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偏殿,內書房


    崇平帝散了朝後,迴到內書房,倒也沒有批閱著奏疏,而是端著一杯茶盅,低頭品著香茗,而紅木條案上分明放著一冊裝幀精美的書籍,正在讀著。


    藍色封皮赫然見著“三國”話本幾個字,這本書幾乎可以說是崇平帝平日公務繁忙之餘為數不多的消遣讀物。


    就在這時,大明宮內相戴權,行得近前,低聲稟告道:“陛下,軍機大臣賈珩在殿外求見。”


    崇平帝詫異了下,目光從手中書冊抽離,抬眸望去,喚道:“宣。”


    不多時,賈珩趨入殿中,向著崇平帝行禮參拜,而後朗聲道:“聖上,李閣老在北平的情狀,飛鴿傳書到了錦衣府,經解譯匯錄軍情急遞,還請聖上禦覽。”


    說著將手中的簿冊,雙手舉起,近前遞至崇平帝身前的條案上,而後,徐徐退離開來。


    這是後續錦衣府的將校,根據飛鴿傳書的信息匯總而來的軍情奏報。


    崇平帝目光落在賈珩手中的簿冊上,心頭一動,伸手拿起,凝神翻閱。


    過了一會兒,這位中年天子冷硬麵容上,幾有霜寒之意籠罩,沉聲道:“唐寬在薊鎮數年,驕橫狂妄,暴戾殘民,朕因邊事計,對其一再容忍,但此獠戍鎮薊州幾載,勞而無功,先前東虜入寇北境,更是龜縮城中,坐視賊寇肆虐,如今檻送京師,正當交部議處,嚴懲不貸!”


    賈珩在下方聽著崇平帝的憤憤之言,麵無表情。


    暗道,如是他在對虜戰事上勞而無功,隻怕下場不會比唐寬好上多少。


    崇平帝說著,將簿冊放到一旁,再次抬頭問著賈珩,低聲道:“子鈺,薊鎮為北平門戶,直麵胡虜,如今唐寬押解入京,子鈺對薊鎮總兵人選,可有屬意之人,當以何人接任為好?”


    賈珩麵色一整,麵上作出思量之色,沉聲道:“此事,臣以為需等李閣老梳理北平人事後,再作計較,如今在京之將,多不諳敵情,需得甄別。”


    李瓚作為北邊兒的統帥,掌管北方人事,熟知一應北邊防務,對薊鎮總兵的話語權自然要更重一些,當然他心中也有人選舉薦,可當著崇平帝的麵,自然還是要以李瓚為主。


    當然,同為軍機,他也有較大的用人話語權。


    崇平帝點了點頭,道:“那就等李閣老的奏疏遞來,議定此事,你也在京中幫著察看,舉薦良將。”


    唐寬既被拿捕檻送京師,錦衣府的渠道隻是簡單敘說了事情經過,而李瓚勢必也要上疏陳奏崇平帝,講述其對北平防務的布置以及相關鎮將的調整。


    崇平帝壓下此事,以一雙沉靜的目光打量著的對麵的蟒服少年,又問道:“你那嶽丈秦業,先前廷推,經朝臣舉薦,遷任工部右侍郎,子鈺,你怎麽看?”


    賈珩聞言,麵色詫異了下,頓了頓道:“六部人事,臣不敢妄言,至於臣之嶽丈,縱以避嫌而論,臣也不好多言。”


    因為他原本以為崇平帝會擱置廷推,再來問他意見,不想已經確定了人選,那麽對答就容易一些。


    崇平帝打量著對麵的少年,道:“秦業怎麽說也是你嶽丈,對其品行、能為,你當有所了解才是,此間隻有你我君臣,無需諱言。”


    賈珩凝了凝眉,敘道:“臣之嶽丈,已年過六旬,在工部從科吏而至郎中,如論能為,臣所知不多,尚不敢妄言,但論為官,嶽丈他清廉如水,兩袖清風,這一點兒,微臣可以擔保,嶽丈幾是家無餘財。”


    為官清廉,不貪不占,否則秦業家境也不會如此清寒。


    崇平帝聞言,點了點頭,道:“清廉如水,兩袖清風,值此一條,不知要勝今日那些被舉薦的臣子多少,如今他領工部職事,署理部務,如能以身作則,想來工部再無恭陵之事。”


    賈珩拱手道:“臣多謝聖上信重。”


    崇(本章未完!)


    王夫人:她就知道!


    平帝說完秦業,也不繼續往下延伸,叮囑道:“如今李閣老在北,整頓疆務,要用著不少錢糧,朝廷絕不能短了缺了,最近錦衣府和內務府查抄官吏家資折賣銀兩充入內帑,以備撥用,你最近要好好練兵,軍機處如今也無大事,事務重心可以多往京營放一放。”


    賈珩麵色一整,說道:“臣這幾天就常往京營督導作訓,十二團營軍卒陸續整頓完畢,相關兵額也皆已補充到位,隻是缺乏實戰,臣之意當派出幾路兵馬,在河南、山東等地,剿捕盤踞山林的賊寇,不久前,河南都司奏報,正在調集都司衛所兵力剿捕雞公山賊寇,臣尋思著地方衛所久疏戰陣,老弱病殘充塞軍中,未必妥當,臣準備調派京營兵馬入豫,一來演訓奔襲之戰,二來助剿賊寇,未知聖上意下如何?”


    對京營的整頓,自賈珩接任京營節度使後就沒有停滯,雖一直沒有放鬆對軍容、軍紀的督導,但畢竟沒有經過實戰,難說有多少戰力。


    賈珩的言外之意是派著京營之兵前往河南助剿,以作練兵。


    崇平帝沉吟片刻,問道:“河南都司正在剿捕,聽說五軍都督府也派了軍將前往河南,如是再派兵丁,是否有必要?此事你和施傑軍機處與內閣商議,再作計較。”


    這時代還沒有常備演訓的習慣,賈珩的這個提議,多半在內閣通不過。


    畢竟河南都司已調遣衛所大軍剿捕賊寇,京營出兵河南,無異於重複派兵,不是徒耗錢糧,又是什麽?


    賈珩聞言,凝了凝眉,一時無言。


    其實,也是對河南局勢的擔心,牛繼宗以及五軍都督府的一些將校前往河南督導剿寇事宜,旁人他不知道,牛繼宗什麽水平,他還不知道?


    隱隱有些擔憂,隻怕賊寇越剿越多,再有不測之變,就不好收拾了。


    現在沒辦法,隻能迴頭讓錦衣府向河南加派人手,探察河南事務。


    崇平帝這邊兒不知賈珩心頭的隱憂,又是叮囑了京營練兵事宜。


    及至晌午時分,賈珩才離了大明宮,遵循著崇平帝先前的旨意,並未再迴武英殿,而是打算迴府用過飯去,先去京營待一個下午,等晚上再迴武英殿值宿軍機。


    榮國府,榮慶堂


    此刻,廳中桃紅柳綠,珠翠環繞,鶯鶯燕燕,聚之一堂。


    賈母笑意吟吟地坐在羅漢床上,身後丫鬟鴛鴦、琥珀捏著肩,侍奉著茶水,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鳳紈則在左邊下首列坐,至於右邊的繡墩上,釵黛、迎春、探春、雲岫則列坐,寶玉也在黛玉和湘雲跟前兒坐著。


    這兩日,因為賈政一來招待登門道賀的原工部同僚,二來熟悉通政司的諸般事務,就沒空搭理寶玉。故而寶玉除卻檢討書寫完,交給賈珩審閱,得了賈珩允準過關,也就還未去著祠堂跪著。


    此刻榮慶堂中眾人,都將一雙好奇的目光落在一個著粗布衣衫的老嫗身上。


    老嫗以藍色包頭巾包裹,發絲如銀,臉上溝壑叢生,一笑起來,就連臉上的褶子也都舒展開一些,嘴裏現出幾個黑黢黢的豁牙口。


    正是劉姥姥。


    去歲冬,因家中生計艱難,劉姥姥領著孫子板兒前來榮國府尋著鳳姐,鳳姐就讓平兒支取了二十兩銀子給劉姥姥家過年。


    待過年時,劉姥姥就領著板兒再次來見鳳姐,給鳳姐磕頭,後來一晃就兩個多月過去。


    這兩天,賈母因為賈政升官兒的事高興。


    鳳姐知道賈母喜歡熱鬧,見劉姥姥說話應對都挺有意思,昨個兒就吩咐周瑞家的喚劉姥姥上門過來,給賈母說笑解悶兒。


    果然,賈母見了劉姥姥,聽其講著莊田裏的農家事兒,性質頗高,一張慈眉善目的臉,笑意樂嗬嗬不停。


    王夫人、薛姨媽等幾個也在一旁麵帶微笑,同樣目不轉睛地看向老嫗,就連邢夫人這幾天也從賈赦流放的“悲痛(本章未完!)


    王夫人:她就知道!


    ”中恢複過來,看向衣衫簡陋,鬢發如銀的劉姥姥。


    這大抵是一種優越感作祟。


    “老親家,這幾年莊田裏收成怎麽樣?”賈母笑問道。


    劉姥姥臉上笑意斂了一些,道:“這幾年,天公不作美,收成不怎麽樣,今年冬上,倒是下了一場好大雪,想來是個好兆頭呢,我們莊稼人隻能靠天吃飯,這天公一不做美,就吃能喝西北風。”


    賈母點了點頭道:“這幾天天氣是反常的,冬天冷的很,夏天的暑天又格外長。”


    “你老親家說的是,冬天有時候還不見雪,幹冷幹冷的。”劉姥姥笑道:“倒是夏天就好了,雖然日頭毒了一些,在莊田裏能下河洗澡,還能捉田螺,摸摸魚什麽。”


    見劉姥姥描繪著一副田園牧歌的場景,幾個姑娘自是聽得入神,如湘雲、黛玉臉上都見著向往之色,寶玉臉上更是怔怔,感慨道:“田園牧歌,早出晚歸,平生如此,餘心可趁。”


    湘雲笑了笑道:“愛哥哥是要做隱士嘛?”


    寶玉一聽“隱士”之稱,臉色漸漸發苦,分明從腦海深處浮起一些痛苦記憶碎片,滿月臉盤兒上的神色一時間就有幾分不自然。


    當初,賈珩曾在榮慶堂因寶玉大發“讀書無用論”,以隱士之言訓斥寶玉為缸中米蟲,昔日之語,言辭激烈,猶在耳畔,幾乎是寶玉記憶中的苦痛。


    黛玉拿起手帕抿了抿嘴兒,星眸流波熠熠,同樣想起了前事。


    寶釵轉眸看了寶玉一眼,從鶯兒手裏接過茶盅,低下螓首,抿了一口。


    這邊兒,劉姥姥笑道:“聽說府上前不久有了一樁喜事?”


    賈母笑了笑道:“老親家也知道了?”


    “就是聽說了,才是過來沾沾喜氣呢。”劉姥姥笑道。


    這話賈母自是愛聽,賈母笑道:“也不值當一直提著,原本是從五品,現在升了四品。”


    劉姥姥笑出黑色豁牙,也是實誠,問道:“我們那常說七品縣太爺,那縣太爺出行都多大的派場,這四品比著七品,也不知是多大的官兒,是比著七品要小一些?”


    說著,掰著手指頭,低聲道:“四,五、六、七,這比著七品官兒要小上三品?”


    劉姥姥此舉,並未讓人覺得不會說話,反而讓廳中眾人都覺得大為好笑,就連王夫人,麵上也現出矜持的笑意。


    鳳姐嬌媚的***臉上見著淺淺笑意,笑著解釋道:“姥姥這就有所不知了,這官兒大小可不是這麽排著呢,是從小往大排,一品最大,九品最小,裏麵可還分著正從呢,咱們老百姓常說,這七品官兒,就是芝蘭綠豆大的官兒,四品可比七品,要足足大上六級。”


    劉姥姥笑道:“不想這裏麵還有這般多的講究?七品是芝麻綠豆大小的官兒,那四品想來就是蘋果那般大的官兒,那一品,就的是南瓜那般大的官兒了。”


    說著,兩個手臂一張,比畫著南瓜的模樣。


    見得劉姥姥這般煞有介事一幕,眾人都是輕笑了起來,倒是將劉姥姥笑得愣了下。


    湘雲笑道:“那珩哥哥是一品官兒,可不就是南瓜大的官兒?”


    眾人聞言,原本還沒聯想到的,愈是笑了起來。


    黛玉煙眉之下,星眸彎彎成月牙兒,似乎覺得這類比著那位平時威嚴肅重的珩大爺,有些好笑。


    寶釵也輕輕笑了笑,如兩彎翠羽的秀眉下,水潤杏眸閃了閃,暗道,也不知珩大哥聽了這話會是什麽神情?


    待眾人笑過,賈母笑了笑,道:“在這神京城中,到處都是達官顯貴,四品官兒而已,也談不上什麽***顯宦,隻怕在這大街上一扁擔打下去,就是一個四五品官兒呢。”


    分明還記得賈珩先前所言的唯有三品官兒,在此達官顯貴遍地走的神京城中,才為***顯宦。


    劉姥姥笑道:“老太太這話(本章未完!)


    王夫人:她就知道!


    說的。”


    就在眾人說著話之時,忽地外麵就有人來報,“老太太,二太太,王家義大奶奶領著姿姑娘來了。”


    賈母臉上笑意淡了一些,心道,這王義媳婦兒過來做什麽,上次因著元春婚事的事兒,就鬧得闔家不寧的,每次過來就沒少起著風波。


    那嬤嬤又道:“說是過來看看二太太,另外慶賀著二老爺的喜事兒,帶了一些賀禮來。”


    王夫人起得身來,道:“老太太,我去迎迎義哥兒媳婦兒。”


    劉姥姥看著這一幕,心頭略有些詫異,尤其是留意到賈母臉上的喜色淡了一些,暗道,難道是不喜的親戚登門?


    不多時,就見王義媳婦兒領著女兒王姿,隨著一群嬤嬤,款步進得榮慶堂。


    這位***二十七八歲,一張瓜子臉,麵皮白淨,容顏姣好,著青裙衣衫,雲髻粉鬟間別著一根碧玉鳳釵


    身旁的小姑娘王姿,韶顏稚齒,上著粉色小襖,下著素色襦裙,柳葉彎彎眉下,眸子黑白分明,臉頰白皙粉膩。


    王義媳婦兒近前,先朝著賈母盈盈福了一禮,笑了笑道:“老太太,姑母,可跟你道喜了,昨個兒我聽說姑父升了通政司,原想著過來道喜,但家中一直有事牽絆著,脫不開身,今個兒終於抽開身,就過來看看。”


    算是解釋為何前兩日未曾前來的緣故。


    伸手不打笑臉人,賈母也笑了笑道:“義哥兒媳婦兒客氣了,昨個兒見著來問候的嬤嬤,快請坐。”


    這時,嬤嬤搬過繡墩,待王義媳婦兒落座,其所帶的女兒王姿,也在薛姨媽笑意盈盈的招唿下,向著寶釵而來,喚了一聲:“寶姑姑。”


    寶釵微笑點了點頭,拉過王姿的小手,柔聲問道:“這幾天,姿兒在家裏做什麽呢?”


    “跟著嬤嬤學作女紅呢。”王姿十二三歲,聲音多少帶著幾分童音的稚嫩、糯軟,而且似有些怕羞,微微垂下螓首,不時拿眼打量向湘雲、黛玉幾個姊妹。


    寶玉此刻幾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王姿,對這個與他年齡差不多少的外甥女,他見著也有幾分親近。


    王義媳婦兒笑著與賈母寒暄罷,看向一旁的劉姥姥,笑道:“這位老人家看著麵生的見緊,不知是?”


    鳳姐笑著接話道:“嫂子,這說來還是咱們家的老親呢。”


    說著,不待臉上現出驚訝之色的王義媳婦兒相詢,鳳姐將劉姥姥的女婿——王狗兒祖上和王家連宗的事說了。


    王義媳婦兒聞言,那張豔麗的瓜子臉上堆起笑意,說道:“原來是劉姥姥,我瞧著方才那麽親切呢,原來是老親了。”


    劉姥姥笑了笑,道:“我見著這位太太也親近。”


    “我可不敢當太太。”王義媳婦兒連忙說道。


    雖然自家婆婆在戰亂中遭劫,但老爺還有幾房姨娘還在,尚輪不到她稱上什麽太太,在家中也隻是奶奶。


    賈母這時,接過話頭,問道:“你公公他現在去了北平?”


    “去了北平也有半個多月。”王義媳婦兒迴答著賈母的問話,笑道:“怎麽不見姑父?”


    賈母笑了笑道:“他去衙門了,不過這都近晌了,也該迴來了。”


    “其實,這次過來還有樁事和姑父請教。”王義媳婦兒忽而開口道。


    賈母好奇道:“義哥兒媳婦兒尋著寶玉他老子做什麽?”


    王義媳婦兒歎了一口氣道:“還我家裏那口子,他在西城做了點兒當鋪生意,鋪子裏的吳掌櫃有個兒子是個莽撞的,因為一個客人贖當一個物件兒起了爭執,就將人打了,然後吳掌櫃的兒子現在被關押到五城兵馬司,聽著京兆府那邊兒的意思,要判徒兩年,那家掌櫃是我家那口子的得力人,現在他兒子為了鋪子出了事兒,也無心管著鋪子裏的生意,其實,如果珩兄弟在,也好處置,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兒,但他也不大(本章未完!)


    王夫人:她就知道!


    管著,上次文龍的······我那口子聽說姑父有個門生在京兆府為通判,正是這案子的主審,看能不能輕判一些。”


    此言一出,榮慶堂中都是為之一頓,心道,這是求著二老爺,聯絡那個喚傅試的門生,讓人網開一麵來了?


    就連薛姨媽麵色都有幾分不自然,心道,你來求人,提她家蟠兒做什麽?


    麵對王義媳婦兒的“內涵”,賈母凝了凝眉替賈珩說了一句道:“這等事兒,珩哥兒從來不管著,聽寶玉他老子說,他現在入值了軍機,操持的都是國家大事。”


    見賈母似有作惱之意,王義媳婦兒連忙陪笑道:“老太太,這個我知道,我那口子是那般想著,想著能不能多賠點銀子,請那家人諒解,能不能少在牢裏待著,或者看能不能幹脆把人放了,這事兒尋著傅通判就好了。”


    見賈母沉吟,王夫人開口說道:“老太太,這樁事兒如是不麻煩,讓老爺和傅通判說說,看是怎麽個說法,如是確有這麽個賠錢章程,如使些銀子,能輕判一些也是好的。”


    賈母皺了皺眉,隱隱覺得不妥,或者沒有王義媳婦兒說的這般簡單。


    不過當著這般多的人,也不好拂了王夫人的麵子。


    王義媳婦兒笑了笑道:“我尋思著也是這麽個意思,對姑父都是小事一樁,姑父他現在升了四品官兒,以後就可大用呢。”


    她幫著元春那丫頭張羅了不少親事,雖然因為那賈珩從中作梗,但她一番好意,姑母也得承她的人情,這麽點兒小事兒不可能拒絕。


    寶釵聽著幾人敘話,尤其是看向王義媳婦兒,杏眸凝了凝,她這個表嫂哪次登門,都沒見什麽好事。


    鳳姐嘴角噙起一絲笑意,看了一眼王義媳婦兒,暗道,真是惹禍精。


    賈母對這種插手詞訟官司的事多少有些不待見,但礙於情麵,道:“等寶玉他老子迴來再說吧。”


    幾人正說著話,說來也巧,就在這時,從外間來了一個嬤嬤,稟告道:“老太太,二太太,二老爺下了衙,過來老太太這邊兒呢。”


    賈母聞言,臉上才重又現出笑紋,說道:“今個兒倒是早一些,鴛鴦擺著午飯。”


    鴛鴦連忙應了一聲,嬤嬤、丫鬟開始忙碌起來。


    不多時,賈政一身四品官袍,進入廳中,滿麵春風,分明是剛剛迴了朝衙,還未更衣,就和賈母敘說。


    作為負責印發邸報的衙門,通政司上傳下達,可謂消息雲集之地,在廷推確定人選之後,賈政第一個得知廷推結果,待散了衙後,就來到榮慶堂,賈家與秦家為姻親,秦老先生為工部侍郎,與賈家也可互相幫襯。


    眾人這會兒看向賈政見其滿麵紅光,頗有些詫異。


    暗道,難道又有了好事?


    賈母好奇問道:“政兒,這是怎麽了,這般高興?”


    一旁的王義媳婦兒,也有些疑惑地看向賈政。


    賈政瞧見王義媳婦兒,則是詫異了下,問道:“義哥兒媳婦兒怎麽過來了?”


    王夫人或許是出於與有榮焉的心理,解釋一句道:“過來慶賀老爺升至通政司,還有樁事兒麻煩著老爺。”


    賈政麵色微頓,並未追問是什麽麻煩事。


    賈母好奇問道:“政兒,外麵出了什麽事兒了?”


    薛姨媽也好奇看了過去,方才的喜事兒可還沒有說呢。


    “母親,通政司那邊兒傳信,近日廷推,秦老先生升遷至工部任左侍郎。”賈政一邊兒落座下來,微笑說著。


    賈母:“......”


    王夫人:“???”


    臉上的笑意就是凝滯了下。


    工部侍郎?


    這······這是正三品的堂官兒?


    這······好呀,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那位珩大爺(本章未完!)


    王夫人:她就知道!


    不會對老爺那般好心,有著好事,果然先想著自家嶽丈,而不是同族的人,虧老爺和老太太這幾天,還高興的給什麽似的,那秦業直接由正五品升到正三品,成為***顯宦,連跳了幾級!


    而老爺呢?也才從四品,分明是把老爺當作了添頭兒,說不得,這還是唯恐被人說嘴。


    不然,工部侍郎明明有著兩位出缺兒,明明可以給老爺也安排一位,哪怕做不到,那也可以讓那秦業去通政司,老爺留工部,同宗同族,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才是。


    王夫人此刻,隻覺這兩天的欣喜為一股怨懟情緒取代。


    因為一想到明明可以封著三品誥命,而賈政可為***顯宦,更是難受的無法唿吸。


    寶釵此刻放下茶盅,瞥了一眼麵色變幻、眸光複雜的王夫人,原本為著秦姐姐父親升為三品的複雜心思,此刻窺見這一幕,心頭難免也生出一絲異樣。


    姨媽分明是貪心不足,欲壑難填,沒有因姨父升官兒的事兒感激他不說,竟還起了怨懟?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此刻這位在原著中在王夫人跟前兒乖乖女,早已視賈珩和自己夫妻一體,自然站在賈珩的立場考慮。


    鳳姐這時將王夫人的神色同樣收入眼底,心頭暗笑,多半是起著旁念。


    賈母麵色頓了下,笑道:“這是好事兒,珩哥兒呢,這時候怎麽還沒迴來?”


    不用想,定是珩哥兒從背後使了力。


    賈政點了點頭,感慨道:“秦老先生在工部這般多年,不論是資曆、還是才具,都已足夠,說來,兒子也覺得秦老先生為一司郎中有些屈才,如今遷為工部侍郎,也算是人盡其用,苦盡甘來了。”


    這時,賈母忽而問道:“政兒,你上次不是說,工部這次缺著兩位堂官兒?應該還有著一個空缺?”


    這似是隨口一問,其實暗藏玄機。


    王夫人聞言,就是支棱起耳朵,但麵上不動聲色,留意著另外一位侍郎人選。


    隻聽賈政說道:“這次宮裏說,趙尚書迴部理事,工部左侍郎就不必實缺兒,寧缺毋濫,應是等再有合適人選,再行補缺兒。”


    王夫人聞言,心頭驚訝之餘,心思不由再次活泛起來。


    老爺在工部這麽多年,如果等一年半載,直接調任工部為三品官兒,應該也可以吧?


    賈母餘光將王夫人的神色變化收入眼底,故意說道:“政兒,這侍郎官兒究竟是怎麽選著?你先前的員外郎,難道也沒有機會?”


    賈政皺眉道:“母親,這是一部部堂,天下矚目,兒子先前隻為員外郎,何德何能?如是傳揚出去,隻怕兒子要被同僚嗤笑癡人說夢。”


    王夫人:“???”


    老爺這是在說她癡人說夢?


    賈母笑了笑,道:“我想著也是這個理兒,這正五品升正三品,連跨著好幾級,想來都極為難得了,如是從五品······想來更是難如登天了。”


    她方才不故意問著,有些人就會起著旁意,心頭不甘,再得了搬弄是非的長舌婦調唆著,鬧得家宅不寧,再起風波。


    賈母想著“長舌婦”,不由瞥了一眼王義媳婦兒,卻見其低下螓首,粉麵若有所思。


    賈政點了點頭,解釋道:“母親,這次廷推都是文臣推舉,是都察院的許總憲還有工部的趙尚書都舉薦著秦老先生,還有內閣的幾位閣臣一起舉薦著,子鈺是武官兒,甚至都沒有旁聽。”


    等下,他也要和子鈺商議商議,這裏究竟是有著什麽門道。


    原本他和門生傅試推測,子鈺會請同在軍機處共事的施傑幫著廷推,誰知另有緣故。


    薛姨媽笑著打了個圓場,感慨說道:“這朝廷選官兒沒想到還有這般多的門道兒,想來也憑著資曆比如先來後到什麽的。”


    一旁的寶釵聽著自家母親(本章未完!)


    王夫人:她就知道!


    說著什麽“先來後到”,豐潤、白膩如梨蕊的臉蛋兒頓了下,心頭有些不自在。


    鳳姐笑了笑,說道:“這可不是?歸根到底,旁人也隻是建議,最終還是宮裏那位至尊拿主意。”


    王夫人臉色淡漠,緊緊捏著佛珠,心頭冷哂。


    宮裏拿主意,可天下哪有那般湊巧兒的事?偏偏是那位珩大爺的老丈人?


    這裏麵定有著貓膩!


    事實上,王夫人雖然神色複雜,心湖洶湧,但其實一言不發,也就一些心思剔透的人,才會留意著王夫人的臉色,猜出一些心思變故。


    劉姥姥在一旁聽著幾人敘話,靜靜聽著,暗道,三品官兒,這比四品都厲害,也不知那位秦老先生是何人?


    王夫人:她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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