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執聿和方時恩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從座位上起來,也開始往外走。方時恩補了一小會兒覺之後,精神恢複許多,看著蘇執聿走在前麵,甩開自己兩步的背影,終於又被自己的正事拉迴心神。方時恩連忙趕上蘇執聿,兩人並排走了,方時恩看了他一眼,而後認真迴憶起來自己此前背好的觀後感。這一迴憶不要緊,那來時麵前記住的幾句囫圇話,再睡這麽一小會後竟然已經記不起來什麽了。但是沒關係,方時恩還可以自己發揮。“你感覺他們的演出怎麽樣?”“嗯?”蘇執聿略微低頭,像是沒有聽清方時恩在說什麽。“我一直都挺喜歡這個樂團的,真的,我很欣賞他們,自從他們因在金色大廳演奏《海夜風》而聲名大噪,我就成為了他們忠實的粉絲……”“是嗎?”蘇執聿語氣輕輕。方時恩再次肯定地說道:“當然啊!”他望著蘇執聿,眼睛亮晶晶地:“執聿哥,我們以後還過來一起聽好嗎?”蘇執聿不是沒有見識過想要接近自己的人,可是像方時恩這樣低俗,不入流,手段粗劣到這種程度的他還是少有遇到。人類困倦就會需要睡眠,長期處於高壓狀態的蘇執聿有時也需要消遣。方時恩看起來是這樣的努力,要使盡渾身解數般要來接近自己,引起來自己注意,他的目的性是那樣的一覽無餘,蘇執聿毫不費力就可以解讀。在方時恩短暫接觸的某些時刻,蘇執聿都像是在被邀請以居高臨下的視角來觀賞一場為自己獨家準備的漂亮生動的喜劇表演。方時恩仰頭望著蘇執聿,他不知道對方審視自己的角度是那樣清奇,在因為對方長久的沉默心懷忐忑時,終於聽到蘇執聿說:“有時間再說吧。”“今天時間太晚了,我送你迴去。”兩人快走到車旁時,蘇執聿這樣說。方時恩坐進車裏,跟蘇執聿說:“送我去溫納莊園就好。”蘇執聿聞言,不由問:“你不迴學校?”方時恩一愣,而後緊接著反應過來什麽似的,解釋說:“嗯,因為…因為明天上午沒課,我去我姐姐那裏住。”蘇執聿察覺到他有幾分不自然的語氣,目光若有似無掃過方時恩的臉龐。“你不是在a大念書嗎?”前方路口正趕上紅燈,蘇執聿將車停下,前方車輛尾燈閃爍,他像是漫不經心地說道:“為什麽不把心思放在學業上?”“放在學業上?”方時恩重複了一遍,像是被提及了討厭的事,他臉蛋皺起來:“那有什麽意思。”他說完,又轉過來麵對著蘇執聿,“還是和執聿哥一起玩比較有意思嘛。”方時恩一雙圓眼笑得彎起來。方時恩一意孤行。蘇執聿善心有限,也從未有過“救風塵”的情結,故而不再言語。第4章 “執聿哥,下次見。”黑色轎車在溫納莊園前停下,方時恩從車上下來,把車門關上前和蘇執聿這樣說。待車門關上,方時恩便看到那輛黑色的邁巴赫毫不停頓地駛向路口,進入主路街道了。溫納莊園是雲淮市非常著名的富人區,小區綠化景觀修建得仿若城市花園,方時恩走過噴泉雕塑,拐一個彎,便到了程詩悅的住處,溫納莊園裏全是獨棟別墅,方時恩進入別墅大門,按了指紋進入客廳,人就整個繃不住了,之前和蘇執聿相處時熱情高漲的樣子消失不見,他肩膀挫敗地縮下來,進門就將腳上的鞋子蹬掉,找到拖鞋穿上後,發現鞋櫃裏多出來好幾雙女士高跟鞋。“姐!”方時恩在一樓仰著脖子扯了嗓子喊了一聲,穿著拖鞋走到了冰箱旁,給自己倒了一杯冰可樂。一口冰鎮碳酸剛下肚,二樓的棋牌室便被人推開了。是一張熟悉麵孔,經常來找程詩悅來打麻將的張琪,看起來三十出頭的年紀,身著一條看起來很清爽的吊帶裙,一手把著門,探出來半個身子對著樓下的方時恩招手:“在這呢。”方時恩三兩口將手裏的可樂喝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便“噔噔噔”地跑上了樓。一進門便看見三五個女人都在棋牌室裏,都是經常來程詩悅這裏的常客。程詩悅坐在麻將桌那裏,手指間夾著一根女式香煙,正在那裏一邊打麻將一邊吞雲吐霧。棋牌室足夠寬敞,裏麵的真皮沙發上坐著兩位年輕女孩,一位在幫另一位塗著指甲油,兩人時不時嘻嘻笑著,不知在聊著什麽八卦。她們看到方時恩進門,便都抬頭看了一眼,嘴裏叫道:“哎呀,是小時恩迴來啦……”方時恩往裏麵走,還沒等湊到他姐跟前呢,就被麻將桌上的周薇雪胳膊一伸摟住了脖子,“呦,咱們小時恩可是越長越漂亮了哈,快讓姐姐好好瞧瞧。”方時恩猝不及防被一摟,身子歪下來,一個不留神就被周薇雪在臉頰上印了一個大紅唇印子。“哎呀!雪薇姐!”方時恩本來心情就不怎麽好,這時候掙脫周薇雪的胳膊,一臉不高興地用袖子擦臉:“煩不煩呀!”方時恩發這樣的小脾氣不會惹到這群女人不快,反倒是那一張白淨小臉被印上口紅那麽一擦,半張臉都紅了,跟花貓臉似的。沒什麽威懾力不說,反而惹得麻將桌上幾個女人都笑出了聲。眼看方時恩被逗得臭著臉,程詩悅這才開口說道:“好了。”她抬眼望向方時恩:“怎麽了,迴來這麽不開心。”方時恩走到程詩悅身邊,耷拉著眼皮,語氣很是挫敗:“他根本不喜歡我,我找他講話他也是愛搭不理的,怎麽辦啊?”他看著程詩悅:“明明你交代我做的我都做了啊。”程詩悅不用他挑明也知道他說的是誰,聽他說完,不由抬眼看了方時恩一眼:“你怎麽做的?”方時恩以為程詩悅是不信,不由拿出來手機想要證明自己:“就是你讓我怎麽和他聊天我就怎麽聊的啊,還有你讓我約他聽的音樂會我也找他聽了,可是他對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在程詩悅把方時恩介紹給蘇執聿之前,就已經提前對方時恩做過許多培訓,方時恩自認下了功夫去學,可是沒有想到他這些對蘇執聿來說,根本沒什麽效果。“他今天一整晚,和我全程說的都不到十句話!”方時恩手指誇張地比劃著,又收拾起表情板著臉模仿蘇執聿。“嗯”“安靜一點。”“為什麽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好像是被方時恩的模仿秀逗樂,程詩悅臉上也浮現出了細微的笑意,她從麻將桌上起來,伸手搭在方時恩肩膀上,安撫一樣拍了拍:“好了,好了,別那麽急躁。”“你要知道,蘇執聿這種人如果對你真的不感興趣,你根本不會出現在他的好友列表上。”程詩悅說:“他眼高於頂慣了嘛,你再努努力看。”她推著方時恩到自己的座椅上:“你替我打兩把,我出去迴個電話。”方時恩沒什麽抵抗地順著程詩悅的動作,坐下了。“好吧。”其實看她們打麻將,方時恩早就看著手癢了,這一落座,手往麻將上一放,剛才的滿腹牢騷委屈,統統都消失不見了。程詩悅這個電話打的時間不短,方時恩偏巧手氣不錯,連贏了三把,期間跟周薇雪她們插科打諢。說是插科打諢,其實多數是她們調笑方時恩,方時恩反駁,又在麻將桌上大殺四方,惹得她們意見更盛。等程詩悅這個電話打完迴來,該方時恩讓位了,他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我今天手氣好,讓我替你接著玩唄,姐。”被這樣一雙水亮的貓眼兒眼巴巴望著,該是叫人十分容易心軟的,可程詩悅不吃他這一套,催促道:“這都幾點了,迴自己屋早點休息。”程詩悅說到這裏,又頓了頓,提醒說:“別忘記和蘇先生發晚安。”方時恩大多時候都是十分聽程詩悅的話的。此時聽到程詩悅這樣講,盡管對麻將桌還留戀萬分,卻還是不情不願地起身了。麵對程詩悅的提醒,方時恩拖著長腔迴答說:“知道了。”方時恩就要離開棋牌室之時,程詩悅又叫住了他。“對了,你們學校輔導員給我打電話了,你太久沒去學校了,最近抽時間去學校露露臉吧,再這樣下去你快要被開除了。”方時恩製造出一陣發牢騷的聲音,隨著隔音效果極好的門被關上,程詩悅都沒聽清他又嘟囔了什麽。隨著方時恩離開棋牌室,麻將桌上的麻將被自動麻將機收進桌腹重新洗牌。“你把蘇家那位二公子牽線給你弟弟了?”剛才方時恩和程詩悅對話也沒避著她們,不過她們幾位本身就關係近,有時候也會互通資源和訊息,這幾位都是人精,一聽心裏就有了數,周薇雪聞言不由勾了勾嘴角,目光掃過程詩悅說:“你倒是真舍得。”這話說得倒是耐人尋味,不知道是舍得蘇家那位二公子還是舍得方時恩。坐在周薇雪對麵的張琪將自己手裏的一張麻將打出去,說道:“那位看起來就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怎麽想的?”程詩悅風輕雲淡地:“他閑著沒事做給他找點事,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玩玩嘛,不成就不成嘍。“想這麽簡單,你弟弟什麽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不成惹得人家討厭,反而得罪人。”“什麽得罪人不得罪人的啊,這話說起來真跟被人家看到眼裏是個人物兒了。”程詩悅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她緊接著搖搖頭:“你不懂,有些人傲慢到極致的時候是會呈現出某種程度上的寬容,他們的時間很寶貴的,不屑於和螞蟻計較,也不會和螞蟻扯皮。”周薇雪聽罷她這一番言論,不由感歎:“蘇二公子這樣的也不好碰吧,你也算是沒少籌謀。”話音剛落,一直以來就此事都沒有發言的許顏突然冷著臉吐出來三個字:“吸血蟲。”麻將桌上驟然一靜,周圍溫度都降了下來。連向來待人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的程詩悅,也緩緩放下了嘴角。盡管許顏像是在為程詩悅感到不公,但是顯然程詩悅並不為此買賬。周薇雪這時候看程詩悅臉色,趕緊給了許顏一胳膊肘,打圓場道:“瞎說什麽呢胡話呢,阿悅疼弟弟呢!”張琪也趕緊說:“剛才在樓下喝多了吧,許顏。”“打麻將,打麻將,一張四萬……”盡管方時恩對學校討厭非常,但是昨天晚上程詩悅刻意提了,他便不得不往學校去一趟。而且他也不希望他真的被開除。雖然他的學校不過是一所加點錢有分就能上的學校。因為確實太久沒來學校,方時恩進來找教室時都差點找錯門。他這樣長期缺課的學生,校園生活太少,也沒能在學校裏交到什麽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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