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書生似乎也吃了一驚,“咦”了一聲,不可置信地看著劉過道:“我出來踏青,見這片桃樹林倒好,走進來看看,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劉兄。”


    這時候後麵又陸續出現四人,除了兩個明顯是女扮男裝的侍婢外,還有兩名身材健碩的仆婦,見王華和劉過說話,都遠遠地站在一旁。


    劉過看了侍婢和仆婦一眼,目光重新落到王華身上,微微一笑道:“看來你我還挺有緣分的,沒想到這也能遇到。”


    王華點頭道:“是啊,確實想不到。劉兄也是覺得這片桃林好,所以進來看看嗎?可惜,我們都來早了,桃花還沒開。”


    劉過笑道:“我倒不是因為出來踏青,而是因為這就是我家,嘿嘿,這裏是我一處避暑的別莊,好長時間沒過來了,所以來看看。”


    “劉兄倒是會享受。”王華說了一句,負手打量起那五間茅屋來。


    劉過站在她側後方,看著陽光照在王華臉上,她臉上的肌膚幾乎變得透明一般,可以看到臉側細細的絨毛,還有精巧的耳朵幾乎變成半透明的粉紅色,在纖巧白皙的脖頸上留下暗影。


    王華打量了一會兒,說:“劉兄這茅庵,若是修葺一下,再引一股活水,繞茅庵而流淌,月夜坐此茅庵中讀書,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劉過從王華身上收迴目光,也去看那茅屋,道:“隻可惜這山上隻有井水,沒有活水。”


    王華一窒,心道這家夥會不會說話,扭頭去看劉過,隻見他臉龐白皙俊秀,鼻梁高挺,雙目溫潤有神,心頭一跳,收迴目光。


    雖然剛才王華隻是迴頭一瞥,但是那一刹那的風情,仿佛是一朵水蓮花的嬌羞,美麗撲麵而來,打在劉過心頭,劉過心中一顫,但是細看是王雨霏已經轉了過去,看不清神情麵容。


    “錯覺,錯覺,一定是錯覺。”劉過在心中對自己說,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且不說兩人巨大的身份差距,就是平時,這女人一直都看自己不爽,怎麽會對自己有那種感情,一定是自己錯了。


    劉過正在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對王華有非分之想,王華忽然道:“這雞籠山原是皇家園林和佛家聖地,山上古跡頗多,劉兄可有興趣陪我一遊?”


    “啊,好啊。”劉過鬼使神差地道。於是兩人出了別莊,沿著野草叢生的小路四處閑逛,歲月變遷,曾經的皇家園林、巍峨廟宇,早已淹沒在曆史的洪流中,隻剩下荒草野樹,在春風中輕輕搖曳。


    劉過忽然從草叢中拾起一塊石頭,上麵朦朧還能看出有個“胭”字,王華驚訝道:“難道這裏就是胭脂井的所在地?”


    劉過還想能不能僥幸找點兒寶貝,但是隻找了一個沒用的石頭,上麵字體雖然端正,但是算不得書法精品,沒有收藏價值,隨手就扔在了一旁。兩人在附近找了會兒,沒有看到井的樣子。


    王華道:“陳後主當年在這山上大造殿宇,連梁柱門窗都是用名貴香木所製,清風吹過,香飄數裏,他和寵妃張麗華、孔貴嬪終日在宮內作樂,隋軍入城,陳後主無處可逃,帶著兩位寵妃躲進井中,被隋軍找到,三人從井內爬出時,脂粉淋漓,沾滿井欄,是為胭脂井。後來陳後主被抓迴隋都軟禁,張麗華因“禍水誤國”被楊廣所殺,嘿嘿,陳國滅亡,不去怪罪昏庸的陳後主,卻要把罪責退給一個女人。”


    “淚痕滴透綠苔香,迴首宮中已夕陽。萬裏河山天不管,隻留一井屬君王。”劉過想起了後人一首描寫胭脂井的詩句,隨口就吟了出來,道:“據說張麗華天香國色,乃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美人兒,如果我是楊廣,我寧願把陳後主給剁了,也舍不得把這樣的美人兒殺掉,我會專門為她建造一座宮殿,把她養起來。有專家說男人每天多看一會兒美女,有益身心健康,每天沒事的時候看一看張麗華這樣的美人,說不定還能延年益壽。”


    “無恥!”王華聞言勃然大怒,甩袖而去。


    “哎哎哎,好好的怎麽就生氣了?”劉過連忙追上去,看王華長得嬌滴滴的,生怕她一不小心腳下踩空摔個跟頭。


    “好吧,我承認剛才說錯了,其實我想說的是,這陳後主和張麗華,還有那個孔貴嬪,他們身上到底塗了多少胭脂,竟然能把一口井給染紅,想一想那場麵,太恐怖了。”


    王華本來心中惱怒劉過,但是見他說的有趣,忍不住“噗嗤”一笑,腳下也不由得緩了下來,嗔道:“那不過是誇張的說話,誰還真以為他們身上的胭脂會把井給染紅。你這人,這麽傷感的一個故事,到你嘴裏完全就變了樣兒。”


    劉過嘿嘿笑道:“自然是因為本官人魅力大,並且勇於犧牲,甘於奉獻,燃燒自己,照亮別人,能把歡樂帶給身邊的每一個人。”


    王華歎了口氣,看著不遠處的江寧城,說道:“你這人也真奇怪,說你不學無術吧,但是你學識又比誰都要廣博,常常無意間說出的一句話,便能讓人耳目一新,震耳發聵,但是有時間又專愛胡說八道,粗鄙不文。”


    “嘿嘿,人都是有多麵的。”劉過走過去站在她旁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江寧城像匍匐在他們腳下的一隻小獸,讓人豪氣頓生,“你不是也說過,我們兩個都是怪人。”


    王華還在想劉過說的“人都是有多麵的”這句話,忽然聽到他後麵說的,想起上次和劉過在秦淮河畫舫上的事,不由得的有些癡了。


    “哎哎哎,好好的,你怎麽又不說話了?”劉過等了半天見王華隻是癡癡地望著江寧城發呆,有些好奇道。


    王華驀地迴頭,瞥了劉過一眼,幽幽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


    “你說什麽?”王華聲音太小,這話與其說是對劉過說的,不如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劉過沒有聽清楚,忍不住問道。


    “沒說什麽。”王華忽然轉頭,看著劉過道:“過幾天黃公會帶他的弟子來……來提親。”然後轉過身,頭也不迴地去了。


    劉過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心道:黃公是誰?他帶著他的弟子來提親,他的弟子是誰?又想誰提親這事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劉過看著王華遠去的背影,心中有個聲音說:“王華就是王雨霏,一個叫做黃公的人帶著他弟子來向王雨霏提親,王雨霏之所以今天出在這裏,就是特意跑來把這個消息告訴我。”


    那一刻,劉過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麽,但是他又有些不敢相信:加這次見麵,他們也不過才見過三次麵而已,都還不是很熟。


    錯覺,一定是錯覺。劉過給自己說,但是萬一不是錯覺呢?


    看著王雨霏在四名隨從的簇擁下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慢慢走下去,劉過很想追上去問問清楚,但是他沒有那勇氣,現在連阿月的事情都還沒弄好呢,他不想再去招惹王雨霏。


    “哎!有時候,長得又帥又有才,也並不是一件好事。”劉過自言自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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