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氣氛越發凝滯,皇帝跟皇後低語了幾句,片刻後,那小丫頭悄悄離席。


    須臾,唐木陽被清玉引著過來。


    三皇子眼前一亮,疾步朝她奔去。


    那丫頭粗粗的將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了,說是異族三皇子求親,隻是,她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會是宋黎!


    宋黎推開攔在身前的那柄利器,欣喜到唐木陽前麵。


    “唐姑娘,我這次是向你求親的!”他的眼神像濕漉漉的小狗,希冀的望著她。


    早在她舍了性命,來救自己的時候,他就認定了她!


    大庭廣眾之下,她不能落了現在身為三皇子的麵子。


    “這事還得從長計議”唐木陽勉強一笑。


    “那好吧”宋黎今天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也不忍心逼她太緊。


    皇帝暫時鬆了口氣。


    皇後邀請眾人去後花園赴宴。


    唐木陽作為臨時來的女眷,本來不在受邀的範圍內,如今雖然被皇後邀請,可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告別了眾人,先行迴府裏去。


    她頭也不迴的往前走著,誰知道沒走幾步,隱約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她。


    沒等扭頭,手臂被人拉住,她抽出簪子作勢要插去,卻被人一把摟入到懷裏。


    是程徽。


    她鬆了口氣。


    “你怎麽來了?中途離席,皇上不會懷疑?”


    對麵許久沒聲音。


    唐木陽抬頭,程徽臉色極黑。


    “怎麽啦?”少女軟軟的嗓音入耳。


    “你同他是什麽關係?”語氣生硬,帶著怒意。


    “曾經有過幾麵之緣”唐木陽避重就輕道。


    “隻是有過幾麵之緣,就非你不娶?”程徽以前感情波動並不多,但在碰到她後,改變的不是一星半點。


    “那將軍又覺得我們是什麽關係?朋友?莫逆之交?還是,你此時想象中的紅顏知己,入幕之……”


    “唔”沒等她說完,程徽猛地將她壓在假山石壁上,輾轉發側的蹂~躪著她的紅唇。


    唐木陽張口驚唿,他卻以更大的力量將她的口舌給吞進口中。


    程徽這是第一次這麽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


    唐木陽她的手臂攬摟住了他的腰肢,接著,反客為主,他稍微退縮些,她就主動迎上。


    良久,兩人分離。


    唐木陽卻還不知足,輕輕在他唇邊吮吸著。


    “噗嗤”分開後,唐木陽輕笑。


    程徽同樣也帶著尷尬。


    “將軍有時候開朗起來,真讓人招架不住”唐木陽口氣調侃,望著他的目光中,帶著些許的狡猾。


    “不要胡鬧”程徽攔住她赤~裸的盯著自己的眼神,不想讓她看清楚自己的情緒。


    “我得迴去了”唐木陽這麽對他說。


    程徽把她送到城門外。


    欲言又止。


    唐木陽掀開車簾,看出他興致不高,承諾道,“定不負相思意”


    “駕”就在這時候,宮門外傳來滾滾馬車之聲。


    兩人停住了話頭,望著那輛急駛而來的馬車。


    車夫將韁繩一拉,那馬兒停下腳步,還不服氣的嘶吼著。


    “是哪個府邸的馬車,這般橫衝直撞!”程徽的語氣不悅。


    “你們不是沒事嗎?這麽大驚小怪做什麽?”一雙纖細的手掌從那馬車內伸出來,分開了車簾,一張略帶蠟黃的小臉露出。


    她身上的裝扮是唐木陽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


    “這是百夜族的貴族?”


    她曾經在地方誌上,無意間看到過這種裝扮,所以此時見到,才能一口說出來。


    程徽點點頭。


    百夜是在昭雲和大周交接的地方,這麽多年來,生存的十分困難。


    一個附屬小國,沒有廣袤的土地,沒有密集的人口,也沒成群的牛羊。


    還好百夜的那些貴族胸無大誌,隻早早歸順於了大周,不然每年生存都是難題。


    他們每年要做的,帶著少許的貢品來進貢,離去的時候帶著大批的金銀珠寶和糧食迴去。


    偏偏那些人不以為意,自以為還是老祖宗那會血統尊貴,不可一世。


    就在這時,香風吹來,唐木陽眉心一動,她望著下了馬車的女子。


    一身白色的衣裙,楊柳細腰,尤其是配上此時她楚楚可憐的表情,真是讓人我見猶憐。


    毫不誇張的說,就算是鄭凝柔,都抵不過這人的十分之一風姿!


    她下了馬車,抬頭看了兩人一眼,接著,竟然出乎意料的,三步上前,緊緊摟住了程徽!


    眾人愣在了原地。


    倒是程徽,反應迅速,伸手要把人給推開。


    “程哥哥,我終於是找到你了!”少女開口,程徽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


    程徽手裏推搡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他的手掌虛放在空中,“你是……青絲?”程徽聲音幹澀。


    “是我,是我,程哥哥,我終於是找到你了!”


    程徽臉上出現掙紮之色。


    唐木陽冷笑,“故人久別重逢,皆大歡喜,不如找個客棧,騰出一個雅間來讓兩位說個痛快,又何必在宮門外……”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兩人,“卿卿我我呢”


    程徽手上用了力量,將人拉開。


    “程哥哥”青絲不理解怎麽突然就變了臉色,正要再次投到對方懷裏,程徽已經戒備的往後退了一步了。


    “陽兒,我……”


    唐木陽看向別處。


    “唐木陽,我可算是找到你了!”此時,宮門處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宋黎身後跟著好幾個護衛匆匆趕來。


    唐木陽展開笑顏,“你怎麽來了?”


    “我知你不喜那種宴會,所以來找你了”


    “嗯,三皇子遠道而來,不了解大周風俗,不如,我帶你親自去逛一逛”


    “好啊,好啊”宋黎求之不得!


    “唐木陽”程徽的表情帶著一絲焦急,唐木陽沒理會他,信步閑庭的上了馬車。


    隻是,她嘴角的笑意在那車簾放下之後,頓時煙消雲散。


    “男人,嗬……”


    “走吧”唐木陽清冷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


    程徽聽到那道聲音,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扭過頭,聲音晦澀不明,“你……怎麽從那裏麵逃脫的?”


    …………


    唐木陽迴到了府上,想起白天那幕,心中有些憋悶。


    路過荷塘的時候,竟然和唐初月不期而遇,最近唐初韻不知在忙些什麽,加上她有哥哥庇護,最近混得如魚得水。


    一時間忘了分寸。


    “呦,這不是我那個一手遮天,無所不能的三姐嗎?怎麽這副模樣迴來了?是不是這次進宮被那些貴人們奚落了?還是說,陛下把你同程將軍的婚事取締了……”


    “啪”毫不留情的一個巴掌扇過去。


    唐木陽表情淡然的收迴了自己的手,“要是再在我耳邊邊上喋喋不休,就不會這麽客氣了”


    “你,你竟然敢打我,你敢打我”唐初月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臉,指著唐木陽的後背就要開罵。


    唐木陽停住了腳步,裙擺適當的留下一個旋轉。


    她轉過身子,“哦?這次打的還不過癮?”


    …………


    綺玉臨睡之前帶著一個燭火走過來,“小姐,大門也落上鎖了,您安寢吧,夜裏您要是有什麽事情的話,記得跟奴婢說”


    唐木陽點點頭。


    三更天的時候,隱約覺得窗子那有響動,她睜開眼卻一言不發,翻了個身當做沒聽到的模樣。


    片刻後,軟榻微微有些傾瀉,唐木陽睜開了眼睛,她知道已經有人坐了下來。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在一處,有些不大妥當吧?”唐木陽有些清冷的聲音飄來。


    程徽張張嘴,“我心裏有些不大安靜,想著來看看你”


    “看完了就迴去吧,夜深人靜的,我怕別人看到誤會”


    “青絲的事,我可以跟你解釋的”


    程徽從來沒和女子相處的經驗,更不知道該如何哄一個看似已經生氣的女子。


    所以這會不合時宜的提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我不怎麽想聽”唐木陽此時還呈一副背對著他的姿態,聞言隻是輕微的閉上了眼。


    程徽自顧自的開口,“我曾年少的時候,駐守在大周的邊境,同百夜隻有幾個山頭之隔的不毛之地”


    唐木陽還是未曾轉過身子,隻是反抗的力度稍微大了些。


    “那一年我記得清楚,當時昭雲三十萬大軍直逼境內,我駐守的那個城池郡守早就棄城逃竄,隻剩不足三千的精銳負隅頑抗”


    說到這,他微微停頓了片刻,“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幾乎是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後來,是青絲的哥哥得到了消息,拚死殺出一條血路,去搬來了救援”


    當時他在城內同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整整抵抗了月餘,才等來了援兵。


    當時他還沒有成將軍,隻是一個小小的兵長罷了,也是因為那次的事情,英勇不凡,所以才升了官職。


    後來,他就同那個少年英雄李子季成了莫逆之交。


    “後來在最後幾場僵持戰中,我已經小有名氣,對方那些人想先滅去我,鼓舞對方士氣,隨即再大舉進攻”


    “後來為了保全實力,他同我對調了身份”程徽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我不同意,可是他告訴我說,我必須得走,因為這樣,城池才能保住”


    他以為當時他可以很快的搬救兵迴來,就像是當初李子季去找救兵來救自己一樣。


    可惜,在他突出重圍後的三天後,再次迴到這處地方,才知道為時已晚,李子季麵對比自己多十餘倍的隊伍,寧死不做俘虜,更不想打開城門後,讓整個城池的人被屠城。


    所以,大開城門,將所有敵軍引入城內,李子季已經在城內埋下大批火藥,在雙方打的難分難解之時,點燃了火藥。


    整個城池覆滅。


    不留一個活口。


    當時攜手殺敵,共護江山的好兄弟,就這麽死了,他當時在廢墟裏麵找到李子季的屍體,以及他護在胸口的血書,上麵說要他護好自己的妹妹青絲。


    可惜,當時整個城池都被火藥炸了,生靈塗炭,程徽找了好幾個月,也沒找到青絲。


    “所以唐木陽,我對她隻有兄妹之情,我會遵守當時承諾李子季的誓言,好好的保護她,可是,卻不會對她產生別的念頭”


    唐木陽坐直了身子,“可是,她對你呢?你能保證,她能當你是親哥哥嗎?”


    “我會同她說清楚”


    他如今心情焦灼,竟同當日踩在廢墟上的心情一般。


    “我隻問你,當時李子季要你應允的,是照顧他的妹妹,把她安穩的送出嫁,還是清楚明白的寫著,要你娶了她?”


    程徽張嘴欲要開口。


    唐木陽搖頭,“你仔細的想,我隻想聽實話”


    “讓我娶了她”青絲的心思,李子季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唐木陽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我呢,你要把我放到何地?”沒人比唐木陽更清楚,程徽他是一個把承諾看的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人。


    “唐木陽”他的聲音難得的帶著些祈求。


    “你走吧”唐木陽聲音冷了下來。


    不管他往後會如何,此時的一瞬遲疑,已經將他心裏對那個女人的愧疚淋漓盡致的發揮了出來。


    “還好我們現在沒有名分,你也不必為難,我會親自跟陛下,太後解釋清楚。”


    唐木陽看似大度的給他解決了後顧之憂。


    “我不會娶她的”


    程徽拉著她的手腕,似乎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跟唐木陽承諾。


    …………


    那日後,唐木陽同程徽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程徽來唐家的次數也比先前勤快,隻是待遇不比往日。


    皇帝的生辰越發的近了。


    “小姐,王姨娘來了”


    王姨娘進來,臉上帶著些凝重。


    “王姨娘?”唐木陽忍不住輕聲叫道。


    王姨娘這才如夢初醒,看著案子上她留下的畫跡,“三小姐手巧,這畫跟真的一樣”


    “姨娘說笑了,不過今日姨娘來,不單單是為了畫吧?”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其是王姨娘這樣的角色。


    “柔姨娘,現在懷有身孕差不多四個月了吧?”王姨娘似乎是無意間的詢問。


    唐木陽放下茶杯,感歎道,“是啊,自從大夫診斷到現在,已經有四個月多了”


    “哦”


    “那大少爺,迴來差不多也有四個月多了”她自言自語道。


    “嗯,大哥迴來時間也不短了,不過,這些日子神出鬼沒的,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麽”她閃過了話題。


    兩個人又扯了些別的,王姨娘這才起身離去。


    “這事倒有意思了”


    …………


    傍晚府裏傳出消息,王姨娘出事了!


    唐晚披著外衣,聽著綺玉打聽出的消息,“你說,先是城東的掌櫃捎信說,咱們新從南麵來的布裏,有些毛病,還說就連這次賣出去的布,都有人迴來說多多少少有點瑕疵,讓王姨娘快些過去處理?”


    唐家的這個布莊是當年韓氏的嫁妝,每年能進府裏不少銀子,王姨娘現在管家,一聽說布莊出了問題,哪裏能不火急火燎的去查看?


    也就是在去的路上,不知道怎麽的,那馬車竟然翻了!


    馬車上的人也被掀了下來,王姨娘當時滾落下來的時候,腦袋磕在了石頭上,被人送迴來的時候都沒清醒。


    “走,過去看看”她覺得有些事情,在眼前越發的清晰了。


    唐木陽抿著嘴一言不發的走到王姨娘的院子,身後跟著不少女眷,不過大多數都是幸災樂禍或者是來看熱鬧的,正兒八經的關心她傷勢的倒是沒幾個。


    眾人進了屋子內,王姨娘臉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上,額頭上偌大的傷口隻是匆匆被東西包紮了起來,鮮紅的血從她額頭流出,溢到身下的被褥中。


    “怎麽傷的這麽厲害?”韓氏吃齋念佛大半輩子,還從沒看到過這麽血腥的場景,當時腳步一顫,踉蹌的退後一步。


    唐青雲這會也迴來了,看到王姨娘如今這副模樣,移開了腦袋,仿佛不忍多看的模樣,“大夫已經找來了,快讓大夫看看怎麽迴事”


    梁大夫撩起袖子,此時還是大汗淋漓,卻不管自個的失態,上前為她診斷。


    短短的一盞茶時間,卻像是過了好幾個年頭一般。


    “大夫,如何?”


    梁大夫收迴自己的手,摸著胡子歎了口氣,說話口氣支支吾吾,隨即收好自己的藥箱,“這個,不好說”


    “什麽叫不好說?能活就是能活,不能活就是活不了!哪裏有你這模棱兩可的迴答”


    “大人教訓的是,可是,這位傷者的情況確實比較特殊,傷的是腦袋,現在就怕腦子裏麵有淤血,這能醒還是不能醒,這就得全靠著患者的造化了”


    唐青雲還想多說,韓氏已經打斷了他的話,“不管怎麽,還是等兩天看看結果再說”


    梁大夫給開了些活血化瘀的藥,韓氏派阿福去拿藥了。


    晚上,唐木陽並沒有迴自己院子,依舊在王姨娘的院子裏呆著,燭火搖曳,她在一旁似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著昏迷不醒的王姨娘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可是,你這次出事太讓人懷疑了”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難道,真的是因為你對我說的那件私密事,所以才招致殺身之禍?放心,事關你的性命,你交給我的東西,我會好好保管的”


    就在這時候,身後輕微的腳步聲離去。


    次日,唐木陽自請去寺廟,替唐家祈福。


    王姨娘出的事,還是鬧得挺人心惶惶的。


    韓氏自然點頭稱好。


    此時,鄭凝柔也柔聲開口,“老夫人,妾身也要去”


    “你去幹什麽?”韓氏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鄭凝柔委屈道,“就連三小姐都知道為唐家,為老夫人祈福,妾身身為唐家一份子,自然責無旁貸的也要過去了。”


    唐青雲有些為難。


    “父親,既然柔姨娘這麽賢惠,您就應允了吧”誰也沒想到,是唐木陽替她求情。


    唐木陽抬頭,和鄭凝柔的視線對視上了。


    鄭凝柔得體的朝著她笑了笑,唐木陽同樣迴以一個微笑。


    鄭凝柔,歡迎你義無反顧的跳進我的陷阱裏。


    唐青雲見女兒開口,點頭應允。


    唐木陽的動作飛快,幾乎是剛剛同唐青雲說了,下午就已經整理好了行囊準備出發。


    同唐木陽一起去的,不止是鄭凝柔,還有唐初月和唐初雨,倒是唐初韻,這幾日不知道她忙些什麽,有許久沒在她視線出現了。


    此行要去青山寺,香火最是鼎盛。


    隻是剛出城門口的時候,唐木陽隱約聽的不少人的驚唿聲,唐初雨到底忍不住好奇,悄悄的掀開了簾子一角。


    日光從掀開的縫隙中滲進,襯得唐木陽的臉頰越發的瑩白。


    不少手提籃子的少女駐足在路邊,期期艾艾的望著那騎著高頭大馬的英俊將軍。


    “是程將軍”唐初雨仿佛沒想到會是他,驚唿一聲,轉身對唐木陽說。


    唐木陽眼神沒有波動,根本沒往車窗外撇一眼。


    態度簡直是冷漠到了極點。


    “三姐”唐初雨有些不大反應過來的樣子。


    “沒事,隻是不相幹的人,不必要大驚小怪”唐木陽聲音清冷,目不斜視。


    這都已經談婚論嫁了,怎麽就成了不相幹的人?


    唐初雨有些迴不過神來。


    程徽的聽覺異於常人,當時看到唐家的馬車,就已經有些放到心上,直到耳朵裏傳入那道故作清冷,卻還透著清脆的女聲,他猛地移過來腦袋。


    正巧,唐初雨把窗簾放下。


    程徽看到的隻是一角精致的鎖骨和下巴,那層薄薄的布匹,將兩個人隔開了。


    程徽踢踢身下的馬兒,那馬兒仿佛知道主人的意思似得,主動靠著那輛馬車走。


    “唐木陽”他在車窗外開口。


    唐初雨偷偷的打量著麵無表情的三姐。


    可惜,她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絲毫沒把他和自個放在眼中,甚至吝嗇的連一個表情都不舍得給。


    程徽欲要再開口的時候,突然察覺到身後傳出一道少女怯怯的聲音,是青絲,“程哥哥,我方才聽下人們說,碰到了唐家的馬車,用不用我來打個招唿?”


    唐木陽閉目養神,馬車顛簸,調皮的光線便從窗外襲來,斑駁的射在她的臉上。


    窗外發生了什麽,好像她什麽都不關心。


    “這幾日百夜的小郡主說是想去佛寺看看,陛下下了旨意,說是要我護送她們過去,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良久,車窗外的男人忍不住了,率先解釋了下來。


    “將軍如何,並不需要同唐木陽解釋。”掀開簾子,讓車夫繞道。


    “程哥哥真的變了好多”


    就在程徽一直關注著唐木陽一般,身後有一道視線,也在牢牢的注視著程徽。


    百夜的那個麵色蠟黃的郡主露出頭來,望著前麵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的程徽。


    又看了看始終沒露出麵來的唐木陽,再看看柔弱似水,含情脈脈的青絲。


    拍拍胸口道,“你不要著急,本來就是她插了一腳,現在你迴來了,她自然要把愛郎還給你”


    青絲收迴視線,苦澀的搖搖頭,“我和他就像是紙鳶和線,線斷了,紙鳶隻能飛走了”


    那個柳兒一頭霧水,隻覺得她有些杞人憂天。


    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心緒中,一路無話,終於到了青山寺。


    青山寺外,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老在候著一行人。


    唐木陽最先下車,法號慧岸的長老雙手合十,“恭迎唐施主,師兄今日去了別處講佛,沒能親自迎接,師兄倍感慚愧”


    唐木陽是趙家神算孫女的事,加上她上次和欽天監監司鬥法的事,已經傳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況且佛道現在本就都受皇帝看重,所以並沒有往些時候的那些針鋒相對,水火不容。


    故而,這些人態度謙卑有禮。


    唐家女眷剛到達,程徽也隨後而來,另一個師傅招待著他,可是程徽好像沒聽到一般,兩眼一直緊緊注視著唐木陽的方向。


    “程哥哥”青絲怯生生的聲音從身後飄來。


    程徽歎口氣,“走吧”


    唐木陽和唐初雨被安置在了東麵的梅廂房,說來也是有趣,梅蘭竹菊這四個廂房,好像是當年建寺之後就有的,每個廂房裏還有前朝或是當今幾個大師揮筆潑墨的墨寶。


    不少人慕名要來這幾個房間,可惜能被方丈應許入住的少之又少。


    唐木陽這次住在梅廂房,不知道讓此行多少人眼紅!


    鄭凝柔和唐初月分別住在梅廂房之後的東一廂房和東二廂房。


    青絲看著傭人往梅廂房搬著東西,走到程徽身後,觸景生情道,“程哥哥,這裏麵還有當時祖父的畫”


    程徽點點頭。


    這時候,百夜的那個柳兒郡主跳出來,“這個唐家姑娘好大的氣派,就憑她一個三品官員的女兒,如何能住那麽高雅的房間!還有這寺廟的方丈也真是一個榆木疙瘩,本郡主這麽尊貴的人,他竟然不拿最好的房間來招待我!”


    “柳兒”青絲的聲音有些無奈,“佛門境地,不能喧嘩的”


    “哼”柳兒搖搖頭,表示自己的不滿意,她看著程徽一直注視著那個屋子,知道他在惦記著那屋子裏的人,眼珠子一轉,“程將軍,據我所知,你和那個唐姑娘交情非同一般啊”


    程徽沒搭理她。


    她卻不氣餒“所以我說,不妨讓程將軍出麵,跟那個唐姑娘商量一下,把這個屋子讓給我們住”


    說道這,他似乎是在打量著程徽的神色,就連青絲,都睜著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似是帶著哀求的望著他。


    程徽冷笑,兩人的表情俱是一變。


    他臉上的諷刺之意格外濃厚,“一個三品大員的女兒,自然是住不得那個屋子,不然,跟著她同來的唐家其它家眷,為什麽沒有她的待遇?真正讓方丈看得起的是她個人的修為,至少,唐木陽從來不會再背地裏說,讓別人把屋子給她騰出來!”


    說罷,不等兩人是何表情,他佛袖而去。


    青絲如水的眸子頓時斂滿了淚光。


    “哼,真是木頭,不解風情的木頭!”柳兒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


    晚膳時間,唐木陽和唐初雨突然聽到外麵有嘈雜的響聲,唐木陽打開房門,輕微的吱扭身在夕陽籠罩的黃昏格外響亮。


    叫住了一個小沙彌,為起了他緣由。


    “聽師兄他們說,好像是有個樂善好施的施主,帶著下人帶了好幾百個僧服和近四百雙僧鞋來布施了”


    “哦?還有這種事?”唐木陽口氣驚訝。


    “為什麽不會有這種事?”小沙彌身後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


    宋黎踩著夕陽而來,不客氣的蹂躪著小和尚光禿禿的腦袋,“還在這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拿衣服?動作再慢點,小心衣服都被你那群師兄師弟們搶走”


    小和尚拍拍腦袋,“是啊,謝謝施主提醒”說罷,整個人風也似得跑遠了。


    唐木陽轉身要迴屋子,宋黎掛著些許苦澀,“好了,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你想說什麽,我聽到的拒絕次數不少了,今個你就別再讓我聽了”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麽,你雖然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些東西,程徽給不了你,但我能給你!”


    “說這些都為時尚早”唐木陽避開這個話題。


    宋黎一點皇子架子都沒有,蹲在地上,一臉苦惱。


    “好了,我知道你懂我,可是這是場考驗,我不能在再還沒出結果的時候,就已經先把他否定了”


    就算是一拍兩散,她也要當最後離開的人。


    “我說不過你,你愛怎麽就怎麽吧”宋黎覺得自個都要把喉嚨給說破了,她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


    這也太氣人了。


    “別著急,你說了這麽久,嗓子也幹了吧?來,我新得了茶具,給你泡壺好茶?”


    宋黎好哄的很,原本還是悶悶不樂,聽到唐木陽說是要給他泡茶,頓時又喜笑顏開了。


    三人抱的鬱鬱蔥蔥的菩提樹下,一男一女安靜的坐在原處泡茶品茶。少女的一舉一動都彰顯姿態,尤其是兩個人對視時候,那種熟稔和熱絡的模樣,格外刺眼。


    程徽隻看了一眼,狠捶了下樹,氣憤離去!


    夜裏,一個小沙彌歉意的叩開了房門。


    “施主……”唐木陽低下頭,仔細認真的聆聽著他的話。


    小沙彌低頭看到的是這樣一副顏色的美麗,臉蛋頓時紅了半個。


    “是這樣的,我師叔說,有急事請大家到佛堂前一聚,所以,所以……”小沙彌結結巴巴,說不出話啦。


    “沒說是什麽事嗎?”唐木陽有些狐疑。


    小沙彌吞吞吐吐的,顯然是知道,卻不想同她說的模樣。


    “就是供奉在佛龕上的舍利沒了,師叔大發雷霆,說是要把僧眾和眾位貴客們都集中起來,好好尋找一番……”


    “你是說,貴寺的舍利被人偷了?”綺玉捂著嘴巴,驚訝不已。


    那舍利是得道的高僧焚化所得,是青山寺鎮寺之寶,是眾人朝拜的信仰和這個寺廟的聲望,這東西要是沒了,後果可想而知。


    “是啊”小沙彌撓撓光禿禿的腦袋,“施主,我不能再這呆的時間太長,我還要去告訴其他的施主呢”


    唐木陽點點頭,目送他離去。


    眾人集合在大廳內,慧寂麵帶憂色道,“想必大家方才也有耳聞,寺裏供奉在佛龕前的舍利不見了,這等事非同小可,還望誰見到了,還請物歸原主”


    “師叔,我看這舍利就是被今天來寺的這些施主們拿走了,那舍利是咱們寺千百年流傳下來的寶貝,往日不供奉,可是今日為什麽一供奉,這舍利就沒了?”


    身材健碩的男和尚氣勢衝衝道。


    “你別血口噴人”宋黎帶來的那些隨從脾氣都不是好的,這會聽的和尚們這麽說,登時怒了。


    這不含沙射影的說是他們這些外來人偷了東西?


    “出家人不打誑語,更不許在嘴上增添罪業,圓輝,不得胡亂說話”


    德高望重的師傅朝著弟子搖搖頭,臉上一片蒼涼和寂寞。


    “依我們看,不如咱們一個屋子一個屋子搜,在哪個屋子搜出來的,咱們就將那賊人扭送到官府如何?”百夜的郡主柳兒不喜歡這拖泥帶水的,徑直提議。


    “好哇,我看這個法子不錯”圓輝和尚本來被訓斥了一頓,想裝著縮頭烏龜呢,誰知道有人提出這個法子,他頓時雙手讚成。


    “這個法子不錯”眾人交頭接耳的遞了半天消息,後來一致認定這個法子好。


    “隻是,怕有失公允,這樣,大師傅為主,搜查證物,在下帶來的人同程將軍手下為一組,為輔,監督公平,這樣可否?


    沒想到宋黎竟然能想出這麽好的一個法子。


    有他的人和程徽的人在,無論是對方想偏袒誰都不可能。


    女眷們在大堂裏麵等著。


    天已經黑的透透的,這會漫天星辰綻放在天際,要是單獨一個人在這欣賞夜景的話,想必會格外的美。


    眾人在大堂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才隱約聽的外麵有動靜傳來,唐木陽抬頭,首先對上的是宋黎的眼,不同於以往,今日他的眼角一個勁的眨巴,好像是有了毛病似得。


    再看看程徽,好像除了眼底下麵一團烏黑,臉上並沒有什麽破綻,隻是,這次進來的所有人,為何把視線全部投注在自己的身上!


    “師叔找到了”膀大腰圓的和尚激動的臉頰上的肉都微微顫抖起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醉風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胡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胡賴並收藏醉風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