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16牽連
『就是門徒時期的老師。』猞猁仍然望著廣場『——你跟那個李爍，是同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吧？』
『是指這迴事嗎……』李漁眨眨眼睛，神色也漸漸複雜起來『是啊，比起我，老師其實更鍾愛他。』
『那你覺得老師偏心嗎？』
『我不覺得有什麽。』李漁抿了抿嘴『因為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麽上進心，也從來沒指望著老師對我投來目光。然後為人師表，喜歡優秀的學生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吧，所以不管當時還是現在，我都沒有覺得老師有什麽不對。』
『你想得還真開啊。』猞猁感慨道。
李漁也順口問道『前輩呢？』
『我？』
『嗯……』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跟猞猁對話『——要是不想講的話其實也……』
『我恨死那個老頭了。』結果猞猁還是說了出來。
『誒？』李漁怔了怔，不過既然對方都已經開口了，他也隻好做一個安靜的觀眾繼續聽下去。
『那老頭很強，特別強，在我門徒時期他就是我認知裏最強的人——當然了，現在再迴過頭去看，他可能比獅子還要弱上一籌吧，也算不得強得多離譜。』猞猁抬起頭來看向天花板『那家夥啊，一直把我和師兄弟們當畜生訓，有一次死了一個人他也沒說什麽。再加上後來的一些事情，總之我討厭死他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變得比他強，然後讓他對我低頭。』
『是……是這樣啊。』李漁咽了口唾沫。
這麽一想他才覺得自己那嚴厲的老師居然還算相當溫柔。
『不過我有時候也會想，現在再迴去的話那家夥會用什麽表情麵對我。不過要我來猜的話，他一定仍然會擺著張臭臉看我，然後說「當年的廢物如今也還是廢物嘛」——所以直到變得比他更強之前，我都沒有迴去的打算。』
『嗯……』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迴去看看嗎？』
『誒？』
『因為再不迴去的話，就見不到了吧。』猞猁淡淡地說。
見不到……李漁微微睜大眼睛，轉頭看向他的側臉。後者卻依舊如同在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這是，什麽意思？
李墨竹那張陰沉的臉在李漁眼前一閃而過。
『不要對我擺出那種「這是什麽意思」的表情。』猞猁轉過眼珠瞥了他一眼『仔細想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吧？徒弟成了「反叛者」的話，老師難免會被追責。』
『啊……確實，一般是這樣的呢。』李漁收迴目光，一時間覺得口幹舌燥。
說得也是，我腦子一時間沒有轉過來呢。不過這麽一想的話，老師現在還好吧？有點在意……
『不過其實原本最多就是停職，然後等風波過去後發配到無關緊要的崗位了卻一生吧。』猞猁還在繼續說『但你的老師，似乎沒有接受這種人生的打算呢。』
『誒？』李漁聽到這裏，再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該怎麽說呢。』猞猁歪著頭『其實一般調查結果是不會下達得這麽快的吧——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呢。
『因為你老師他啊，幹了一件相當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被當場帶走了。
『而且大概估計一下，之後也是兇多吉少。』
李漁聽到最後也不免有些急了起來，連忙問『那……是發生了什麽呢？』
猞猁扭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看向他『你老師是叫李墨竹吧？』
『對……』
『那家夥，在被黑鞘唐刀隊大隊長盤問的時候，公開表示自己反對八宗，而且支持李爍的行為。那種做法招致的後果會是什麽樣，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李漁的大腦霎時間變得一片空白，隻顧睜著眼睛，望著猞猁那張毫無情緒的臉。
『然後因為你也是有關人員之一，所以暫時對你進行停職處理——我就是受托來告訴你這件事的。』
……
原本還以為離開道館之後，這輩子多半就八竿子打不著了，沒想到最後還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被牽連到啊——雖然完全不算是什麽好事就是了。
因為行李也並不多，李漁很快就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其實我真的不太樂意來做這種事情，不過獅子很忙，那兩個女人也都被定為了傷病狀態，不會接到工作，所以隻能我來了。』大概半小時前，猞猁這麽說著從懷裏抽出了一份信封遞給他『準備一下吧，軍區有車可以隨時出發，會暫時安排你去附近城市公安係統的招待所待著。』
李漁看了他一眼，接過信封拆開，從裏麵拿出了一份停職通知。
落款是八宗的章，簽字的人是房玄龍。
猞猁隨後又補充道『我個人倒是很願意相信你，不過那也沒用，你應該知道。』
李漁無奈地笑了笑，折好後收起了通知『前輩您，現在是在說客套話嗎？』
不知道為什麽，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他反而沒覺得有那麽難以接受。
『我看起來是喜歡說客套話的人？』
『不是吧。』李漁長出了一口氣『隻不過，我覺得直到前不久為止，您還是挺信不過我的。』
猞猁聞言沉默了幾秒，接著開口說『我的話，以前隻是不喜歡「弱者」。不過後來漸漸得——大概是因為發現自己也是弱者吧——就變成不喜歡「軟弱」的家夥了。』
『軟弱……嗎。』李漁聞言，不由地垂下了眼簾。
我大概，也就是那種『軟弱』的人吧。他想。
『其實直到不久之前，你在我印象裏都還是那樣的人。不過在你把那份說明給我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我好像理解錯了。』
『說明？』
『就是那份關於李爍的主修道術的說明。』
『啊……那個啊。』
『我會這麽想倒也不是因為你有幫到我，而是覺得「原來他遇到這種事情，最後也會做出決斷啊」，這樣的。』
李漁眨了眨眼睛，安靜地聽著。
『——雖然確實因為那個而避免了一些危險吧，但更重要的還是這樣的想法。』猞猁最後迴過頭來看向他的眼睛『所以那家夥再站在你麵前的時候，你會毫不猶豫地拔刀嗎？』
李漁望著猞猁漠然的目光，在短暫的默然後篤定地點了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二人相視著沉默了片刻。
『那就希望你貫徹現在這句話吧。』猞猁說著站起身來，轉身向遠處走去。
其實我對您也是有一點刻板印象的吧。李漁望著他的背影，如此想道。
——不過現在看來，前輩實際上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對了，接下來……從記憶裏迴過神來的李漁轉頭看向身邊的房門，這是藪的房間。
也跟藪前輩道個別吧，畢竟之前也一直在受她照顧。
他於是抬起手來想要叩響房門。
但在片刻的遲疑之後，李漁還是收迴手，然後提起行李，輕手輕腳地朝著走廊盡頭走去。
算了，還是不打擾她了。
稍微，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本章完)
『就是門徒時期的老師。』猞猁仍然望著廣場『——你跟那個李爍，是同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吧？』
『是指這迴事嗎……』李漁眨眨眼睛，神色也漸漸複雜起來『是啊，比起我，老師其實更鍾愛他。』
『那你覺得老師偏心嗎？』
『我不覺得有什麽。』李漁抿了抿嘴『因為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麽上進心，也從來沒指望著老師對我投來目光。然後為人師表，喜歡優秀的學生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吧，所以不管當時還是現在，我都沒有覺得老師有什麽不對。』
『你想得還真開啊。』猞猁感慨道。
李漁也順口問道『前輩呢？』
『我？』
『嗯……』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跟猞猁對話『——要是不想講的話其實也……』
『我恨死那個老頭了。』結果猞猁還是說了出來。
『誒？』李漁怔了怔，不過既然對方都已經開口了，他也隻好做一個安靜的觀眾繼續聽下去。
『那老頭很強，特別強，在我門徒時期他就是我認知裏最強的人——當然了，現在再迴過頭去看，他可能比獅子還要弱上一籌吧，也算不得強得多離譜。』猞猁抬起頭來看向天花板『那家夥啊，一直把我和師兄弟們當畜生訓，有一次死了一個人他也沒說什麽。再加上後來的一些事情，總之我討厭死他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變得比他強，然後讓他對我低頭。』
『是……是這樣啊。』李漁咽了口唾沫。
這麽一想他才覺得自己那嚴厲的老師居然還算相當溫柔。
『不過我有時候也會想，現在再迴去的話那家夥會用什麽表情麵對我。不過要我來猜的話，他一定仍然會擺著張臭臉看我，然後說「當年的廢物如今也還是廢物嘛」——所以直到變得比他更強之前，我都沒有迴去的打算。』
『嗯……』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迴去看看嗎？』
『誒？』
『因為再不迴去的話，就見不到了吧。』猞猁淡淡地說。
見不到……李漁微微睜大眼睛，轉頭看向他的側臉。後者卻依舊如同在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這是，什麽意思？
李墨竹那張陰沉的臉在李漁眼前一閃而過。
『不要對我擺出那種「這是什麽意思」的表情。』猞猁轉過眼珠瞥了他一眼『仔細想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吧？徒弟成了「反叛者」的話，老師難免會被追責。』
『啊……確實，一般是這樣的呢。』李漁收迴目光，一時間覺得口幹舌燥。
說得也是，我腦子一時間沒有轉過來呢。不過這麽一想的話，老師現在還好吧？有點在意……
『不過其實原本最多就是停職，然後等風波過去後發配到無關緊要的崗位了卻一生吧。』猞猁還在繼續說『但你的老師，似乎沒有接受這種人生的打算呢。』
『誒？』李漁聽到這裏，再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該怎麽說呢。』猞猁歪著頭『其實一般調查結果是不會下達得這麽快的吧——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呢。
『因為你老師他啊，幹了一件相當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被當場帶走了。
『而且大概估計一下，之後也是兇多吉少。』
李漁聽到最後也不免有些急了起來，連忙問『那……是發生了什麽呢？』
猞猁扭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看向他『你老師是叫李墨竹吧？』
『對……』
『那家夥，在被黑鞘唐刀隊大隊長盤問的時候，公開表示自己反對八宗，而且支持李爍的行為。那種做法招致的後果會是什麽樣，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李漁的大腦霎時間變得一片空白，隻顧睜著眼睛，望著猞猁那張毫無情緒的臉。
『然後因為你也是有關人員之一，所以暫時對你進行停職處理——我就是受托來告訴你這件事的。』
……
原本還以為離開道館之後，這輩子多半就八竿子打不著了，沒想到最後還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被牽連到啊——雖然完全不算是什麽好事就是了。
因為行李也並不多，李漁很快就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其實我真的不太樂意來做這種事情，不過獅子很忙，那兩個女人也都被定為了傷病狀態，不會接到工作，所以隻能我來了。』大概半小時前，猞猁這麽說著從懷裏抽出了一份信封遞給他『準備一下吧，軍區有車可以隨時出發，會暫時安排你去附近城市公安係統的招待所待著。』
李漁看了他一眼，接過信封拆開，從裏麵拿出了一份停職通知。
落款是八宗的章，簽字的人是房玄龍。
猞猁隨後又補充道『我個人倒是很願意相信你，不過那也沒用，你應該知道。』
李漁無奈地笑了笑，折好後收起了通知『前輩您，現在是在說客套話嗎？』
不知道為什麽，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他反而沒覺得有那麽難以接受。
『我看起來是喜歡說客套話的人？』
『不是吧。』李漁長出了一口氣『隻不過，我覺得直到前不久為止，您還是挺信不過我的。』
猞猁聞言沉默了幾秒，接著開口說『我的話，以前隻是不喜歡「弱者」。不過後來漸漸得——大概是因為發現自己也是弱者吧——就變成不喜歡「軟弱」的家夥了。』
『軟弱……嗎。』李漁聞言，不由地垂下了眼簾。
我大概，也就是那種『軟弱』的人吧。他想。
『其實直到不久之前，你在我印象裏都還是那樣的人。不過在你把那份說明給我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我好像理解錯了。』
『說明？』
『就是那份關於李爍的主修道術的說明。』
『啊……那個啊。』
『我會這麽想倒也不是因為你有幫到我，而是覺得「原來他遇到這種事情，最後也會做出決斷啊」，這樣的。』
李漁眨了眨眼睛，安靜地聽著。
『——雖然確實因為那個而避免了一些危險吧，但更重要的還是這樣的想法。』猞猁最後迴過頭來看向他的眼睛『所以那家夥再站在你麵前的時候，你會毫不猶豫地拔刀嗎？』
李漁望著猞猁漠然的目光，在短暫的默然後篤定地點了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二人相視著沉默了片刻。
『那就希望你貫徹現在這句話吧。』猞猁說著站起身來，轉身向遠處走去。
其實我對您也是有一點刻板印象的吧。李漁望著他的背影，如此想道。
——不過現在看來，前輩實際上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對了，接下來……從記憶裏迴過神來的李漁轉頭看向身邊的房門，這是藪的房間。
也跟藪前輩道個別吧，畢竟之前也一直在受她照顧。
他於是抬起手來想要叩響房門。
但在片刻的遲疑之後，李漁還是收迴手，然後提起行李，輕手輕腳地朝著走廊盡頭走去。
算了，還是不打擾她了。
稍微，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