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七找的人隻花了兩天時間就把劉過讓他們查的事情查清楚了,這固然是因為這些人門路廣,辦事效率高,但也是因為宋忠等人做事太過明目張膽。


    劉過看著喬七返迴的數據,雖然隻是個概數,但是已經足夠他複原事情的全貌了,宋忠他們隻用市場價三成的價格變賣了劉家的十多頃良田、以市場價五成的價格賣了位於江寧最繁華的秦淮河畔孔廟附近的兩間門麵、以及以不到原價一成的價格賣了北城門外雞籠山上的一處別莊,而出賣這些田、門麵、別莊的錢加起來總共正好是一千餘貫!


    這也多虧史懷鬆做賬認真,為了保持收支平衡,每一筆收入他都必須安排好一個去處,而每一筆錢的最好去處,當然就是被劉過這個主人“花”掉了,這說起來很弱智,主人花了多少錢難道自己心中沒有一杆秤,但是想想後世那些天價電腦、天價u盤之類的,也就不難理解了。


    而這時代的士大夫都是喜談風月,少談錢利,很少有人去算家裏一年收入多少錢、支出多少錢的,如果真有個人不辭辛苦去算賬,肯定會被那些自我標榜清高的人取笑的。不過人要吃飯,吃飯就要花錢,所以這些家務事肯定要有人管,這個管的人就是女主人,一般由男主人的妻子擔任,男主人自己隻要知道個大概就行了。不管是之前的劉洵,還是現在的劉過,都沒有女主人,那麽管理家務的事情,就落在管家宋忠頭上了。


    這也是宋管家和史懷鬆等人可以上下其手,而不擔心被發現的原因,他們壓根就沒想到劉過會查賬,況且在他們眼中,劉過以前不過隻是一個在主人身邊跑腿的小廝,哪懂得這些門門道道,而劉過成為一家之主後的表現也確實如此,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靈感,一天變著法兒的和後宅的一群美少女玩鬧,從未表現出對管理家務的興趣,這也助長了他們在吃迴扣之外,還敢通過變賣家產的方式,將劉家的家產轉變成自家的私產的勇氣。


    除了發現賣地賣房賣門麵的收入跟那筆短缺的錢數基本相符之外,劉過還發現,這些賣出去的田地、房產的買入人都是宋忠、史懷鬆,以及其他幾位管事的親戚,他們用貪汙的劉家的錢,低價買入劉家的良田房產,通過這種方式將劉家的家產一步一步轉為自有。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團夥作案,如果不製止,可以想象得到,不出三五年,劉家的家產都要被他們瓜分光,而到那時,他們一個個都成了富家翁,劉過這個主人則一步步淪為窮光蛋。


    劉過被他們的無恥和大膽震驚了!


    劉過立刻讓人把涉事的宋忠、史懷鬆,以及管事都叫來,將自己調查的結果交給他們看,那上麵詳細地記錄了每一筆買賣的時間、買賣的地塊或者房產、以及買入人的姓名。


    “看起來,各位的親戚這些年混的都比較好啊,竟然一次性從我們劉家買走了這麽多的田產?而我劉家卻混的比較淒慘,竟然到了變賣家產的地步。”劉過無比感慨地說。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都不敢言語。


    “你們說,買入方是你們的親戚,而負責賣出、辦理相關手續的是你們,成交價又是如此的低,我可不可以認為,這是一種偷盜行為呢?”


    劉過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冷冷地道:“我聽說過一個叫做武鬆的家夥,因為偷了主人家的財物,而且事情還是栽贓的,便落得個刺配牢城的下場,你們說就你們幹的這些事,我要是一張狀子送到官府,你們會不會一個個的都去被砍頭?”


    大家雖然不知道劉過說的武鬆是何等人,但是以他們幹的事,若是讓官府處理,讓他們家破人亡都是輕的。因為官府的那些官老爺家裏也是有奴仆小廝的,他們最恨的就是惡奴合夥坑主人家的事,這事落在他們手裏,他們不從重處罰才怪。


    “二郎,我們錯了!”劉過證據確鑿,能當上劉家管家管事的都是人精,那還不知道此刻向劉過求情,請求他寬大處理才是唯一的出路,於是一個個都跪下來,頭在地上磕的砰砰砰想,他們是真的害怕啊!


    劉過冷眼看著他們一個個磕的頭破血流,麵無人色,淡淡地道:“我劉過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那麽現在我給你們兩條路:一條是,在還是我哥哥當家的時候你們幹的事我既往不咎,凡是從我接管劉家以來,你們背著我拿的那些好處,都給我乖乖地吐出來,並保證以後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然後我就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你們還是做你們的管家管事;還有一條是,你們死磕到底,把吃下去的東西都留在肚子裏,我會給江寧府送張狀紙,把你們交給官府處置,結算的日期當然不限於我做這劉家之主的時期,官府會怎麽處理,我不會管。現在你們選吧?”


    大家原本以為這次就算不家破人亡,吃牢飯是免不了的,沒想到劉過卻這麽好說話,還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一個個哪還有什麽說的,立刻磕頭表示願意接受第一種選擇,並且誠心悔過,以後一定竭盡全力服侍劉過,為劉家的事業奮鬥終生。


    見眾人都識趣的選擇第一條,劉過也鬆了一口氣,他真怕這些家夥不知好歹,跟自己鬥爭到底啊,且不說能得到劉家的家產自己也是僥幸,就是沒有這些人替他打理家務,他一個人也管不過來這麽大一個家呀。在這時代來說劉家是一個家,但是放在後世,劉家就是一個規模不小的公司,你一下子把公司裏中高層領導都一鍋端了,隻剩下一個光杆董事長,你讓這個公司還怎麽運行?


    但劉過不可能對他們所有的人都不處理,他看了史懷鬆一眼,道:“是壞慫,你這個名字起得還真的對得起你,除了壞之外,你的業務能力真的不咋的,一天采購一百隻雞,你以為我家的人都是餓死鬼投胎啊,吃的了那麽多東西,而且一隻雞的價格都夠得上買隻羊了,你傻也不能把別人所有的人都當傻子吧?把你吃下去的那些東西吐出來之後,你就乖乖的迴去吧,我相信在我當這個家之前,你已經吞了不少東西,買點兒田,買幾間房子,或者做點買賣,你下半輩子應該會衣食無憂了。”


    別人都有寬大處理的機會,憑什麽就我被革職迴家,史懷鬆不答應了,強辯道:“為什麽他們都可以留下來,就攆我出去。這些年來在劉家,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我的業務能力,你去打聽打聽,是絕對一流的……”


    “還這麽多廢話,”劉過對史懷鬆的臉皮也是服了,怒道,“我都說過了,你業務能力不行,你自己還不承認,還鬧,信不信我直接把你送到官府去?”


    求告無門,史懷鬆又見他的那些個罪友一個個對自己怒目而視,顯然害怕自己再嘰嘰歪歪地說惹惱了劉過,把他們一起送去官府,隻好怏怏地退出去,準備去退還非法侵占的主人家的東西,順便收拾鋪蓋走人。


    劉過還怕這家夥卷錢跑路了,吩咐其他人:“你們也給我把他盯緊了,要是最後屬於該退還的東西史懷鬆還有沒退的,或者他出門後就直接卷錢跑人,你們的第一個選擇也沒有了,直接適應於第二條路。”


    眾人哪敢說不答應啊,一個個馬上瞪大眼睛盯著史懷鬆,害怕這家夥臨到頭了還坑自己一道。


    決定攆走史懷鬆,劉過心中考慮要不要趁這機會把宋忠也給打發了,找姓宋的當經紀人可是很危險的,但是他上上下下、反複打量了宋忠幾遍,這家夥年齡偏大不說,還長得矮矮胖胖,一臉麻子,以後要是這家裏有女主人了,舍棄英俊秀氣還有才的自己不要,跟這家夥跑路,那女主人的眼光該多差啊。所以基本上排除了這方麵的威脅,劉過也就得饒人處且饒人了。


    這群奇形怪狀(額頭上又是包又是洞,臉上還掛滿血汙)的家夥離開後,劉過叫人進來把屋子打掃了一遍,斜靠在坐床上養神,現在就等著他們將侵占的資產還迴來了。


    綠衣氣鼓鼓地道:“阿郎幹嘛這麽容易就放了他們,豈不便宜了他們這一群大蛀蟲?”


    說到蛀蟲,劉過自己才是劉家最大的蛀蟲,這些家產原本不應該是他的,他卻一股腦兒的全接收了,這和奪了劉安的身體身份一樣的無恥,當然,留下宋忠等人也還有為劉家正常運轉的考慮,但劉過嘴上卻說:“當然是因為你家阿郎我是個好人,趕盡殺絕的事情我是幹不出來的。”


    “阿郎你心真好。”綠衣由衷的讚美道。


    “嚓,你這是給我發好人卡嗎?”劉過心中想:在他那個時代,一個女孩對一個男孩說你好,八成是看不上你,說你壞,才是真正的說你好。


    “我覺得阿郎不攆他們出去,是因為這些人在劉家多年,比阿郎更熟悉劉家,而且下麵的家仆、莊戶、佃戶跟他們的關係錯綜複雜,一旦把他們全都攆走,劉家或許會出亂子的。”芄蘭在一旁說。


    “還是芄蘭聰明。”劉過誇讚道,“來,過來讓本少爺親一個。”


    “阿郎你就愛胡鬧。”雖然知道劉過隻是占占口頭上的便宜,芄蘭還是羞紅了臉。


    劉過的自稱也是奇怪:明明他不老,卻總是愛自稱“本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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