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各自背著包,沿著台階往上走。此時盛夏七月,滿眼都是鬱鬱蔥蔥的綠,見慣了城市裏的高樓大廈,在落進這好像綠野仙蹤一般的世界,李棲深深唿出一口氣,覺得身體都輕了。上了山,先去寺廟後麵的齋堂裏放行李。杭迎一來這裏住過,因此把齋堂簡單裝修了一下,水電網都有,不至於太返璞歸真。房間不大,陳設簡單,靠窗放著一張床,潔白的床單被子和枕頭,一張方桌兩張椅子,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東西。院子東門有個平台,平台上砌了魚池,繞過魚池下麵是一大塊菜地,種著各種瓜果蔬菜,寺廟的師傅在除草,還有一些來這裏禪修的人和義工。李棲走過去看,一壟番茄苗,已經掛果了,沒熟透,帶著點青皮。他跟在師傅後麵,看著他除草,有些躍躍欲試。師傅就教李棲怎麽除草,李棲幹活不多,問題比較多,問番茄怎麽種的,什麽品種,已經熟了嗎,不熟可以吃嗎?師傅給了他一個番茄,叫他走了。李棲咬著番茄迴院子,坐在迴廊外。這番茄雖然還沒熟透,但是沙瓤,汁水多,又酸又甜,不像超市裏買的番茄沒有味道。徐裴出來洗手,看見迴廊下的李棲。李棲也看見了他,啃著番茄,不說話。顧成川從屋裏走出來,站在李棲身後,還在打電話。李棲仰頭看他,“都出來玩,不要老想著工作啦。”顧成川掛掉了電話,揉了揉李棲的腦袋。“知道,陪你出來玩,肯定得把你伺候開心了。”顧成川看向院裏的徐裴,“一會兒什麽安排?”徐裴擦著手,道:“齋堂住著一位老中醫,我帶杭迎一過去看看。”顧成川點點頭,問李棲,“你要去看看嗎?”李棲看了徐裴一眼,搖搖頭。李棲和顧成川去燒香,杭迎一、章從致和徐裴去看中醫。去找老中醫的路上,杭迎一一直在說話,“你看到李棲了嗎,今天的李棲有點不一樣,很放鬆很自在。我有新的靈感了,我現在就想要李棲。”徐裴手插著兜,“人家有男朋友,你說要就要。”“顧成川不理解李棲,”杭迎一道:“他看到的李棲是淺顯和敷衍的,他體會不到李棲的美。脆弱、憂鬱、天然、自在,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情態,你讓我去找他吧徐裴!”徐裴神態平靜,“不行。”杭迎一胸口劇烈起伏,麵色更加陰沉,“徐裴,你不要克製了,裝好人沒意思。你身上有毀滅和破壞的美學,你應該表現出來,不然就是暴殄天物!”杭迎一的聲音圍繞著徐裴,“你把李棲帶過來好嗎,你可以造就李棲的脆弱和憂鬱,李棲可以供你釋放你壓抑已久的東西,徐裴,你去把李棲搶過來吧。”徐裴歎氣,叫章從致帶著杭迎一先去,他要換個地方清靜清靜。李棲和顧成川收拾好了房間就去前麵燒香,大殿上神佛金相十分高大,金剛怒目,菩薩低眉,讓人不得不生敬畏之心。李棲花五塊錢買了一把香,在旁邊的火爐裏點著。燒香拜佛的人不少,遊客居多,大多數人都很虔誠,還有一步一步跪上來的,叫人看著心裏很不忍。眾生相麵前,李棲的事情根本微不足道了。他學著別人的樣子,香放在額頭,躬身拜了三拜,隨後把三炷香插進大香爐裏。顧成川在旁邊看著他,看他從人群裏出來,問道:“許了什麽願?”李棲說:“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工作順利。”顧成川笑了,“你要求這個,不如求求我。”李棲皺眉表示不讚同,“你怎麽能在菩薩麵前說這個,太托大了。”顧成川伸手攬著李棲的腰,把他圈進懷裏,“最近不開心嗎?”李棲抬頭看他,顧成川對李棲的情緒變化,一貫不太敏感。“你工作的事情為什麽沒跟我說?”顧成川道:“章從致先我一步,幫你解決了。”李棲微愣,算上顏言那次,章從致已經幫了李棲兩次了。李棲很快想到,如果是徐裴幫的李棲,顧成川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而章從致出麵,雖然大家都知道是徐裴所托,但麵子上是過得去的。“你老板應該最近就會讓你迴去上班,”顧成川道:“當然了,依我看,這個班不上也罷。”“上班,還是要上班的。”李棲慢吞吞道:“不跟你說是因為,不想再給你添麻煩。”顧成川已經麵對顧父和公司的壓力,李棲不想因此麻煩他,也不想再聽那句幾乎誅心的值不值得。“所以我說你的很多想法都沒有必要,”顧成川笑著搖頭,“跟男朋友說什麽麻不麻煩。”李棲垂下眼,指腹在顧成川的襯衫上劃來劃去。“兩個人的感情,總不能隻讓你一個人付出,我怕你會覺得,”李棲頓了頓,“不值得。”顧成川的神態有些細微的變化,“怎麽會覺得不值得呢?李棲,我跟你說過,你是獨一無二的。”顧成川有一雙深情的眼睛,即使他麵若冰霜的時候都格外吸引人。李棲注視著他,幾乎忍不住開口,“就因為我在你和徐裴之間選擇了你?”顧成川有一瞬間的緊繃,類似某種被點破後的惱羞成怒。他沒有迴答這個問題,沉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的時候神情稍淡,“寶貝兒,你的想法太天馬行空了,或許我們可以簡單一點,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你隻負責調節好自己的心情,輕鬆一點好嗎。”顧成川把李棲抱進懷裏,李棲靠著顧成川的肩膀,聞到了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為什麽兩個人離得那麽近的時候,心可以那麽遠。李棲不明白。一到晚上,寺廟安靜得多,遊客已經離開,留下的都是寺廟的僧人和義工。山裏不存在燈火通明的情況,隻有幾座大殿和相互之間連接的走廊燈光明亮,往遠處望去,山林幽深。寺廟有晚課,李棲跟著去湊熱鬧,散了之後,他一個人四處逛,被清淨的夜色吸引。齋堂下麵的的菜地一壟一壟整整齊齊,地頭有盞大燈,燈照亮一半菜地,是朦朧模糊的光,再遠就不行了。白天在菜地除草的師傅這會兒還在,給新栽的幾株辣椒苗澆水。李棲走過去,問:“現在還能種菜嗎?”師傅說,“可以的,茄子、辣椒、絲瓜、南瓜都可以種。”李棲想了想,“番茄可以嗎?”師傅說:“番茄現在不是時候,早一茬的番茄五月份種,晚一茬的番茄要到八月左右,天氣太熱長不了的。”怎麽迴事,李棲想,又是這種尷尬的,左右為難的境地。“我就想現在種。”李棲蹲在田壟邊,扒拉土塊。“那就試試吧,”師傅不阻攔,“山上沒有山下那麽熱,說不定可以長出來。”他跟李棲說定,明天會給李棲帶一些番茄秧苗。李棲很高興,幫師傅把剩下半壟辣椒苗澆完了。澆完水,李棲拎著水桶迴齋堂,爬完台階一抬眼,徐裴拿著一盒魚食,在魚池邊喂魚。一瞬間他覺得徐裴像地主,自己像長工。李棲保持著平穩的步伐,從徐裴身邊走過去。“站住。”徐裴往魚池裏撒魚食,金魚在水麵起伏,泛起漣漪一陣陣。李棲停住腳,徐裴看他,“躲什麽?”李棲沒說話,把水桶放在旁邊,打開魚池邊的水管洗手。他有點緊張,上次這麽緊張還是在顧家花園,他怕徐裴又來指點他的愛情,因為他很沒有底氣。同時他又埋怨顧成川,如果他多愛我一點就好了,那樣我就不怕徐裴尖銳的反問,也不會被他戳中痛處。李棲洗完手,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看向徐裴。徐裴笑著看他,“白天我見到你們了。”好了,現在完蛋了,我隻能接受他的嘲諷了。李棲覺得好難受,他說:“你偷聽別人講話,你不道德。”徐裴笑出了聲,“我還準備偷別人男朋友呢,這點事算什麽。”李棲憋了一口氣,悶頭在水管下洗手。“我聽說,”徐裴道:“你和成川的故事,始於下著大雨的半山別墅,暴雨、深夜、孤立無援,的確可以催生出情感聯係。”李棲倏地抬起頭,目光緊緊盯著徐裴,不管他和顧成川現在怎麽樣,李棲決不允許徐裴對最開始的心動指指點點。徐裴一哂,“我還沒說什麽呢。”“那你想說什麽?吊橋效應,驚鴻一瞥?”李棲氣勢很逼人,“心動是一瞬間,但是愛情不是,我確信我愛著他,我也確信他愛我。”盡管他的愛需要衡量值不值得,但是,李棲想,要求一個人為愛情投入所有未免有點苛責,有所猶豫是人之常情。徐裴看著李棲,他為愛情據理力爭,眼中浮動的光芒要比他手上的戒指更能代表永恆。“你們的愛情故事很一般,”徐裴感歎道:“但你此刻愛人的樣子很動人。”徐裴靠近李棲,溫和地,甚至愛憐地看著他,“如果你能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你就知道,你想要的愛情已經得到了,那跟顧成川無關。”李棲一瞬間,覺得心跳都停了。風輕又靜,樹影婆娑,山裏有鳥鳴。兩個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上半身越來越近,直到氣息糾纏,唿吸的聲音在兩人之間流轉。“我有男朋友。”李棲的聲音低不可聞。“我知道,”徐裴道:“要把他叫過來嗎?”李棲沒說話,眼眶有些濕,為徐裴的話,為徐裴又在捉弄他。徐裴看了他很久,輕輕歎口氣,簡直不知道要把李棲怎麽樣才好。他最終沒有親下去,隻是伸手抱了抱李棲,手掌撫過薄薄衣料下的蝴蝶骨,一觸即分。“好可憐的李棲,好為難的李棲,”徐裴輕聲道:“生活什麽時候能不捉弄你,你什麽時候能不再騙自己。”--------------------貓咪找到了,跑出去兩天,晚上迴來吃我放在門口的貓糧,被我逮到了謝謝大家的關心,非常感謝!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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