤不是個一條路走到黑的,如今你們琴瑟和諧,朕看著也開心。”


    先帝君啟明被逼宮,就是因為忽略了後宮的力量。君之棟最開始也是借著養母郝佳容的勢力,才順利繼承大統。故而他需要一個有手段、信得過的人替他留意宮內,君安然自然成為了不二人選。


    君安然迴複:“長青宮的無尚尊榮,都是皇上的恩賜,安然能離開昭和返家,也仰仗皇上的照拂。以區區之身略盡綿薄之力,乃是安然之萬幸。”


    “咱們兩姐弟不說見外話。”君之棟指了指一邊的方榻,上邊已經沏好了熱茶。


    君安然入座,給君之棟倒茶後,主動切入了正題:“皇上叫安然過來,可是為了解謎?”


    君之棟笑笑,把寫了“謎”字的紙張鋪展:“正是。”


    “薛濤跟長姐一樣,為寶月盡心竭力。隻是他性子冷,不似長姐一般通透活絡。”君之棟拋出了第一個問題,“一貫秉公辦事的監察司禦史,往常凡事都講究個一碗水端平。為何這次薛濤一上來就對太子夫婦指責?朕能看得出來,他可是有明顯的偏私。”


    “朕心中還有另一個謎要解,朕聽聞你親自去過雲頂山,這些年來也時有暗地裏的照顧。關於沈隱和他背後的江湖勢力,你究竟掌握多少?莫不是璟承和沈漠然也攪和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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