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兵敗如山倒,何況是在本就巨大劣勢的情況下,又得知老婆孩子被俘的消息。


    這種情況,別說是剛剛領兵不久的孫策,就算是他老子孫堅從墳裏爬出來,也很難扭轉局麵。


    “孫策,你可願降?”


    關羽高傲的立於馬上,大手輕輕的拂過長須。


    這一次麵對江東鼠輩,總算是沒有再狼狽的成為階下囚。


    關羽並不知道,在某一個時空裏,他也曾如同孫策一般,被一群敵人包圍,成為階下囚從而身死。


    少年人心性何等高傲,恨不得上九天攬月,遨遊四海。


    年少時,何人沒有大鵬之誌,孫策低垂著頭,大手緊緊握著父親親自命人幫他打造的霸王槍,眼中流出一滴不甘心的淚水。


    父親的仇還沒有報,少年的誌還沒有成。


    既不甘心就此死去,也不甘心在敵人麵前搖尾乞憐。


    一股糾結的情緒,在少年人的內心之中油然而生。


    如果,如果他是與敵人的交戰之中戰死,是在衝鋒之中倒下,那麽就算失敗,也可以成全他胸中熾熱的火焰。


    可這種情況,最是讓人心喪。


    “伯符!!”


    “孫將軍!!”


    就在孫策萬般無奈之際,一道聲音如同黑夜之中的一道光,照射進了他昏暗的世界之中。


    是他!


    抬起頭看,看著朝自己走來的軍師,孫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安心。


    自己之所以還能走到現在,還能有能力與關羽交戰,這位僅僅招募不到一年的軍師居功至偉。


    雖說平日裏不怎麽喜歡說話,隻喜歡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他們輕笑不語。


    但有事的時候,他是真的幫你解決。


    “軍師...軍師。”


    孫策聲音幹啞的喚了兩句。


    “是荀友若。”


    顏良來到關羽身邊,小聲的在其耳邊說道。


    “嗯。”


    聞言,關羽神色溫和,隔空對著荀諶點了點頭。


    對於有能力的人,關羽從來都不會輕慢。


    何況是一個為了自己大哥,寧願潛伏在外的功臣。


    “關將軍,可否容我與孫將軍私下交談一番?”


    荀諶對著關羽拱手一拜,出言請求道。


    “公驥。”


    關羽對著顏良遞了個眼色。


    見狀,顏良立即明白了關羽的意思,當即命令士兵讓開了一條路。


    雖說如此,但顏良仍舊是跟在荀諶身邊,一來保護荀諶的安全,二來確保孫策沒有機會逃離。


    孫策、荀諶二人並肩走出包圍,來到營外的曠野。


    迎著晚風,衣袍獵獵作響,看著天上依舊皎潔的圓月。


    “軍師...你...你一直是劉彥的人?”


    良久,心中突然醒悟過來的孫策,不禁偏頭看向這個頗為信任的軍師。


    “嗯。”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隱瞞的,荀諶當即便點了點頭。


    嘎吱——


    猜測得到荀諶親自給的答案,孫策雙手不禁緊握成拳。


    不過很快,他就又把握緊的拳頭鬆開,隻留下掌心的幾道深痕。


    “原來,這才叫詐降計,啊,哈哈哈!”


    孫策仰頭大笑,笑聲中帶著一絲淒涼與自嘲。


    和荀諶相比,他們用的詐降計叫什麽玩意?


    “唉。”


    荀諶歎了口氣,饒是他巧舌如簧,此刻也不禁感到一絲慚愧。


    兵不厭詐,曆史沒有對錯之分。


    不過人不是機器,相處得久了,總會有一些私人感情在裏麵。


    但荀諶出色的地方恰恰就是如此,他把公事和私事永遠都分的如同那兩條河流一般。


    “你放心,我並沒有恨你、也沒有責怪你。”


    “你有自己要效忠的人,並從未因此而動搖過...”


    孫策咬著牙,感慨道。


    這算是背叛麽?


    並不算吧,畢竟人家從頭到尾都沒有投效過你,他的立場從始至終都是周王。


    這樣的人,不應該稱之為忠臣義士嗎?


    江東自古多才俊,這個才俊並不僅僅體現在能力上,同時還有心胸以及人格魅力。


    盡管有那麽三兩顆老鼠屎,但卻無法掩蓋那些才俊的風雅、寬宏。


    “此前是立場的不同。”


    “但眼下,我們還算是朋友。”


    “當然,你可以不把我當朋友,但...還是投降吧。”


    荀諶偏頭看向孫策。


    “以往的相處之中,我知你心中有大誌向。”


    “好男兒投身沙場,建功立業。”


    聽著荀諶的勸說,孫策眼中滿是失落。


    建功立業...他的功業才剛剛開始,就被荀諶給掐滅。


    “我就算投降,也不過是一員降將。”


    “建功立業...還與我有何幹係?”


    孫策感覺如鯁在喉,咬著牙反問道。


    “你所擔心的,不過是周王如那袁術一般,但若他真如袁術,天下英傑又怎會紛紛來投。”


    “何況,汝父的仇,你難道不想報了?”


    荀諶搖了搖頭,輕聲問道。


    “害死我父的罪魁禍首是袁術,他已經死了。”


    “但還有黃祖,是他親自下令射殺的汝父!”


    “我還有機會嗎?”


    二人話語愈發急促,而孫策堅定的心也開始慢慢鬆動。


    “為何沒有?”


    “我雖不才,但在周王麾下也算有些功勞。”


    “隻要你願降,我會盡可能說服大王啟用你,或許會有些限製,但絕對不會出現袁術那種鉗製的卑劣手段。”


    荀諶輕輕捋了捋胡須,幽幽道。


    “公瑾還有我的家眷...”


    “他們都安好。”


    “多謝。”


    孫策得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一切後,跟著荀諶在顏良的見識下,返迴了大火撲滅過後的大營。


    來到關羽身前,孫策單膝跪在地上,跪了人生第三個人。


    “孫策,願降!”


    孫策拱手抱拳,放下了往日意氣風發的驕傲。


    見狀,關羽雙手托起孫策雙臂,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隻要你真心投誠,我大哥絕不會虧待於你。”


    關羽眼中透露著和善的目光,出言安撫道。


    是人都會老,而他關羽也已經朝著四十歲而去,他大哥的基業,還需要更年輕的血液來接替他們老一輩人。


    一個龐大的勢力,最怕的何嚐不是英雄豪傑的落幕,以及後代英傑青黃不接。


    “孫策既已投降,自當誓死效忠。”


    或許是感受到了關羽投來的信號,孫策心中稍安,開口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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