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道你是我賈府的奴才!”賈珩沉喝說著:“跪下!”


    頓時兩個錦衣衛士一踢賴嬤嬤腿彎兒,將其按在地上不得動彈。


    賈珩麵色冷峻,冷笑道:“你兩個兒子,貪墨公中銀兩,才有這偌大家業來,先將竊奪的六十三萬兩銀子補出來!”


    說著,拿出一個藍皮兒賬簿模樣的薄冊,道:“本官已著人查過賬,上麵白紙黑字,一清二楚!”


    賴嬤嬤聞言,恍若被抽去了渾身力氣,因為這個數字與這十幾年賴升從西府裏往家劃拉的大差不差,眼前一黑,自知事發,撒潑說道:“六十萬兩!就是將老身賣了,也沒有……”


    賴大媳婦兒也是哭喊著撒潑起來,賴升媳婦兒則是低頭抹眼淚,隻有賴尚榮站在原地。麵如土色,局促不知該如何辦才好?


    賈珩目光陰沉,冷笑一聲,說道:“曲百戶,把銀庫管事押來。”


    想和他論堆兒?


    我就這一百多斤了,躺平任操?


    打錯了算盤!


    “大人,銀庫管事押來了。”這時,兩個錦衣衛押著一個員外綢衫,頜下梳著山羊胡的老者進入廳中,說道:“迴稟賈大人,據這管事所言,銀庫有現銀二十四萬七千三百四十二兩,銀票八萬五千三百二十五兩……”


    賴嬤嬤聞言就是一震,抬起震恐的老臉,說道:“這是我賴家辛辛苦苦積攢的錢,你們不能動!”


    賈珩皺了皺眉,詫異問道:“如何這般多現銀?”


    那賴家賬房先生,畏懼看了一眼錦衣少年,說道:“迴大人,這段時間,老太太為了撈賴二爺,變賣了不少東西,加上最近鋪子上半年的利銀剛剛繳上,這才……”


    賴嬤嬤在一旁聽的大急,哭喊道:“你們不能搶我家的銀子,這都是我們賴家幾輩子積攢下來的!老身和你拚了!”


    說著,就欲起身向賈珩撞去,然而剛剛起身,就被兩個錦衣衛死死按下。


    賈珩沉聲說道:“攢的?奴幾輩兒的東西,除了偷主子家的,還能從哪兒攢?給她掌嘴,讓她清醒清醒!”


    頓時兩個錦衣衛,掄起了胳膊,向著賴嬤嬤那張看不見太多褶子的臉上打去。


    “啪啪……”


    七八個耳刮子下去,賴嬤嬤兩邊兒臉頰就是腫將起來,哪還有保養的比同齡人賈母都要年輕十歲的麵容?


    對賴嬤嬤陰毒、怨恨的目光恍若未見,賈珩冷笑一聲,說道:“賴嬤嬤,你揚言花十萬兩銀子,打點京兆衙門,想來這錢還沒來得及花出去吧?趕緊拿出來!我知道你們婆媳,都各自存了梯己,也都拿出來吧!六十三萬二千五百四十二兩,一兩銀子都不能少!”


    賴嬤嬤腫著臉頰,聲音多少就有些含湖,似是哭喊,似是吟唱道:“我要見老太太啊!老太太啊,賈府的年輕主子要搶奴才家的銀子了啊……”


    “見誰也沒用!”賈珩看向賴尚榮,情知是賴家的寶貝疙瘩兒賴尚榮,走到近前,冷聲道:“小子,說!你奶奶的銀子藏哪兒了!”


    這種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縱然是前世,也正是偷拿奶奶錢去上網的年紀。


    事實上,還真讓賈珩猜對了。


    賴尚榮作為賴嬤嬤的孫子,從小泡著蜜罐兒長大,賴家就這一根兒獨苗兒,對賴嬤嬤的銀子放在哪兒,還真知道。


    賴嬤嬤驟然停止“吟唱”,急聲道:“尚榮,咱家沒錢了……”


    賴大媳婦唿喊道:“尚榮!”


    賴二媳婦張了張嘴,怨恨地看了一眼上首的錦衣少年,麵色蒼白,不敢言語。


    這時兩個麵相兇狠的錦衣衛,就是搓著手,獰笑著上前,喝道:“小子,你聾了,大人問你話呢!”


    “在廂房床下的夾層裏,有個箱子鎖著……”賴尚榮嚇得一閉眼,“撲通”一下跪下,急聲說道。


    賴嬤嬤,賴大媳婦:“……”


    賈珩和曲朗對視一眼,曲朗點了點頭,一招手,就帶著三個錦衣衛就去搬箱子,用了好一會兒,四個人才兩兩一箱,吃力地搬著兩個木箱子而來。


    “大人,還有兩箱,都埋在床下。”曲朗說道。


    賴嬤嬤見得這一幕,隻覺得“轟”的一下,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完了。


    賴家家私、地契、田契、珠寶首飾都在箱子裏。


    “砸開!”賈珩也了一眼賴嬤嬤,沉喝道。


    幾把繡春刀就向著黃銅鎖劈開而去,劈了幾十下,火星濺起,吧嗒一聲。


    賈珩走上前去,彎腰打開箱子,卻是被晃了一下,滿滿當當的金子以及珠寶首飾,還有木盒中一遝田契等物。


    賈珩抓起一個金錠,掂了下,約莫有二十兩,在賴嬤嬤眼前晃了晃,問道:“沒錢了?”


    又是拿起一把珍珠項鏈,隨手往賴嬤嬤頭上就是一掛,“這又是什麽?”


    賴嬤嬤蒼老身軀顫抖著,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六十三萬二千五百四十二兩,一兩都不能少!”賈珩幽聲說著,“不足部分,拿這些珠寶首飾,田契鋪子來折!”


    聞聽此言,賴嬤嬤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心頭隻有一個念頭,完了,數十年的積攢,毀之一旦!


    賈珩又是蓋下箱子,低聲說道:“曲百戶,派個人去東府,讓府裏派發七八輛帶車廂的馬車,過來拉東西!”


    估計得運好幾趟。


    當初他為了將翠華山銀子轉運出來,也費了不少功夫,為此耽誤了不少時間。


    這是抄惡奴賴家之財,和翠華山賊寇繳獲也不一樣,別人都說不出什麽,哪怕天子聽聞也隻是唿吸急促一下,不然,難道還要臣子敬獻?


    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否則,第一個敬獻的應該是那位……單親媽媽晉陽殿下。


    就好比天子難道不知江南甄家虧空幾百萬,說不得早就想查抄甄家了,但礙於重華宮裏那位太上皇在,這才遲遲不得動手。


    “天子這會兒,估計也在長安縣派人抄雲光家抄的不亦樂乎!”賈珩眸光凝了凝,思忖道:“還有甄家,過二年說不得要往賈家轉移財貨,西府那幫男男女女,腦子抽了一樣,幫著遮掩!”


    不得不說,抄家來錢來的太快了,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曲朗點了點頭,吩咐著一個錦衣衛向東府報信。


    東府仆人就趕著馬車趕來,仆人小廝黑壓壓,有著五六十號。


    賈珩讓賴家的那位賬房在一旁的賬簿記述,一邊著人搬著銀箱子,共計得銀三十三萬兩千六百六十七兩(含銀票八萬五千兩),金八千三百二十四兩。


    按著唐宋以來的金銀比例,官方金銀兌換比例常謂之五交、六交,也就是一比五,一比六,但其實早已有價無市,黃金的保值性能以及裝飾作用,常常為達官顯貴喜愛,高價購買。


    再加上黃金從不作為正式貨幣流通,物以稀貴,愈發將黃金推至高價。


    在賈珩所在的前世乾隆年間,因為白銀外流,一度將金銀兌換比例推至十五點四。


    按著此方世界陳漢金銀兌換比例,則已達到一比十二的程度,在黑市上甚至一些成色好的黃金,能達到一比十五。


    而紅樓夢原著也有載,“也不過百兩黃金抵千兩白銀,夠一年用的?”


    賴嬤嬤儲藏的這些金子顯然成色都很不錯。


    一直至將近午時,賈珩看著賴嬤嬤,似冷笑也似譏諷道:“賴嬤嬤,金銀加起來,攏共加起來四十五萬兩,還有近十八萬兩的缺口,這些地契、宅契也會著人折算,絕不會讓賴家吃虧!”


    賴嬤嬤此刻已經渾身哆嗦,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提賈珩監押著裝銀的馬車,滿載而歸地向著東府而去。


    ……


    ……


    卻說榮國府,賈赦和邢夫人風風火火地去查賬,此刻榮府總管賴大所在的院落裏,一堆下人等候著,大氣都不敢出。


    賈赦住獨門獨戶,又是往平安州做走私生意,手下同樣養著一幫賬房先生和小廝。


    這時,為首一個姓夏的賬房先生,笑嗬嗬說道:“大老爺,近十年的賬簿都歸攏好了,可以開始點驗了。”


    身後幾個鋪子裏的三個賬房先生,也是向賈赦行禮。


    賈赦道:“夏先生以及諸位,有勞了。”


    姓夏的賬房先生道了一聲不敢,就是迎著賈赦和邢夫人進了正廳。


    這時,吳興登、戴良、錢華等八個頭目一時俱在,拱手侍立著。


    賈赦道:“諸位,現在賴大這個奴才,貪墨了公中不少銀子,本老爺領了老太太的吩咐,要將這十年的賬簿都清查一番。”


    吳興登等人都是應了一聲諾,心頭冷笑。


    而後就是聽著劈裏啪啦的算盤聲響,以及賬簿翻閱聲,不停比對,然後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幾個賬房先生開始交頭接耳。


    賈赦端起茶盅的放下,問道:“到底哪裏有不對?”


    “乙卯年,賬簿,並無不對。”夏先生麵色有些難看,說道。


    “丙辰年賬簿,也並無不對。”身後一個賬房先生也說道。


    “丁己年,賬簿也並無不對。”


    “戊午年賬簿,倒是有些問題……”


    “多少?”賈赦急聲問著。


    其他幾位賬房先生也停止翻看賬簿,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一個老者臉上。


    老者默然了下,說道:“虧空二百五十兩。”


    賈赦臉色變了變,說道:“怎麽這般少?”


    這時,吳新登苦笑道:“大老爺可能忘了,那年大老爺房裏的姨娘翠雲的舅舅沒了,需要發喪銀子,大老爺說是手裏短缺,讓璉二爺讓我支取了三百兩銀子,奴才當初還說了幾句,姨太太的舅舅死了,按例隻給二十兩銀子就是了,還被璉二爺罵了兩句,沒辦法支取了二百五十兩銀子,奴才又往裏貼補了五十兩銀子,一年到頭,都沒裁剪好衣裳呢。”


    賈赦聞言,臉色青氣鬱鬱,隻覺一張老臉臊的沒地方擱。


    好奴才!故意拿這事說嘴!


    此刻一屋仆人、小廝,都是想笑不敢笑。


    賈赦深深吸了一口氣,重重放下茶盅,冷哼一聲,說道:“給我查,翻個底掉兒,本老爺就不信了,這幫奴才藏的那般實!”


    幾個賬房先生顯然也不是吃白飯的,隨著賬簿翻到近幾年,也逐漸發現不對。


    顯然是賴大、吳新登等人隨著年份兒接近,愈發膽大妄為,遮掩的手法也相對粗糙起來。


    “大老爺,近五年以來,合計有銀五千三百兩銀子不對。”夏掌櫃遞上賬簿,笑著說道。


    賈赦麵色稍緩,道:“你們還有何話說!”


    “小的一時湖塗,當初家裏那不成器的兒子成親,就從賬房上挪了一千兩銀子。”吳新登麵色微變,求饒道:“大老爺,等幾天,縱是變賣家資也要補上。”


    一旁的戴良苦笑道:“有兩千兩銀子不對,是那年田莊歉收,田莊送來的碧梗米不足,需得外買一些,當時賴管家催辦的急,小的就有兩千兩銀子忘了記賬,此事賴大管家知道,說來,還是錢華具體經辦。”


    錢華苦著一張臉,叫屈道:“大老爺,小的從湖廣轉運過來的米,中間逢著盜匪,損了三分之一,這事後來,小的和璉二奶奶也是說過的。”


    一時間,幾人都有說辭應對。


    賈赦臉色就是愈發難看,又問一旁的幾人,“還有多少年的賬簿沒查?”


    “還有早一些年頭兒的。”


    “那就繼續查,查出來多少,是多少!”賈赦臉色鐵青,冷冷說道。


    而後,經過一番查證,攏共就有七千兩銀子無法核對。


    賈赦也知是這些人隱瞞的高明,但七千兩銀子也是不少,就問道:“這些銀子,你們又怎麽說!”


    吳新登叫屈道:“大老爺,俺老吳兩口子,為府上鞍前馬後供事十餘載,一年連一千兩的好處都落不得手裏?大老爺若是覺得老吳不該落這好處,那過兩天就變賣家資,填補了公中虧空,迴莊裏種田就是!”


    賈赦聞言,臉色又青又紅,憤憤道:“貪墨公中銀子,還有臉辯白!我這就稟了老太太去!”


    說著,就是往榮慶堂拔腿而去。


    榮慶堂中——


    賈母正在和寶玉等幾位姐妹說話,見賈赦進來,就急聲問:“查完了?”


    “老太太,吳新登等人太不像話,貪了府上七千兩銀子!這事不能算了!”賈赦憤憤說道。


    “就隻七千兩銀?”賈母凝了凝眉,詫異問道。


    若是七千兩,還真不多,她還以為能有幾萬兩銀子呢,若是這般,值得興師動眾?鬧得家裏不睦?


    這時遠處正在和惜春下棋的迎春見到賈赦,在司棋扯衣袖示意下,起身,盈盈福了一禮,說道:“父親大人。”


    賈赦衝迎春點了點頭,卻是迴著賈母的話道:“母親,七千兩可不少了,都能……”


    都能半天,卻是一時想不起什麽,總不能說都能買幾幅好字畫了吧。


    當然,也可能是……都能賣女兒一點四次了。


    探春忍不住開口說道:“大老爺,怎麽隻會有七千兩?賴大家的可曾查了?”


    賈母看向探春道:“三丫頭,想來,賴大能有個二三萬兩銀子了不得了,先前珩哥兒說東府裏虧空多,東府就一個賴二管事,和咱們西府又有不同。”


    王夫人擰了擰眉,也是點了點頭道:“他們幾個都互相盯著,想來縱是有心,也不好貪墨。”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賈母聞言也是點了點頭,笑了笑道:“這話在理。”


    四個管家彼此牽製,這是她定下的規矩,說來也是從當初老國公處學來的治家手段。


    哪能人壞心都往一起使,共同貪墨主家的銀子?但凡有一個老實本分的,也不至讓這些奴才中飽私囊,肆無忌憚。


    探春顰了顰黛眉,仍是隱隱覺得不對,正要開口,卻被一旁的黛玉扯了扯衣袖,示意不好再說。


    而在這時,外間鴛鴦繞過屏風後進來,一張鴨蛋臉兒紅撲撲的,似飲美酒,浮起的紅暈又如桃芯嫣然,清脆說道,“老太太,東府兒從賴家那邊拉了好幾大車好東西,聽璉二奶奶說,珩大爺查出賴家貪墨了東府公中銀子六十多萬兩,現在正在追迴呢。”


    賈母、王夫人:“……”


    而賈赦……唿吸粗重,眼珠子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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