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沉默,他緊接著說,“爺爺說,在琤琤肚子出來之前,把婚禮給辦了。”


    看這架勢,老爺子還不知道夏琤琤懷了別人的種吧?


    我嘴角微揚,不掩譏誚。


    “你何必瞞著我?”我十分溫順,“陸戎,你是害怕兌現承諾嗎?”


    “什麽承諾?”他輕飄飄反問,像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往前走一步,努力欣賞眼前濃鬱的春景,“陸戎,你說放我走的,等我生孩子或者,你和夏琤琤大婚。”


    “真的想走了?”他刻意停頓,“不管陸潮生,不管這裏的一切?”


    鬱鬱蔥蔥的春景終究變得模糊,我的深思飄得很遠。


    我忽然想起,我在陸潮生臥室裏對著他床頭照片發誓的模樣。曾經我勢要留住的別墅,因為和楊玏的齟齬,我都不再迴去。


    悵悵然,接近一年時光,我終究是發生了一點改變,我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陸戎,你心知肚明,有多少人想害我。我現在懷孕了,我不怕你們笑我怯懦,倘使你們給我退路,我願意走。陸潮生與你的債務兩清,蔓生大樓也終將綻放璀璨光華。陸戎,你放心,我會養大我的孩子,以後就算我想看蔓生大樓,我也會悄悄來、悄悄走。”


    我從來不覺得孩子會扭轉我的計劃,可它就這麽出現了,讓我強裝冷硬的心,變得柔軟。


    “林蔓。”


    他喊我,聲音醇厚若酒。


    “嗯。”我答應,眼前的景色,徐徐變得明朗。


    他說:“就算知道,你是我的小願,你也想走,對嗎?”


    陸戎骨子裏是冷傲的,難得柔軟。此時此刻,他大概是用盡了他今生的柔軟。那一瞬,我仿佛看到千樹萬樹的桃花齊齊綻放,下了一場漫天的紅雨。


    我很清楚,那是對他的小願,不是我。


    “要走。”我很堅定。


    “婚禮當天,你才能走。”冷冷說完,他掛斷電話,不給我反駁的機會。


    他生氣了?


    他是不是心裏在想,為什麽我可以當陸潮生的情婦,卻不願意當他的?


    我也在想。


    想不明白答案,可我清楚,我厭倦再插入別人的婚姻關係。


    作罷,我拎起行李,終究是走進陸戎的家。


    我一打開手機,這迴他們結婚很低調,沒有掀起巨浪。但我仔細一找,就得知他們的婚期在半個月後。


    半個月。


    我摩挲手機,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旋即,我又在考慮我以後去哪。十一守在納允鎮,大家都知道,我顯然不能去找十一。我又想和周小梔一樣四處走,但我懷有身孕,並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思來念去,我並沒有得出什麽結婚。我稍作調整,去z.d上班。


    張芝照舊起身迎接我,我懶得理她。坐迴辦公桌,我整理珩城相對重要的工作成果,起身去找陸戎。


    手捏文件夾,我又踟躇。


    猶疑一兩分鍾,我安慰自己:這就是普通的匯報工作。


    進辦公室時,陸戎負手而立,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俯瞰著璉城燈火。


    我走上前,“陸總,這是珩城的工作總結,您……”


    “放著吧。”不等我細說,他打斷我。


    我照做。


    看向他稍顯寂寥的背影,我躊躇許久,終是沒有說出私人的話。


    “陸總,沒事的話,我就迴去工作了。”


    我和他之前表麵的平和,都被他和夏琤琤的婚期給打破了。


    “珩城的風景,好看嗎?”他冷不防蹦出這句。


    看他這意思,是發現我去找過小鴿了?他好意思追問我?他說給我的交代呢?


    我背脊挺直,“陸總,終於可以舉辦盛大的婚禮,心情愉悅嗎?”


    他轉過身,目光鎖住我的。


    我無所畏懼,甚至把頭抬得更高。


    他步步走近,我站在原地,全身都是迎戰的狀態。


    陰鷙的神情,掩不住的戾氣,當這些離我咫尺時,我終究是退怯了。我右手覆住腹部,慢慢後退——我現在經不起他的暴虐。


    若任他如第一次那樣把我扔來摔去,我估計直接流產。


    劍拔弩張之際,我才恍悟,我已經沒有戰鬥的砝碼和退路了。


    “陸戎。”他把我逼到牆角,我軟綿綿喊他,明擺著投降。


    “我在。”他的話,聽不出喜怒。


    大腦快速運轉,我想起討好的方法。我踮起腳尖,輕盈地吻了他的臉龐。他仍舊渾身僵硬,我的唇湊近他的耳垂,柔柔低訴,“我愛你。”


    陸戎最想要的,是我的愛吧?


    哪怕他會放棄我,他也想要我的愛,這就是男人。


    站穩,我的後背往牆上貼了貼,含水的眸子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我不信。”他變得柔和了,吐詞卻是冰冷。


    我看著他故作冷漠的臉,抬起右手,撫上他的胸膛,“陸戎,你這裏信。”


    看了眼我的手,他又直勾勾盯住我,似乎要將我侵吞。


    身在弱勢方,我必須懂得自保。


    真實情況是我心情比他更不爽,但我不得不哄他。


    應該是哄他吧,用我從未說過的愛。


    食指在他的胸口處輕劃,我繼續用柔軟地眼神看著他,“陸戎,就算你不再信我,我也要說。我愛你,一如你愛著我。許折願的事情,我沒有印象,我不知道為什麽。可是你這麽厲害,你會不知道嗎?你不告訴我,你讓我查,很抱歉,我現在知道的就是你告訴我的。但是陸戎,我清楚我現在的心跳。都說天才與瘋子是一線之隔,我覺得愛恨亦是。”


    我緊盯他,看他的反應,無波無瀾的神情,沒有生氣的征兆。


    吃過鎮定劑,我繼續,“陸戎,你爺爺容不下我,很多人容不下我。我死不足惜,但我可憐我的孩子。看在它也是你的骨肉,你就放手吧。陸戎,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我願意留下,我的生活也不會太平?既然你為了你的野心放棄了我,就不能多分我一點仁慈嗎?”


    他仍然巋然不動,眼眸深深,似是蘊藏著千言萬語。


    我柔聲道,“陸戎,我會想你的。我胸前、私-處合起來就是你的名字,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我會告訴孩子,他有過一個很厲害的爸爸,隻是不能陪他長大。”


    “去試嫁衣。”


    一句話,將我打蒙。我頓時雲裏霧裏的,“陸戎,你在說什麽?”


    “下班後,你去試嫁衣。”


    為什麽,話題突然從求他放手,變成讓我去試婚紗?


    所幸,他方才駭人的戾氣已散,我終究可以稍稍鬆口氣。


    我略略鎮定,“我又不結婚,試什麽嫁衣。”


    “你和琤琤的身段,相差無幾。”他說。


    這個謊,他要撒幾次?


    比起被他教訓,試件嫁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好。”我眼睛一眨不眨,“那陸總,沒事,我就去工作了。出差兩天,我辦公桌上堆著挺多文件的。”


    “林蔓。”他的左手突然抓住我忘記從他胸膛撤迴的右手。


    “嗯?”他的掌心有薄繭,包裹住我的,滋生不可名狀的溫暖。


    “等我,好嗎?”他眼中映著小小的我,乍一看,很真誠。


    我本能的迴答:不等。


    但此情此景,我不敢激怒他,“好,我等你。”


    我不知道他讓我等他什麽,但我知道順著他沒壞處。


    他向來高深莫測,我不指望能讀懂他。


    當我終於走出他的辦公室,我竟有些腿軟。我扶著牆,緩慢地調整。張芝看見,急急衝到我跟前,“老大,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搖頭,“我沒事,你去忙你的。”


    上午被我訓後,她愈發怕我了,一句話不敢多說,乖乖退迴她的格子間。


    下班,陸戎提前五分鍾走近我的辦公室。他坐在我對麵,擺弄我養的多肉。


    他不催我,悠然自得的模樣。


    我哪敢磨蹭?


    用了一分鍾結束十分鍾事,我拽起手包,“陸總,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陸戎開車,彎彎繞繞地,就開出了璉城的繁華區,走到了老街。


    老街窄,陸戎的車停在外麵。他先下車,再領我下車。夕陽西下,老街零星的路燈也逐次亮起。燈光是晦暗的,稀疏的,顯出老舊。和整條舊跡斑斑的街,十分契合。


    他先下車,我緊跟著。


    “你帶路。”我看向老街,總有小巷深深的錯覺。這地方,在我記憶裏,沒來過的。


    陸戎像是很熟,牽住我的手就往前走。


    想來他為了嫁衣來迴奔走,不熟也難。


    匆匆走了幾步,我將目光落在緊緊交握的手上。


    陸戎什麽意思?


    婚訊公布之前,他把我遣去璉城;婚訊公布之後,他又堂而皇之和我牽手?


    那些溫情,那些理應深埋歲月的溫情。


    他的掌心,傳遞我絲絲縷縷的溫暖,讓我不想掙脫。


    反正隻有半個月了。


    我不想和他爭鋒相對,落得兩兩負傷的結局。他既然對我有類似愧疚的情緒,那我就承受吧。我是孕婦,我需要保持愉悅的心情。


    他人高腿長,步子卻不大,我不用趕,正正好跟上他。


    路燈拉長我們的影子,我看得見斜斜的影子。兩個影子交纏,難舍難分。


    到了店鋪,我有些訝然。老街,老店,哪裏都是斑駁的歲月痕跡。不過比起陳舊的店鋪更吸引人的,那就是擺放在店中一件件的大紅嫁衣。還有旗袍,如意襟、琵琶襟,怎麽精致怎麽來。


    恍惚間,我像是迴到了民國時代。我想起《花樣年華》裏,張曼玉飾演的角色,不管生活如何,每天換著花樣穿著一件旗袍,來往走在胡同裏。


    就是這種感覺。


    “陸戎,你來啦。”一句話打破店內的沉默。我循聲望去,是頭發花白的老人,穿著深藍的褂子,戴著眼鏡。


    “嗯,陳叔,我帶人來試嫁衣。”


    陸戎這麽喊,或許這個陳叔,比他的實際年齡看起來老。


    陳叔走近我,細細打量,旋即朗聲大笑,“陸戎,這是你的新婚妻子吧?”


    “我……”不是。


    搶在我前麵的陸戎,率先說道,“陳叔,她是。”


    難道這個陳叔一心沉浸他的事業,都不關注外界?陸戎和夏琤琤的婚訊,鋪天蓋地。


    陸戎輕輕掃我一眼,似是威脅。


    我噤聲,不再多說。


    陳叔笑得愈發高興,“好好,你小子,終於帶人來見我了。我去給你取,藏了好久。”


    我一直覺得大紅色俗,但陳叔手拎做工繁複的嫁衣時,我眼前一亮。處在震撼之中的我,突然覺得,極富古典韻致的大紅嫁衣,一點不比精致華麗的婚紗遜色。


    陳叔遞到我跟前,“給,丫頭。”


    我輕輕放在手裏,怕壓皺了——陸戎不是說,我是替夏琤琤試的嗎?


    “謝謝陳叔。”我感覺,陳叔的年紀,可以當我爺爺了。陸戎那麽叫,我就跟著,免得惹老人家不高興。


    陳叔慈眉善目,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丫頭,喜歡嗎?”


    “喜歡,陳叔手藝好。”我迴。


    “真是嘴甜的丫頭。”陳叔拍拍我的胳膊,“行了,去試試,看看合不合適。陸戎這小子,都不帶你過來讓我親自量量。”


    “好。”我找到換衣室,推門進去。


    我提著衣架,看著嫁衣。錯綜複雜的帶子,令我犯難,我似乎沒辦法把它們理順。我摸了摸柔軟的料子,真怕我一個胡來,把它給掙破了。我舍不得。


    正在鑽研,卻聽敲門聲。


    “誰?”我下意識問,迴頭盯住微微顫動的門口。


    “我。”


    是陸戎。


    “怎麽了?”我放軟語調,不想讓陳叔發現端倪。


    他說:“我幫你穿。”


    我:“……”


    思量不過一秒,我打開門。陸戎進來,關上門。登時,原來就不寬敞的換衣室,變得逼仄。他的鼻息,盤旋在我周身。


    “你會?”我看向陸戎,表示懷疑。


    他挑眉,“脫衣服。”


    我將嫁衣遞給他,背過身,開始脫衣服。


    現在春意濃稠,氣候溫暖,逼近夏日的溫暖。我穿得很少,輕易就脫得隻剩內-衣。


    我並不迴頭,啞著聲兒,“好了。”


    肩頭傳來溫暖的碰觸,我隨之震顫。那一點酥癢,就這樣迅速擴散,直至侵占我的全身。先是手指按在我的肩頭,他又整個手覆住我的肩頭,輕輕移動著。


    我背對他,看不清他的動作。


    我不知道,他是愛撫,還是掂量我的身形。他的微微粗糲的手掌心覆在我的腹部,留戀,俄而往下,奔向到另一處柔軟……


    “啪”,我趕忙阻止他的手的動作,“陸戎。”


    含嬌帶嗔的。


    頭頂是他的輕笑。


    我臉色愈發燙了——跟他做再親密的事,我都不會羞赧。但試衣間外,有人啊。


    “別害羞,我幫你換。”


    他在調戲我?


    轟的一聲,我似乎聽到了什麽崩塌的聲音。


    他說到做到,替我穿衣。我不太懂,生怕掙破衣服,全程由他擺布。而他的手指,滑過我的脖頸,鎖骨,前胸,大腿……沁涼的觸感,傳遍我的全身。


    一場驚心動魄的撩撥。


    “好了。”他低淳的話語響起,終結這次磨難。意外的是,他真的可以幫我穿上我覺得太過複雜的嫁衣。


    他率先出去,替我扶著門。我一步步出去,他又將同樣古舊的全身鏡推到我的麵前。鏡中麵色緋紅嬌若桃花的明豔女子,真的是我?


    陸戎可能是在正兒八經幫我穿衣,免不了誘引。因此我連眼角眉梢都有掩不住的蕩漾,配上一身紅綢嫁衣,更像是待嫁的新娘。


    事實是,陸戎的新娘,是夏琤琤。


    這一念頭,又讓我稍稍迴神。雖已意興闌珊,但我仍是轉動身體,假裝欣賞嫁衣。陸戎怎麽樣我無所謂,我希望陳叔能覺得他沒有白白付出辛勞。


    “丫頭,你穿上這衣服,讓我想起來幾十年前,我的意中人呢。”陳叔看我許久,說道。


    我心虛,“我一定沒有陳叔的意中人有氣質。”


    以前的美人兒,有一股難言的氣質,是一個時代孕育出來的氣質。


    陳叔笑聲朗朗,“陸戎,你這丫頭,嘴甜。”


    陸戎睨我一眼,“她對我時,可是伶牙俐齒的。”


    “陸戎,你這小子,活該!”陳叔說,“好在這衣服合身,沒讓我白忙活。你小子,不知道我年紀大,多讓我休息休息?”


    “陳叔你休息了,那誰來做嫁衣?”沒想到,陸戎還十分認真。他似乎也流露出對嫁衣的一種執著與留戀。


    他一直都是偏執的人。


    我踮了踮腳,提議:“那我去換衣服?”


    陸戎和陳叔一致點頭。


    換下嫁衣,陳叔留我和陸戎吃飯,陸戎沒有拒絕。


    陳叔,應該和陸戎很是熟絡。


    四方的八仙桌,掉漆得厲害,上麵的菜肴,實在太簡單。


    陸戎沒有嫌棄,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我吃了一筷,不難吃,但絕對沒有陸戎說的好吃。這下,我更確定陸戎和陳叔情誼匪淺。


    迴家,陸戎將嫁衣掛起來,絕口不提他和夏琤琤結婚的事。


    兩天後的周末,我隻身一人來到陳叔的店子。


    店鋪掛滿衣服,卻門庭冷清。


    “陳叔?”我走近,喊了幾聲。


    “唉!”遠遠的,有人應。


    沒多久,陳叔走到我跟前,“要做什麽?”


    我自報家門,“陳叔,我是前兩天跟陸戎來試嫁衣的,不認得了?”


    他推了推眼鏡,眯眯眼,“認得!是嘴甜的丫頭!”


    我問:“陳叔,你知道許折願嗎?”


    “你問小願?”顯然,陳叔對許征延,並非沒有印象。


    “嗯,就是她。”我輕聲道。


    陳叔看我幾眼,歎氣,“丫頭,你都要和陸戎這小子結婚了,不用擔心小願的。小願就是陸戎早幾年不能忘記的人……最終,還是失去了。陸戎小子……唉……”


    我總覺得,陳叔是藏了一些話。


    但不重要。


    我揚起微笑:“陳叔,你大概不信,我就是失了憶的許折願。若非如此,以陸戎的性子,怎麽會輕易愛上別人,並且談婚論嫁呢?”


    我當然沒有證實,這麽說就是為了讓陳叔信任我。


    “真的嗎?”陳叔自言自語,“好像也隻有這樣說得通。”


    “陳叔,我真的是小願。我很難受,我希望在婚禮之前想起我和陸戎的曾經,可是我沒有辦法。陳叔,我想你應該是看著陸戎長大的,肯定對我的事情一清二楚。陳叔,我想知道,我當初是從哪個孤兒院出來的?”


    或者是我提到孤兒院的事,讓他真的相信我是許折願。


    陳叔迴,“讓我想想。”


    陳叔不僅說了孤兒院的地址,並且說了一些陸戎和許折願的事情。我聽得並不真切,恍恍惚惚的,更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演戲演到底,我全程配合陳叔,臨走前又珍重地道謝。


    走在古樸的街頭,我發短信,將孤兒院的確切地址告訴吳司嘉。吳司嘉之前是廣撒網,排除法,現在我給他確定的地址,為他省去一大部分工作,更為了我早點得知消息。


    發出短信後,我又覺得有些好笑——陸戎都要結婚了,我還糾結當年的往事,有意義嗎?


    夏琤琤和陸戎婚禮當天。


    我和陸戎住的房子,並不是婚房,因此我沒有被趕走,仍可以住在那裏。


    徘徊在臥室,我看著我收拾好的小行李箱——今天過後,我就可以離開了。


    我沒想好去哪,理想狀態是找個安寧的小鎮,先把孩子生下來。


    今天的婚禮,陸戎是強製我去參加的——我不懂意義何在。


    他早早出門,新郎,有很多需要忙的事情。


    而我,真的想抓著行李箱就逃。


    自知道婚訊開始,接連半個月,他都溫柔以待,喜歡抱著我,安靜地抱幾個小時。可我不能因此把他想得溫柔了——我要是忤逆他,苦果子不會少。


    思量間,門鈴響。


    我匆匆跑下樓,開門,居然是久違的陸蕭蕭。


    “怎麽?你今天想要找我‘決鬥’?”她說是說得嚴肅,卻一直沒找我。我以為她會忘記,結果她是在等最好的時機。


    原來不知不覺,那個驕橫跋扈的陸蕭蕭,也變了。


    陸蕭蕭眉目飛揚,笑得肆意,“今天你這麽‘幸福’,我怎麽會跟你決鬥呢?”


    我聽出她的譏誚之意。我終於被陸戎拋棄了,我即將再度變成人人唾棄的小三。她應該覺得,這痛苦,不會比她被宋嵩拋棄小。


    “如果不‘決鬥’,那我和你無話可說。”我伸手關門,“我要趕去婚禮現場了,不會和你同行。”


    拋棄我的人,我也不會迴頭去求。


    陸蕭蕭一手擋住門,“林蔓,你喪家犬的模樣,應該會讓我不再恨你。婚禮上,你應該會很難堪,我等著看就好。可那之後,你肯定沒心思跟我喝杯咖啡。林蔓,跟我喝杯咖啡吧,讓我懷揣著高高在上的心情,讓我體會下當初你冷眼看我被宋嵩的拋棄的處境。”


    她說話很難聽。


    “陸蕭蕭,我不能喝咖啡。”我板著臉,如實相告。


    “我喝,也行。”她咄咄逼人,“林蔓,小叔叔大婚之日,我跟你任何人出了事,他都會發瘋吧?林蔓,你不滿足我一個小要求,我會讓你後悔。”


    她在威脅我。


    端詳近在眼前的精致的小人兒,她似乎變了很多,“陸蕭蕭,你以為我怕你?”


    緩慢擠出甜蜜的微笑,她緩緩說,“我隻是覺得,懷了孕的人,會容易害怕。林蔓,讓我迴心轉意就隻有一個辦法,就是讓宋嵩迴到我身邊!”


    那笑容,滲了毒似的,讓我看著很反感。


    僵持著,也不行。


    陸蕭蕭有什麽圖謀,我不清楚。我不去,她糾纏我,不惜跟我魚死網破。我一去,天知道什麽等著我。


    她將我逼到兩年的境地。


    “蕭蕭,”我軟了軟語調,“你等我一下,我套上外套。”


    陸蕭蕭說:“可以。”


    生怕我使詐,她步步緊跟我,可以說是監督了。


    兩個人上了車,去的,也是咖啡廳。陸蕭蕭領我進了包廂,把我推進去後,她就關上門。我敏銳地聽到了她反鎖的聲音。


    我心中一驚,真的有詐。


    陸蕭蕭太明顯太拙劣,又太無畏,讓我無從拒絕。


    我不動聲色按了手機,將位置分享和提前編好的消息發給吳司嘉。我在微信上跟他說:如果半個小時我沒有找他,來找我。


    以前,我會發給楊玏。


    現在,我和楊玏,似乎變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陌生人。


    包廂內光線昏暗,整得很曖昧。


    我往裏走,坐在角落的,正是溫文而笑的markus。


    看到他,我沒有很驚訝。在德國,他借著酒意,就曾想對我做禽獸不如的事。


    “蔓。”他看見我,照舊滿懷繾綣喊我。


    我坐在他對麵,“你和陸蕭蕭,什麽時候攪在一起?這一次,你又想做什麽?”


    “我和蕭蕭,目標一致。蔓,我說過,這一次,我會對你溫柔。”他加深笑意,“我隻想跟你玩個遊戲,你說,在陸心中,婚禮重要還是你重要?”


    他的笑容,在我眼中,隻有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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