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豔陽高照,陽光照射著飛虎旅的營地,旗幟在飄舞。機場邊上,旅長王浩,還有政委秦明帶著全旅數百官兵們列隊,旁邊站著家屬方隊,手裏拿著小國旗,臉上都洋溢著期待的笑容。藍妞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小國旗,高雲飛、馮芸站在一旁,也是一臉笑意。


    空中,隱約有轟鳴聲傳來,藍妞興奮地揮舞小國旗:“爸爸,是爸爸,爸爸迴來了——”轟鳴聲越來越近,數個小黑點組成的戰鬥機群鑽出雲層,越來越近。家屬們興奮不已,在場的官兵站得筆直,紋絲不動。機場上,直-8b直升機的螺旋槳刮著颶風轟鳴著,飄揚的八一軍旗被颶風拉得筆直,唿啦啦響。軍樂隊開始奏樂。


    機群逼近,低空掠過。


    直升機梯次緩緩降落,艙門打開,隊員們魚貫跳下直升機,整齊列隊。崔華盾被抬了下來,顧意推著輪椅。高勝寒跑步來到旅長王浩和政委麵前,舉手敬禮:“報告!旅長同誌、政委同誌,我旅抗震搶險部隊完成任務,申請歸隊!”旅長和政委還禮:“你們辛苦了,我批準你們歸隊!”


    “謝謝旅長!謝謝政委!”高勝寒再次敬禮,軍旗飄舞。


    王浩走到站得如山的迷彩方陣麵前,眼神銳利,掃視著排列整齊的隊列:“同誌們好!”


    “首長好!”隊員們怒吼。


    “同誌們辛苦了!”


    “為人民服務!”這一次吼聲震天。


    旅長王浩注視著大家,營地上鴉雀無聲,隻是一個整齊的方陣,不動如山。


    “為人民服務!不是一句口號,是我們的行動!你們做到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本色,永遠也不會變!”王浩聲如洪鍾,“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宗旨,永遠是——為人民服務!我們陸航突擊旅作為應急機動作戰部隊的尖刀,作為抗災救援行動的尖刀,在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關鍵時刻,表現出日常的訓練有素,不經戰前裝備,不經戰前培訓,一聲軍令,就投入戰場!數千裏機動,不顧疲憊,以對人民群眾的大愛,克服一切危險和困難,創造了地震災害當中的空降奇跡!好兵,你們都是好兵!請接受,一個老兵的致敬!”王浩舉起手,在場的所有官兵都莊重地舉起右手敬禮。王浩放下手,笑笑:“好了,不影響你們和家屬團聚的時間了,解散!”


    轟的一聲,隊伍裏一陣哄笑起來。藍妞一路跳躍著跑過去:“爸爸——爸爸——”高勝寒一把抱起藍妞:“乖女兒——讓爸爸看看,想爸爸沒有?”藍妞抱住高勝寒就親:“可想爸爸了!”


    高雲飛和馮芸走過來,高勝寒立刻放下藍妞,立正敬禮。高雲飛板著臉,馮芸著急地拉著高勝寒:“哎呀!兒子!你這沒良心的兒子哦!可得讓媽好好看看!我這傻兒子啊!”說著就抹起了眼淚。高雲飛瞪她一眼:“你哭什麽?”馮芸一甩手:“都跟你似的?好幾年沒見兒子了,一見麵板著臉跟個黑包公一樣,兒子現在不是迴陸航了嗎?不也是事業有成了嗎?你還想怎麽樣啊?快,勝寒,跟你爸爸認錯!你們倆就差這一句話!”


    高勝寒不說話,高雲飛也不說話,都板著臉。藍妞嚇得不敢說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馮芸著急:“快啊!你們是親生父子!有多大仇啊?勝寒,難道要你爸爸向你認錯嗎?”父子倆板著臉對視著,在場的人都不敢說話。旅長王浩和政委秦明看著,也不敢說話。


    父子倆誰都不相讓,目光交戰。高勝寒看著父親花白頭發,眼中慢慢溢出淚花,高勝寒的臉扭曲著,緩慢地張開嘴:“爸……”高雲飛的淚水也奪眶而出。高勝寒摘下軍帽,跪下了,泣不成聲:“爸,我錯了……”高雲飛的右手顫抖著,撫摸著兒子的頭,老淚縱橫。在場的人無不動情,曾紫陌的眼淚嘩啦啦的。高勝寒痛哭:“爸,我錯了,我好想你……”高雲飛慢慢扶起來兒子,仔細打量著。高勝寒竭力忍住哭泣,看著父親。


    “爸……”


    高雲飛一把抱住自己的兒子,父子倆相擁而泣。謝思瀟擦眼淚:“什麽仇什麽怨……”王星俯在她耳邊悄聲說:“這你就不懂了吧?父親和兒子之間,如果個性都很強,那就是天生仇家!飛狼都那麽有個性,老狼也差不了,今天這算是冰釋前嫌了。”謝思瀟白了他一眼:“就你能耐是嗎?”王星納悶兒:“我這是解釋給你聽,怎麽又吃槍藥了?”


    高雲飛鬆開高勝寒,看著他。


    “爸,原諒我,是我不好,我錯了……”


    “你啊,你不錯,真的,他們都說你不錯……”


    “我不好,我沒做飛行員。”高勝寒更咽著。高雲飛苦笑:“算了算了,我二兒子是飛行員!”崔華盾擦去眼淚,從輪椅上站起來,顧意急忙扶住蹣跚的他。


    崔華盾舉起右手,敬禮:“高伯伯好。”高雲飛關切地問:“怎麽?受傷了?”崔華盾一笑:“沒事,早好了。”高雲飛看著站在一旁的顧意:“這位是?”顧意連忙敬禮:“高總工好!我是顧意,戰虎特種航空隊飛行員。”高雲飛連連點頭:“好,不錯,巾幗不讓須眉!你是武裝直升機飛行員?”顧意笑得很自信:“是!飛的就是您設計的武裝直升機!”高雲飛笑得合不攏嘴:“不錯,太棒了!你比高勝寒強,他都沒飛過呢!”高勝寒尷尬地笑。顧意不好意思了:“哪兒敢哪兒敢,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飛狼啊!陸航和特種部隊的傳奇人物,我們都很敬佩他!”


    高雲飛轉向曾紫陌。曾紫陌抬手敬禮:“高總工,我……我叫曾紫陌。”馮芸的臉色微變,上下打量著:“你就是曾紫陌?”曾紫陌硬著頭皮:“是,我就是曾紫陌。”高雲飛恍然:“哦,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曾紫陌,這個名字我有印象。”高勝寒急忙說:“曾紫陌同誌是霹靂火的教導員,我工作上的搭檔。”馮芸沒說話,上下打量著曾紫陌,曾紫陌有些尷尬。高勝寒意識到現場氣氛的尷尬,趕忙說:“那大家先搬東西歸庫,海豚,你帶下隊伍吧,我陪我爸媽女兒一會兒。”曾紫陌如釋重負,轉身去了。


    2


    寬闊的戰備機場,高雲飛撫摸著一架武直-10,高勝寒默默看著父親。


    “我這輩子,再也沒什麽盼頭了,唯一的指望,就是看著自己親手研製的武裝直升機能夠形成真正的大規模作戰能力。”高雲飛看向兒子,感慨地說,“我一直希望,你能駕駛這架戰機,翱翔祖國的藍天,成為中國陸軍的王牌飛行員!那是我的夢想。”


    “對不起,爸,我沒能做到。”


    高雲飛笑:“你已經道過歉了。”


    “是,我的錯,那時候太年輕,不懂事。”


    “解開這個心結,你現在也很好啊,戰地天使,飛行員的雷霆救兵,陸航霹靂火空降救援突擊隊的隊長。你也是中國陸軍航空兵發展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環,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環,是中國陸軍航空兵能否形成真正的大規模作戰能力的關鍵因素。”高雲飛說,“我們的飛行員飛到戰場上,被擊落或者故障降落,就麵臨巨大的危險。沒有一支專業的救援突擊隊,我們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武裝直升機飛行員就少了安全的保障。兒子,你現在也是我的驕傲。”高勝寒有些激動:“謝謝爸爸。”馮芸站在一旁,笑:“哎呀,我這才算鬆了一口氣啊!咱們這一家,這才算和和美美,和和美美啊!”藍妞悶悶不樂。馮芸問她:“藍妞?你怎麽不高興啊?”


    高勝寒知道曉妞在想什麽,沉默不語。藍妞看著遠方,眼裏漸漸有淚花要閃動:“我想媽媽,媽媽要也在,該多好啊……”高勝寒摸摸藍妞的腦袋:“媽媽會為我們高興的。”藍妞一把撲在父親的懷裏,緊緊抱著高勝寒。高雲飛和馮芸麵麵相覷,不知道說什麽。


    3


    隊部辦公室,曾紫陌注視著手裏的二等功勳章,嘴角浮起一絲笑容。這時,高勝寒推門進來,曾紫陌急忙蓋住,高勝寒隻好沒話找話:“還在迴味呢?”曾紫陌一笑:“迴味什麽?一個二等功而已,我又不是沒得過。”


    “不太一樣吧?”高勝寒說,“我由衷地告訴你,你成功了,你做到了我沒想到的事情。”曾紫陌納悶兒:“什麽意思?還有你高勝寒沒想到的?”高勝寒笑:“你是我訓練過的年齡最大的特戰隊員。”曾紫陌氣不打一處來:“你不就想說我老嗎?我是老,誰年輕找誰聊去!”轉過身不理他了。高勝寒納悶兒:“怎麽,我說好話,也不愛聽?”曾紫陌白了他一眼:“有你那麽說好話的嗎?”起身就出去了。砰的一聲,門關上。高勝寒還愣在原地:“我確實想說好話,但這是為什麽呢?”


    4


    中午,太陽曬得正烈,訓練障礙場上,王星一個人背著背囊,運動敏捷,全副武裝地在跑400米障礙。王星跑完一趟,汗流滿麵,唿哧帶喘,一屁股靠著障礙場坐下,看著天空愣神兒。想想,又從兜裏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打開,是一枚燦燦發光的鑽戒。


    王星愣神兒地看著手裏鑽戒,這是他和龍丹丹在一起的時候他偷偷跑到商場,花了所有的積蓄買了這枚戒指,但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麽丹丹會不告而別,當再次見麵的時候竟然裝作不認識他。王星的腦子很亂,他凝視著手裏的鑽戒,將盒子緩緩蓋上,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突然,黑龍的犬吠聲傳了過來,王星一驚,急忙把鑽戒放進身邊的坑裏,用手刨了刨土蓋上。黑龍跑了過來,王星趕緊起身,使勁踩踩剛才刨坑的地方。謝思瀟不明白:“你幹嗎呢?”王星敷衍著:“啊?沒幹嗎。”謝思瀟忽然看著王星:“你怎麽了?好像哭過。”王星一驚,掩飾著:“哪兒啊!我剛打了倆噴嚏,你找我什麽事?”謝思瀟說:“下午有事嗎?沒事陪我爬山去。”王星皺眉:“你神經啊,好不容易歇一天。”謝思瀟嗔怪地一笑:“你就知足吧,找到我這樣不愛紅裝愛武裝的!真讓你陪著購物去你就慘了!”王星訕笑:“購物我也沒錢,卡被許飛這小子借走了。”謝思瀟問:“他借你卡幹嗎?買什麽去了?”王星一驚,趕緊掩飾:“誰知道他也沒說。走吧,爬山去。”謝思瀟撇著嘴起來:“這小子,跟我預備役男朋友借錢也不經過我批準,太不像話了。”


    “怎麽還預備役啊?”


    “你以為呢,哪兒那麽容易?想進現役啊,看你表現!”


    王星笑笑:“好吧,預備役就預備役吧!”謝思瀟拉他走:“走,運動運動,看誰爬得快!”兩人走了幾步,黑龍沒跟來。王星一愣,扭頭一看,黑龍正趴在那兒刨土。王星臉色一變:“黑龍,你幹嗎?”


    黑龍抬起頭,嘴裏叼著鑽戒盒子。王星大驚,撲上去:“黑龍!快給我!”黑龍躲閃著,直奔謝思瀟,王星慌亂地追過去。謝思瀟眼疾手快,把鑽戒盒拿在手裏,直接打開。謝思瀟看著鑽戒,又看看王星,聲音顫抖了:“王星,這是你……給我買的?”王星窘迫至極,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看著謝思瀟激動萬分的表情,隻好硬著頭皮:“啊!”謝思瀟的眼淚快下來了:“王星!我……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這可是鑽戒啊!你要跟我求婚啊?”王星目光閃爍,不敢看謝思瀟,支吾著:“啊……那什麽,先把它給我吧,我……我不得走個形式嗎?我還在想,怎麽謀劃下呢……”謝思瀟笑眯眯的:“走什麽形式啊!我不在乎那些虛頭巴腦的!我試試合適不合適。”說著就拿著鑽戒往手上套。王星大驚,上前一步抓住謝思瀟的手腕,謝思瀟愣住,震驚地看著他:“怎麽了?”王星愣住,糾結萬分:“我……我覺得這個款式不太適合你,我想拿商場去換一下,你把它給我,再等兩天……要不下月初吧?等許飛還了錢……”謝思瀟看他:“你不是去換嗎,怎麽還要錢啊?”王星慌亂地:“啊?啊,我想換個更大的。”謝思瀟笑,甩開王星的手:“得了吧,換什麽大的呀,我還不知道你幾斤幾兩啊!姐不在乎這個!這個就挺好!”說著,謝思瀟把鑽戒套到了手指上。


    王星一臉震驚,糾結地看著謝思瀟。謝思瀟打量著手上的鑽戒:“真漂亮!王星,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戴戒指呢!沒想到第一次戴就戴求婚戒指,姐也算個傳奇吧?”謝思瀟下意識抬頭,看著目瞪口呆的王星:“你發什麽呆呀?王星,我覺得你今天神色有點兒不對!”王星趕緊一笑:“不對嗎?挺對的!”謝思瀟看他:“你……不會是又想起她來了吧?”王星表情複雜:“誰呀!”


    “少裝傻!”謝思瀟凝視著王星,“王星,當初咱倆可是已經說好的,你忘掉那份感情,我們兩個好好地在一起。我也有言在先,我謝思瀟絕對不勉強你,你要是覺得自己還放不下她,那就還做革命戰友!”謝思瀟含淚要摘戒指,王星糾結著,目光一動,上前一把抓住謝思瀟的手:“戴著挺合適的,摘下來幹嗎?”謝思瀟看他:“你放下了嗎?”王星支吾著:“我……我鑽戒都給你了,還能不放下嗎?我就是有點兒傷感,傷感總可以吧?我又不是木頭。”謝思瀟看著王星,撲哧一笑,推開他的手,打量著鑽戒:“行,看在你一片誠心的分兒上,姐大度一迴,允許你小小地傷感一下。”王星苦笑:“爬山去吧?”謝思瀟看著王星:“哎,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的?”王星說:“現在肯定不行啊!”謝思瀟問:“為什麽不行啊?”王星苦笑著看她:“你多大?”謝思瀟一本正經:“21啊?”王星拉著她:“這都沒到23周歲呢,忘了部隊的規定了?走吧!”謝思瀟歎了一口氣,隨即又高興起來:“哎,走吧走吧!還好,姐還可以放鬆玩幾年!誰稀罕跟你結婚!爬山了,看誰先到終點!”


    5


    宿舍裏,黃寶貴在一旁打電話報喜,石磊喜滋滋地坐著,看著手裏的軍功章臉都笑爛了。黃寶貴掛了電話,遞給石磊,石磊一臉興奮地撥通電話,響了幾聲,沒人接,石磊有些著急:“哎?這個點兒俺爹應該在家呀。”想了想,又撥,還是沒人接聽。石磊皺眉,重新撥了一個手機號,電話響了兩下,通了:“喂?”石磊一臉興奮:“英子!是俺,你哥。咱爹呢?”石英言語支吾:“哥,咱爹……咱爹串門兒去了。”


    “去誰家了?”


    “啊?他去……去二叔家了。”


    石磊興奮地:“英子!快把咱爹叫迴來,俺有個喜訊要告訴他,他聽了肯定高興!”石英支支吾吾:“哥,要不……要不你等等吧。等過一會兒咱爹迴來我讓他給你打過去。”石磊等得著急:“哎呀英子!你又犯懶!趕緊去!真是特別大的喜訊!哥立功了,得了軍功章!”石英愣住,激動地:“哥,你立功了?!太好了!”


    “你先別跟咱爹說,俺親口告訴他!你快去,俺一會兒再打過來!”石磊說完掛了電話。石英一下子愣住了,扭頭看看手術室亮著的紅燈,含著眼淚自言自語:“爹,俺哥立功了,得了軍功章!您可一定要挺過去呀!”石英看著自己的手機,眼淚刷下來了,咬咬牙,按下了關機鍵。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石磊拿著電話愣住:“這丫頭!咋關機了?!”再播,還是關機。石磊臉色一沉。一旁,黃寶貴皺眉:“石磊,你不說石英挺聽話的嗎?今天是怎麽了?”石磊也納悶兒:“俺也不知道,石英平時不這樣。”黃寶貴笑:“是不是正在跟男朋友約會,抽不出空來呀?幹脆就把手機關了。”石磊一瞪眼:“她敢!肯定不是因為這個。”說罷,石磊臉色嚴肅:“寶貴,俺覺得不對勁兒。剛才石英說話的語氣就不對,她肯定有啥事兒瞞著俺呢!”黃寶貴一愣:“你確定?”石磊點頭:“俺娘死得早,俺爹年輕的時候總去外地出工,石英是俺從小哄大的,俺還能不了解她?俺覺得,應該是俺爹出啥事兒了!”石磊想了想,按通了支書的電話。


    電話接起來:“誰呀!”石磊焦急地:“二伯,是俺,石磊!”村支書有點意外:“啊……噢,是石磊呀!石磊,你在部隊呢?”


    “二伯,俺在了。二伯,俺跟您打聽打聽,俺爹在家嗎?”


    村支書支支吾吾:“你爹他……他應該在家吧!”


    “可是俺剛才跟俺爹打電話,他不在。英子說他去二叔家串門兒了,俺讓她去叫俺爹,她手機又關機了……”石磊話沒說完,村支書忙打斷他:“那啥……石磊呀,二伯現在不在村兒裏,在……在鎮上呢!你別急,你爹他肯定沒事兒,那就這麽著吧,二伯有事兒先掛了……”


    石磊拿著響著忙音的電話目瞪口呆,騰地起身,眼圈紅了:“寶貴!俺敢肯定,俺爹肯定出事兒了!”黃寶貴也站起來:“石磊,你先別急。這麽著吧,你趕緊去跟飛狼請個假,迴家看看!——要不我跟你一塊兒去!”石磊一臉痛苦:“寶貴,不行!現在咱們是在備勤,俺這個時候不能離隊。”黃寶貴著急:“這不特殊情況嗎?”石磊很嚴肅:“霹靂火備勤期間,沒有特殊情況這個說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黃寶貴憂慮地看著石磊,若有所思。


    6


    辦公室裏,高勝寒拿著電話在想事情。曾紫陌走進來:“怎麽了?憂心忡忡的?”高勝寒聲音有些低沉:“剛才是石磊老家的武裝部長打來的電話。”


    一名幹事站在宿舍門口,石磊一臉詫異:“飛狼找俺?”幹事點頭:“石磊,你趕緊過去吧,飛狼等著呢!”黃寶貴催他:“趕緊去,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石磊點頭,跟著幹事匆匆而去。


    石磊走進辦公室,抬手敬禮:“飛狼,海豚,你們找俺?”高勝寒示意他坐下。曾紫陌看著他,笑:“坐吧,別緊張。”石磊坐下,期待地看著高勝寒和曾紫陌:“兩位領導,到底啥事兒?”高勝寒看他:“多長時間沒迴家了?”石磊不明白:“……有兩年多了吧。”


    “警衛連沒有探親假嗎?”


    “不是,是俺爹……他老不讓俺迴去。”


    “為什麽?”


    石磊苦笑著撓撓頭:“俺爹特別倔,他覺得吧,當了兵就得報效國家,報效國家的時候就不能想著自己的小家。”


    “那你不想家嗎?”曾紫陌問。石磊眼圈兒一紅:“想,哪兒能不想呢!”高勝寒神情嚴肅:“我們經過研究,你在部隊表現不錯,可以迴家看看!”石磊大驚,看著二人,騰地起立:“可是現在咱們不是在備勤嗎?”曾紫陌笑:“哎呀,讓你迴家看看就迴家看看,隊裏這麽多人呢,備勤不差你一個。”石磊納悶兒:“為啥呀?”高勝寒不看他:“不為啥,算我們良心發現吧。迴家替我給你爹帶個好兒,別忘了把軍功章帶上。”石磊一臉驚喜:“哎!俺知道!謝謝飛狼,謝謝海豚!”石磊抬手敬禮,匆匆跑了。


    曾紫陌看著石磊的背影,憂心忡忡:“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他?”高勝寒有些傷感:“我也沒想好。”


    “第一次看見你沒主意。”


    “我不是沒主意,我總是想尋求對他人更小傷害的處理方法。”


    曾紫陌似乎想起了什麽,看著窗外。高勝寒看她:“我是好心,卻常常辦錯事。”曾紫陌表情平靜下來:“你跟我說不著這個。”


    “我的性格就是這樣,總是希望對他人的傷害最小,卻往往造成不可挽迴的傷害。我也想改變,隻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


    “那是因為你壓根就不想變。”


    “我在尋求改變的方法。”


    曾紫陌看他:“除了訓練和打仗,你真是個懦弱的男人。”高勝寒點頭:“我承認,我害怕麵對很多事情,所以總是迴避。”


    “你把所有人都逼瘋了……”


    “我自己也快瘋了……”


    7


    縣醫院icu門口,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石英焦急地跑上去:“大夫,俺爹怎麽樣了?”醫生摘下口罩,看著石英:“石建國的家屬就你一個人嗎?”石英點頭:“俺是他女兒,家裏就俺一個人,俺哥當兵呢。”醫生一下子愣住了。石英含著眼淚:“醫生,您有啥話就跟俺說吧!俺能挺住!”醫生點頭,嚴肅地:“手術進行得很成功,那顆腦瘤已經切除了,但是目前他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我們還在盡力搶救……姑娘,你可得有個心理準備呀!”石英眼淚淌下,哭著:“醫生,俺……俺能進去看看俺爹嗎?”醫生搖頭:“現在還不行,等他醒過來,我們會通知你的。”石英哭著點頭。醫生有些於心不忍:“小姑娘,堅強點兒!你不是還有個哥哥嗎?給他打個電話吧。”醫生戴上口罩,返迴重症監護室。石英愣立當場,泣不成聲,她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最終又哭著裝了迴去。


    8


    穿著一身軍裝的石磊剛走進村口,一條壯碩的大黃狗就迎了上來,親昵地在他麵前搖頭擺尾,不斷地發出親切友好的輕吠聲。石磊一溜小跑到家門口,院門緊閉,上著鎖。石磊愣住,大喊:“爹!爹!石英!”——沒人應答。四周的鄰居們紛紛出來,石磊焦急地問:“三嬸兒,二奶奶,俺爹和石英去哪兒了?咋鎖著門呢?”眾人麵麵相覷,不吱聲。石磊心急如焚:“你們咋不說話呀!”


    “石磊,你快去縣醫院看看吧!”一個村民說,“你爹前兩天得了重病,正搶救呢!支書和村長今天都去了!”石磊大驚,手裏提的東西咣當掉了一地,淚如泉湧,猛地衝出人群跑去。


    9


    縣醫院,石英兩眼紅腫地站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外,村長,支書,鎮幹部,還有武裝部部長都圍坐在門口。支書含淚:“英子,你千萬別急。你看,咱們鎮裏的領導,縣武裝部的領導都來了,你家裏的情況我和村長也都跟他們講了,他們都會幫你們的!”武裝部長點頭:“是啊,你們家是軍屬,現在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有什麽實際困難,我們會幫你們解決的。”石英流淚點頭。


    “還有啊,你哥哥所在的部隊首長也給我打過電話了,我估計,他們也會很快派人過來的。”


    石英大驚:“我哥的部隊?他們咋知道俺爹病了?”


    “這麽大的事兒,我們當然要和部隊領導溝通了。”


    石英焦急地打斷他:“這可咋辦啊!我哥他們部隊咋能知道俺爹的事兒呢,他們要知道了,那俺哥肯定也知道了!這可壞了……”


    “石英姑娘,你怎麽了?”


    石英哭:“反正不能讓俺哥知道!”


    “英子!——”石磊站在門口,一聲怒吼。石英看過去,一臉震驚:“哥?!”石磊衝向石英,給了她一巴掌:“你個死丫頭!你越來越不懂事兒了!咱爹得了這麽大病,你還敢不告訴俺!”石英哭著,村支書和村長趕緊拽住石磊:“石頭你幹啥?!這事兒根本不怨英子!是你爹囑咐大夥兒,誰也不能告訴你的!”石磊大驚:“為啥呀!”


    “那天晚上,你爹倒在地上,渾身都動不了了,還囑咐大夥兒呢,誰也不能跟你說他得病了!他是怕影響你在部隊的工作!你爹那倔脾氣,你還不知道嗎?”


    石英哭著:“哥,咱爹囑咐完大夥兒,就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呢!哥,俺嚇壞了!一點兒主意都沒了!俺多盼著你能在家呀,你要是在家,俺就有主心骨兒了。俺好幾次都想給你打電話,可是一想起咱爹的話,俺不敢……”


    石磊淚如泉湧,趔趄著走向重症監護室門口,撲通跪倒在地痛哭失聲:“爹!爹……石頭迴來了!爹,您一定得醒過來呀!石頭都兩年多沒見到您了!……”石英哭著上去跪倒,扶著石磊:“哥,你別哭了,你起來吧!說不定咱爹都聽見你喊他了,他要是聽見了,肯定能醒過來!你不知道,咱爹在家的時候,經常看著你的相片偷偷抹眼淚,他可想你了!他要是知道你迴來了,還能不醒過來?”


    石磊埋頭,痛哭失聲。一隻大手拍在石磊的肩膀上。石磊淚眼迴望,愣住了:“飛狼,俺爹……”高勝寒聲音低沉:“天塌下來,我們一起扛。”石磊哭著點頭。


    這時,重症監護室的門打開,一名醫生走出來:“石建國家屬!”石磊和石英大驚,匆匆跑過去,高勝寒和後麵的眾人也跟了上去。石磊焦急地問:“醫生!俺爹怎麽樣了?”醫生看了看石英,又看石磊:“你是他兒子吧?剛從部隊迴來?”石磊點頭。醫生長舒一口氣:“病人已經醒了,基本脫離了生命危險!”石磊和石英喜極而泣:“哥!太好了!咱爹醒了!我就說咱爹肯定能醒吧!”高勝寒也長籲一口氣。


    醫生臉色凝重,輕歎一口氣,高勝寒發現了不對,走上前:“醫生,有什麽特殊情況嗎?”醫生一愣,石磊忙介紹說:“他是我所在部隊的首長。”醫生點頭,看著幾人:“這樣吧,你們跟我到辦公室,咱們詳談。”石磊看著醫生,又看看高勝寒,緊跟上去。


    辦公室,醫生將腦ct照片放在燈箱上,指著照片上的一處陰影:“你們看,這裏就是石建國頭部腦瘤的位置,現在我們通過手術,已經把它切除了。病人的各項生命體征也在向好的方麵發展。但是……由於腦瘤太大,在送醫之前輕微出血,被它長期壓迫的腦神經現在已經部分壞死,基本上沒有複原的希望了。”石磊顫聲問:“醫生,這對俺爹有啥影響?”醫生歎了一口氣:“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病人可能永遠都站不起來了。”石磊騰地起身:“醫生,你說啥?俺爹他站不起來了?!”


    “另外,你們還要有一個心理準備。”醫生說,“病人這種情況,後期還需要持續進行康複性治療,我實話告訴你,這項費用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武裝部長走上前:“石磊同誌,我和你們鎮領導已經把你的情況向院方做了說明,他們正在考慮減免一部分你父親的治療費用。放心吧,這項工作我們會繼續跟進的。”


    “石頭,俺和村長這就迴去,號召咱村裏的父老鄉親給建國捐款。不管錢多錢少吧,是大夥兒的一份心意。”村長把一疊錢塞給石磊:“石頭,這是俺跟支書的!你先拿著!”石磊含淚接過錢,鞠躬:“俺和英子謝謝大夥兒了!”高勝寒表情凝重,心酸地看著石磊兄妹。


    武裝部長看向高勝寒:“高隊長,我們先迴去了,咱們隨時保持聯係。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會盡力幫忙解決。”高勝寒點頭,兩人握手離開。


    石磊擦幹眼淚,看向石英:“英子,哥渴了,你去買兩瓶礦泉水。”石英一愣,點頭走了。周圍沒有其他人,石磊表情複雜,支吾地看著高勝寒:“飛狼,俺想跟你……跟你說個事兒。”


    “說吧。”


    “俺……俺想轉業!”


    高勝寒看著他,不說話。石磊淌著淚:“飛狼,俺爹的情況您也看到了,他如果站不起來的話,每天都需要人照顧。可是家裏就俺妹妹一個人,她是個女孩兒,早晚得嫁人,俺不能耽誤了她。還有,俺剛才問過醫生了,醫生估算了一下,俺爹後續的治療費用,起碼得二三十萬。俺不想欠太多的人情,俺想自己把這筆錢扛起來。如果俺轉業的話,不要工作,安置費還能高一點兒……”石磊說不下去了。高勝寒凝視著他:“不要工作,你怎麽生活?”石磊流淚:“俺在部隊學到了不少本事,俺覺得,足夠俺找工作用了。”


    “你舍得離開霹靂火嗎?”


    石磊哭著:“俺也不想,可是俺……俺真的沒別的辦法可想了。”高勝寒看著他。石磊哭著:“飛狼,怎麽辦?俺怎麽辦?”


    “石頭,你的假期還剩下九天,我給你九天時間考慮這件事。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石磊泣不成聲地點頭。高勝寒拿出一個信封:“這裏麵有兩萬,你先拿著應急,是我個人的。”


    “飛狼,俺不能要你的錢……”


    “戰友戰友,親如兄弟,你忘記了?”高勝寒轉身,大步走下樓。石磊拿著信封,痛哭流涕,他下意識地扭頭,忽然發現石英兩手空空,一臉驚愕地站在不遠處:“石英,你……你咋沒下去?”石英匆匆上前,哭著:“哥!你真的要脫軍裝啊!那你跟咱爹咋交代?!”石磊愣住了,流淚看著重症監護室緊閉的大門,艱難地一字一句地說:“英子,等見了咱爹,你一個字也不許提俺要轉業的事兒。”


    “可是咱爹早晚得知道!”


    “他是咱爹!”石磊哭著咆哮,“他一把屎一把尿把咱哥兒倆拉扯大的!俺得救他的命!俺得給他養老送終!”石英看著哥哥,泣不成聲。


    10


    機場上,訓練間隙,霹靂火的全體隊員哀傷地坐著。高勝寒表情凝重。黃寶貴眼睛通紅地看著高勝寒:“飛狼,他不能走啊……”黃寶貴說不下去了,一拳砸在腿上。


    “飛狼,你是怎麽跟他說的?”曾紫陌問。


    “我告訴他,無論他做出什麽決定,我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眾人震驚地看著他。


    “他要是真的決定轉業呢?您也支持?!”王星急問。


    高勝寒看向他:“你說呢?”王星語塞。黃寶貴瞪著眼睛更咽著:“反正石頭不能轉業!咱們不能眼睜睜看他離開霹靂火!”


    “黃牛說得對!霹靂火永遠不會放棄,不放棄別人,也決不會放棄自己的兄弟!”馬路說。


    許飛拿出一張卡遞過去,王星一看:“哎哎,那是我的卡!”許飛忙說:“我借你的,行不行?本來想給小鴨子買件衣服的,先緩緩吧。”


    “那我捐什麽?”王星急眼了。謝思瀟拿出錢包,抽出卡:“算了算了,我也用不到錢,這算倆人的吧!”


    所有人都掏兜兒,錢,保障卡,銀行卡,全都集中到一起,看著高勝寒。黃寶貴看向高勝寒:“飛狼,咱把錢打過去吧,告訴他這些錢他先用著,要是不夠,下個月咱繼續湊!可他人得迴來!”高勝寒皺眉:“錢可以打給他,但是阻礙石頭歸隊的,不是錢的問題。”眾人一愣。高勝寒糾結著:“忠孝不能兩全。我想,他現在所麵對的就是這個難題,作為他的戰友,我們可以幫他渡過經濟上的難關,但是無法幫他做出最後的決定。我們還是給他點兒時間吧。”


    11


    病房裏,病床旁邊掛著輸液瓶。石建國臉色蒼白,緩緩睜開眼:“石頭?!”石磊含淚叫了一聲:“爹!您睡醒了?”石建國一瞪眼,掙紮著起身要打兒子,突然身體一震,一臉痛苦。石磊和石英大驚,趕忙焦急地扶住他。石建國氣得發抖:“英子!爹咋跟你交代的?”


    “爹,您消消氣兒,這事兒不怪英子。是俺正好兒有探親假,正趕上……”


    “你給俺閉嘴!”石建國打斷兒子,“俺不是告訴你了嗎?家裏的事兒不用你管,你就給老子當你的兵,當好兵!天塌下來,有爹頂著呢!不用你操心!”石磊流著淚,不知道該說什麽。


    “石頭!你趕緊迴部隊去!”


    “爹,俺的假期還沒結束呢。”


    “那就去部隊休假期!不就是休假嗎,在哪兒不能休啊,在部隊還能多訓練訓練呢。”


    “爹,您不是生病了嗎?”


    “我生病,又沒死!不是有英子呢嗎?趕緊走!”


    石磊跪倒在病床邊,石英也哭著:“爹,為啥非要讓俺哥迴部隊呀!他都兩年多沒迴家了,您不是天天想他嗎?現在他可迴來了,您一睜開眼睛就讓他走。您為啥這麽心狠啊。咱村也有別的當兵的,鄰村兒也有當兵的,人家年年都能迴家,為啥俺哥不能迴家?”石建國淚眼看著石磊:“那幾個當兵的,不是一個個都複員了嗎?俺就是擔心他老惦記著家裏,當兵不用心!到時候也把軍裝給脫了,迴家種地!打小工!”石磊愣住。石建國老淚縱橫:“石頭啊,你是你們這輩孩子裏第一個當兵的,也是當兵時間最長的。爹一想起這事兒來呀,那心裏美得呀,就跟喝了蜜似的。爹在村兒裏走著,那腳板兒砸在地上啪啪地響,為啥?我兒子是解放軍,我石建國是軍屬!可是你要是脫了軍裝,你讓爹的臉往哪兒擱呀?”


    石磊低著頭,不說話。石建國於心不忍:“起來吧!”石磊忽然抬起頭,含淚看著父親:“爹,您讓俺當兵,就是圖個臉上有光嗎?”石建國看著兒子:“這還不夠嗎?”


    “爹!您要是光圖個臉麵,俺這個兵……當著也沒啥意思!”


    石建國憤怒地全身在發抖:“混賬!你長能耐了?敢頂撞你爹!”石磊倔強地站起身:“爹!俺從來沒跟您頂過嘴,可今天俺就是要問個明白!要不然,俺高低不當兵了!”石建國愣住,暴怒地指著門口:“你給俺滾出去!滾!俺沒你這個混賬兒子!”石磊賭氣地起身,奪門而去!石英大驚,焦急地追了出去。


    “哥,你這是咋了?咱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石英追了出去。


    “俺想不通!”石磊賭氣地站在樓道口,忽然看著石英,“英子,我實話跟你說吧,這事兒俺想了好幾年了,咱爹非讓俺當兵,肯定不光是為了臉麵!肯定有啥別的原因。”


    “可是你問他,他也不說呀。”石英憂慮地說,“哥,俺勸你還是別轉業了,你剛才都看見了,就爹那個脾氣,你要是真轉業了,他還不得活活氣死啊。”石磊沒說話,滿臉糾結地大步走開。


    12


    石磊鬱悶地走過來,頹然地一屁股坐在花壇沿上,愣愣地發呆。短信提示音響起,石磊擦了一把淚,掏出手機,愣住了——“小石頭,我剛剛把48326塊錢打到了你的銀行卡上。這些錢是咱們霹靂火全隊的兄弟姐妹給你湊的,為了給你湊這筆錢,下半個月兄弟姐妹們可能連管牙膏都買不起了。不過,這都無所謂,誰讓咱爹需要治病呢?另外,我還聽說,戰虎特種航空隊,還有咱們老連隊警衛連,旅部機關,各飛行大隊,都在號召為你捐款,以前,是我一個人罩著你,現在是整個霹靂火在罩著你!整個飛虎旅的人在罩著你,你小子就偷著樂吧!”石磊看著黃寶貴發來的短信,痛哭失聲。


    “錢的事兒你就別發愁了。至於別的事兒,飛狼也都跟我們說了。我們和飛狼是一個態度,第一,不管你做出什麽選擇,我們都支持你理解你。第二,不管你將來到了哪兒,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第三……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兄弟,一定要樂觀!”黃寶貴收起手機,長歎了一口氣,大步走了。


    石磊坐在花壇邊,眼淚不斷地滴落在手機屏幕上。他壓抑著哭聲,發狠地把手機關機,朝著醫院外麵猛跑而去。


    13


    病房裏,石建國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石英關切地喂水:“爹,您好點兒了嗎?”石建國微微地點了點頭,目光閃爍:“你哥呢?”


    “他剛才出去了。”石英看著父親,“爹,俺哥說,您讓他當兵,肯定不是光為了臉麵,您到底是為了啥呀,能跟我說說不?”石建國看著石英,不說話。石英拿毛巾擦了擦石建國的嘴角:“爹,您放心,俺肯定不跟俺哥說!俺要是說半個字,您就把俺的腿打折嘍。”石建國含淚苦笑:“唉……爹這身子骨,以後可就打不動你了。”石英心酸地淌淚:“爹,您別這麽說。您放心吧,有英子照顧您呢!您啥事兒都沒有。”石建國含淚看著女兒,目光閃爍:“英子,這件事兒憋在爹心裏二十多年了,再不說,沒準兒哪天爹真把它帶到墳裏去了。英子,你哥他……他不是你親哥!”石英大驚:“爹,你說啥?”


    “爹是說,你哥他不是爹和你娘生的。”


    石英難以置信地看著石建國:“爹,這……這到底是咋迴事兒?”


    “那一年,爹剛和你娘結婚沒多久,就和你娘一塊兒,跟著鎮上的一個建築班子,去了南方一個小縣城裏,給人家蓋樓。爹當泥瓦匠,你娘幹小工,給俺遞磚遞水泥。是去的第三天還是第四天,俺記不清了,那天到了晌午,工友們都收工了,爹負責的那麵牆還差一層磚,俺和你娘吃完飯,就沒走,想把那層磚壘完,可就在這時候,旁邊一麵牆嘩啦一下就倒了半邊兒,俺和你娘全都被壓在磚頭堆裏,動彈不了了。”


    石英睜大了眼睛:“爹,那後來呢?”


    “當時,工友們吃完飯,都迴工棚歇著去了,現場一個人都沒有。俺露著個腦袋,你娘被壓在最下麵,俺就拚了命地喊啊,就在這時候,跑來一個穿軍裝的解放軍幹部,歲數和爹差不多大,他當時正好路過,看見牆倒了就跑了過來……救了你爹,後來,你娘壓在最下麵,我們費了好大勁把磚頭都搬開,把你娘救出來了,誰知道……旁邊的一道牆突然倒下來,那位解放軍同誌為了救你娘,磚頭全砸在他身上了……”石建國老淚縱橫,“後來,俺和你娘被聽見聲音跑過來的人們給送到了醫院。在醫院裏,俺們聽說,那個解放軍幹部被磚頭砸中了頭,沒搶救過來,犧牲了!”


    “爹,再後來呢?”石英哭著。


    “俺和你娘出院以後,就帶上東西,去了那個解放軍幹部的老家。到了他家俺們才知道,他有個剛出生不到半年的兒子,老婆生這個孩子的時候大出血死了,孩子交給他七十多歲的老娘養著,可聽說兒子出事兒以後,他老娘連心疼帶發愁,一口氣沒上來,也去世了,孩子被街坊照看著。”


    “爹,那個孩子,他……他就是俺哥?”


    石建國流淚點頭:“是啊!當時我和你娘看著那孩子可憐,又想到孩子的爹是為了救俺們才犧牲的。就找到了當地的派出所和鄉政府,把孩子給領養了。我和你娘又在工地上幹了一年多,就抱著你哥迴了咱老家。村裏的人都以為石頭是俺們兩口子在外麵生的,這麽多年了,俺是一句都沒對外人講啊!”石英哭著給他擦淚:“爹,這迴俺知道你為啥非讓俺哥當兵了。”


    “俺就是想著,你哥他是解放軍的兒子,俺就覺得,讓你哥當兵,當解放軍,才對得起俺和你娘的救命恩人,他的親爹!英子,你記著,這件事你這輩子都不能跟你哥說!他永遠都是我親兒子,你親哥!”石建國泣不成聲,石英哭著點頭。


    14


    馬路上,石磊眼含熱淚,發泄似的猛跑著。行人們紛紛側目。石磊不管不顧,沿著便道一路狂奔。路口,一輛寶馬車開著巨大的音響快速衝了過來,轉彎處絲毫不減速,一個女孩兒躲閃不及,驚恐地尖叫!石磊大驚,猛衝過去,在寶馬車撞上女孩的瞬間把她推到路邊!


    吱一聲尖叫,寶馬車一個急刹,慣性撞向石磊。石磊敏捷地躍起,雙手撐住車身蓋兒,猛地一躍,從前蓋兒上下來,毫發未損。女孩兒驚魂未定,震驚地看著石磊。石磊看著女孩兒:“小妹妹,沒事兒吧?”女孩兒搖頭:“叔叔,您……您沒受傷?”石磊笑笑:“沒有。你沒事兒就行,快上學去吧。”女孩兒感激地鞠了一躬,上學去了。


    石磊皺眉看著寶馬車,開車的胖子痛苦地捂著腦袋,怒罵著開車門:“他媽的!”幾個混混也都跟著全部下車。


    “你他媽不要命了!”胖子指著石磊的鼻子罵。石磊皺眉看著他們:“你們還跟俺發火兒?你咋開的車!拐彎兒那麽快的車速,還衝到逆行車道上了,多危險啊!”胖子冷笑,歪著腦袋看著石磊:“喲嗬!新鮮啊!還他媽有人教訓起老子來了!”幾個混混也附聲冷笑。石磊厭惡地看著胖子:“你這麽開車,教訓你兩句還不行啊?你呀,下次注意吧!”說罷,石磊撣了撣身上的灰土,“幸虧是遇見了俺。”


    “嘿嘿?!什麽意思?我還他媽挺幸運是吧?你誰呀?變形金剛啊?”


    幾個混混哄笑,石磊白了他一眼,沒理他,扭頭要走。胖子一把拽住石磊,惡狠狠地:“小子,你他媽是誰,老子不感興趣了,但是你走不行,你得賠老子的車!”石磊厭惡地擺脫他的手,指著車:“你好好看看,你的車啥事兒沒有!”胖子斜著眼:“不用看,賠錢!”


    “你咋不講道理呀?是你撞了俺,你的車也沒事兒,俺憑啥賠你錢?!”


    胖子獰笑著:“我的寶馬剛才被你騎了,這車就是我的小老婆,你他媽騎了我的小老婆,不得給點精神損失費呀?”


    “無理取鬧!”石磊轉身要走,幾個混混伸手把他攔住:“你他媽還真是個生瓜蛋子,你真不認識他是誰?”“龍哥你都不認識,你怎麽混啊!”“少他媽廢話!不給錢你走不了!”


    石磊瞪眼:“你們講不講理呀!”胖子瞪著石磊:“龍哥在縣城這一畝三分地兒就沒講過理,怎麽了?”石磊氣急:“反正俺不會賠你一分錢!要不你就報警吧!讓警察來處理!”


    旁邊,一名混混看見地上的士兵證,撿起來打開,笑:“哈哈!龍哥!怪不得人家這麽橫呢!原來是個當兵的!”石磊一愣,焦急地:“還給俺!”胖子推了他一把,拽過石磊的士兵證,不屑地冷笑:“還以為你是什麽人物呢!嘖嘖,上士,上士是幹嗎的?”混混笑:“龍哥,上士,頂多是個班長。”


    “班長啊?靠!軍長老子也不怕!少他媽廢話,賠錢,2000塊錢,少一分也不行!”


    石磊瞪著他:“俺說過,俺不會賠你錢,趕緊把證件還給俺!”


    “我他媽就不信了!”胖子把石磊的證件扣在地上,一腳踩上去,瞪著石磊:“少一分錢,龍哥就把這破玩意兒碾碎嘍!”石磊瞪著他腳下的證件,目光一凜:“把你的腳拿開!俺的證件上麵有八一軍徽!”胖子瞪著他:“八一軍徽算個屁呀!給錢!”


    突然,石磊猛地抓住胖子的手腕,用力一攥!胖子臉色都變了,手腕在顫抖,他使勁想掙脫,根本動不了。石磊瞪著胖子:“你再說一遍?”


    “八一軍徽算個屁……”


    石磊一用力,胖子嘶聲慘叫,發狠地:“你們他媽的給我上啊!”幾個混混目光對視,一起衝向石磊,石磊一手擰著胖子,看都不看四個混混,連續出腳。四個混混騰空落地,慘叫著在地上掙紮。胖子傻了,冷汗冒出來:“兄……兄弟,我服了,服了行嗎?放開我吧……”石磊瞪著他:“拿開你的腳。”胖子哆嗦著挪開踩著士兵證的腳,石磊猛地一擰,胖子慘叫著胳膊背過去,半跪在地上。


    “撿起來,給俺擦幹淨。”


    胖子疼得齜牙咧嘴,拿著士兵證在衣服上蹭幹淨,哆嗦著遞給石磊:“兄弟……不不不,解放軍同誌,對不起還不行嗎?放開我,我……我胳膊快折了。”石磊拿過士兵證,瞪著胖子:“你給俺記住,八一軍徽是神聖而莊嚴的,不容褻瀆!中國人民解放軍是人民子弟兵,你必須要尊重!”胖子連連點頭:“記住了!記住了!”


    石磊鬆手,胖子慘叫著癱坐在地上。石磊凝視著手中的士兵證,看著上麵莊嚴的八一軍徽,若有所思,他將士兵證鄭重地裝進衣兜,摸了摸,轉身大步向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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