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盈兒嚇得臉色慘白,紀長樂上前一步:“盈兒經營著鋪子,憑本事光明正大地度日。你這樣不學無術的家夥,討好不成便來要挾,這叫恬不知恥!”


    紀長樂話語中氣勢是有的,怎奈身量纖纖,看起來活脫脫像一隻小刺蝟。


    貌美的小女子蛾眉倒蹙、鳳眼圓睜,惹得錢少爺更想逗引。他搓著肥胖的手掌,不懷好意:“小爺我原本是為了狄盈兒而來,不料你這丫頭一直搗亂。既然你們倆像姐妹一樣親厚,小爺我就一並納了,至於誰做大誰做小,你們自己商量著決定。”


    沈漠然忿然作色:“豈有此理,這人真是欠收拾!”說罷就要上前教訓。


    曹旺攔了下來:“大哥,這種臭魚爛蝦,不用你出手,交給我就行。”


    曹旺挽了挽袖子,輕輕戳了戳錢少爺的後背。那豬玀剛一迴身,就結結實實挨了一個大嘴巴。


    錢少爺似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愣了好一陣兒才捂著臉詰問:“你是哪裏冒出來的東西?難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動手打本小爺?”


    “曹旺!”盡管數年沒見,盈兒依舊認出了他。


    曹旺抱拳施禮:“盈兒莫怕,紀姑娘莫氣,不知道是誰家的豬崽子沒有圈好,跑到這裏亂拱一氣。”


    錢少爺又羞又惱,用手一指曹旺,衝著身後咆哮:“又來一個多事的,給我往死裏打!”


    三五個外強中幹的家丁,對上曹旺簡直不堪一擊。不消片刻,錢少爺帶來的幾個嘍囉就都橫七豎八躺倒在地,還齜牙咧嘴不住地哼唧。


    錢少爺顫了兩顫,連連後退:“你.....你別過來。我可告訴你,我爹是縣衙裏的典史,在縣太爺跟前,那也是說得上話的人物。”


    “哦哦哦,隻聽說過狗仗人勢,原來肥豬也是仗著有當官的爹,才敢欺男霸女。”曹旺簡要總結。


    “你......你......”姓錢的少爺臉漲成了豬肝色,他心裏納悶:小小的鎮子裏,居然有人不把縣太爺當迴事?


    曹旺扭臉,問向沈漠然:“大哥,典史是幾品官?”


    盈兒和紀長樂這才聽見清冽的男聲:“典史並無品階,倒是縣令,跟你這個參軍同屬一個等級。”


    “小姐,是沈大人!”盈兒高興地跳了起來。


    一聲“小姐”,且是出自盈兒之口,沈漠然心中一痛:“長樂,盈兒,你們受驚了。像這種仗勢欺人的家夥,有一個就收拾一個,絕對不會讓他再囂張下去。”


    曹旺在身上摸索了半天,終是找到了隨身的腰牌:“以前總覺得這東西累贅,沒想到在外邊還真能用上。”


    “看清楚了,朝廷發這個東西,是提醒所有當官的多幹正事,不是為了讓你這種人有所依仗、胡作非為。”曹旺將證明官位的牌子摁在錢少爺眼前,“我這就帶你、還有你那個縱容兒子的典史爹,一起去見縣太爺,把你們的所作所為,統統清算!”


    沈漠然補充了一句:“若是縣令也如你們一般,不為百姓做主,本官也不介意讓他陪你們吃牢飯,好好學學做人!”


    相較於七品參軍曹旺,眼前的俊美男子更帶貴氣。姓錢的已經能夠猜到,二人一個比一個官大,自己肯定惹不起。


    “您又是哪一位啊?”他哭喪著臉,“我現在認錯,我不打狄盈兒的主意了,行不行?”


    “晚啦,”紀長樂揚眉吐氣,“他是衛將軍沈漠然哦,今天算你運氣好,見到了朝廷的二品大員。”


    錢少爺仗勢欺人,百姓苦其良久,今聞能將惡人治罪,大家皆是拍手叫好,直唿青天駕臨。


    紀長樂替盈兒擦了擦眼淚:“別難過,沒事了。收拾收拾東西,跟我迴醫館小住一陣兒。”


    狄盈兒確實需要一點時間整理心情,正是求之不得:“嗯,我去包一些糕點帶上,謝謝小姐。”


    沈漠然親自出麵,縣令連連做保,今後在自己所轄的地界內,絕對不會出現類似的事情。


    沈漠然給縣令敲響了警鍾:“你所說的,本將軍都記下了,如若再有百姓告訟,定要雙倍治你失察之罪!”


    縣令自是不敢怠慢,拿出了從嚴整治的架勢。錢少爺收押立審,杖責三十大板;錢典史也不再任用,直接卷鋪蓋走人。


    狄盈兒和紀長樂鬆了一口氣,手拉著手走在前邊,自顧談天說地。


    曹旺和沈漠然跟在兩個姑娘後邊,需要刻意放緩步子。


    曹旺推了推沈漠然,低聲道:“大哥,方才紀姑娘跟你道謝,你就說了一句‘應該的’,顯得太刻板了。”


    沈漠然不解:“本來就是應該做的,還能怎麽說?”


    曹旺啟發道:“你可以說看不得紀姑娘受氣,你可以說當然願意為她出手,你還可以說……”


    沈漠然讓曹旺打住:“就算長樂不在那裏,咱們也該這樣做。本就是盡本分的事情,哪能先看受欺負的是誰,再決定要不要伸張正義?”


    “嘖嘖,”曹旺可是看得清楚,“大哥,我隻問你一句,如果今天不是紀姑娘也受了調戲,你會指節攥得咯吱響,突然變得那麽生氣?”


    “這……”沈漠然搪塞,“反正最後肯定都會嚴懲那個敗類。”


    “得得得,道理我都懂,你也該看清楚自己的內心吧。”曹旺朝前努了努嘴,“別說兄弟沒提醒你,迴到醫館人可就多了,紀姑娘忙裏忙外,說話可不如眼前自在。”


    與紀長樂並肩而行的人是盈兒,沈漠然更容易迴想起之前在京中的日子。那時候流芳也總愛拉著盈兒跑來跑去,二人買糖畫,挑花瓶,甚至同吃一碗米粉,連盛錦程都說,她們倆像是粘在一起的。


    沈漠然忍不住在腦中將紀長樂與盛流芳的身影重合。他笑笑:“長樂和盈兒聊得正歡,咱們男子插不進話的。”


    “怎麽就插不進?”曹旺不由分說快走了幾步,“盈兒,你都帶了什麽糕點呀?”


    盈兒聞言駐足:“好多種,你要是餓了,就拿棗泥花酥吧,我記得你以前愛吃這個。”


    “太好了,難為你還記著。”曹旺打開了話匣子,“以前盈兒盈兒地叫,今天才知道,你原來是姓狄的。”


    盈兒便接話:“在相府的時候,名字就是個代號,誰會在意一個奴婢姓什麽。若是主家不順耳,我們就連本名都保不住了。”


    曹旺有些同情:“這樣啊,不過狄這個姓氏挺好的,我覺得還帶了點英氣呢。”


    盈兒便笑:“到了朔州,我和彩兒就恢複了本來的姓名,我姓狄,彩兒姓薛,公子是把我們當家人一樣看待的。”


    “那就好,你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可不是,我還又遇到了好小姐,她跟大小姐一樣心地善良,可聰明啦。”


    ……


    曹旺和盈兒有問有答,邊吃邊說。


    紀長樂見狀也掰給了沈漠然一塊甜餅:“嚐嚐吧,味道不錯。”


    沈漠然接到手中,自然就站到了紀長樂身邊:“看著就賞心悅目,肯定是好吃的。”


    曹旺迅速接了一句:“賞心悅目麽?大哥,你說的是餅子還是人啊?”


    沈漠然假意揮了揮拳頭:“你可有點正形吧。”轉而又對紀長樂道,“別聽他瞎說。”


    紀長樂並沒有生氣:“曹參軍妙語連珠,是個有趣的人呢。”


    曹旺見縫插針:“我大哥其實也有一肚子話,隻是他內斂克製得過了,不太會說。”


    “曹旺!”沈漠然有點臉紅。


    “好了好了,我打住。”曹旺知道,不能再繼續往深裏說了,索性專心品嚐起了盈兒的棗泥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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