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


    就在夢菥開槍的那一刻,突然腳被一隻手一拉,方向改變,子彈打歪,身子卻向海麵墜去。


    與此同時,離他最近的藍布霖上前試圖抓住她,全然沒有顧忌隸夜破釜沉舟對準自己的槍,千鈞一發之際是阿金推了藍布霖。


    一係列反應就如定格的慢鏡頭一般慢,又快得讓人措不及防。在緊密的三聲槍響後,藍布霖和隸夜掉入了海中,而夢菥,被悄悄埋伏而上的辰洛緊緊抱著,飄曳在半空中。


    藍布霖是被金歎推下水的,原本應該打在藍布霖身上的子彈被金歎接住了,而隸夜是被樂梓寒一槍擊中了心髒,落入水中時還不甘心的瞪著大大的眼睛。


    辰洛那天很生氣,夢菥是能感覺得到的,但藍布霖落入了水中,他的身上還有傷,她也顧不得其他,剛落入汽艇上,就要跳下去救他,卻被身後一股蠻力狠狠的甩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辰洛周身帶著從未有過的戾氣,大約是氣急了,抬手就是一巴掌下去,卻又在堪堪碰到她時,改了方向打在了沙發上。


    即使她答應過會保護好自己的,卻毫不猶豫的將槍對準了自己,打算拋棄他;即使她此刻這般模樣,還是要毫不猶豫的去救另一個男人。


    但他還是舍不得,連碰她一下都舍不得!!!


    “阿洛,我錯了,我知道我沒保護好孩子是我的錯,但求你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救救他……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求求你了……”


    求?大概是被她的話生生氣到了,為了不成為藍布霖的累贅她不惜將槍對準了自己,到了他這裏卻隻是到“求,交易”的程度。


    他自嘲的冷哼了聲:“你的信用早已經不值錢了。”


    涼涼的視線略過被鮮血染紅的裙擺,鞋子上,趕緊用衣服將她裹住,才看了眼旁邊的保鏢。


    保鏢會意,跳入海中,很快藍布霖就被拉上了汽艇,他本來泳性很好的,隻傷了一隻腿自救是不成問題的,但遊船甲板太高,落入水中時強烈的衝擊撕裂傷口,險些暈了過去。


    眼看著一口氣剛喘過來,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警鳴聲。


    夢菥一心就一個想法,不要讓他被抓住,連忙想上前扶他起來,卻被辰洛死按在懷裏。“快走!”


    緩過神後的藍布霖向夢菥伸出了手:“一起走。”


    夢菥看了眼辰洛緊繃的側臉,搖了搖頭。而藍布霖就像沒看見一樣,依然伸著手,布滿血絲的黑眸裏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慢慢向夢菥挪過去:“來……”


    一把黑色的手槍突然抵在了他的胸口,那是隸夜的槍,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了辰洛手裏。“滾!”


    藍布霖不為所動。


    槍膛轉動,辰洛掰動了錘擊。


    “不要!”夢菥伸手握住辰洛的槍,她看著藍布霖,聲淚俱下。“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走呀!”


    藍布霖漂亮的眼眸中光芒散盡,但他倔強的伸著手,一動不動。天空中一股強勁的旋風越來越近,一條繩子落了下來,然後張毅出現在了夢菥視野中。


    “帶他走!”


    張毅默默看了呆呆的藍布霖,隨即將繩子繞在了他身上。


    藍布霖如牽線木偶一般慢慢飄在了大海之上,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夢菥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倒在了辰洛懷裏,她最後的意識就停留在了那時……


    藍布霖呆滯的眼神,漸漸飄遠的身影……


    耳邊是唿嘯的海風……


    槍聲……


    警鳴聲……


    頭疼欲裂,恍惚間有什麽聲音飄進了腦海“你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哪兒也去不了……”


    那麽多種聲音,明明越來越遠,卻又越來越響,最後轟的一聲,炸裂了……


    再次醒來,她就被辰洛囚禁在了梨園公寓。


    她不知道藍布霖被帶去了哪兒,也不知道最後那聲炸裂聲是真的爆炸聲,隸夜壓根就沒打算讓船上的人活著離開,他要的是所有人同歸於盡!


    至於雷梭——是在香港的那晚,藍布霖與美國集團交易那晚。


    那天晚上藍布霖受了傷,美方又一直緊咬著他們不放,金歎拖著他撤退得艱難,美方有人對著藍布霖開黑槍時,雷梭擊斃了對方,但同時也被另一個黑人擊斃。


    同伴說,他們是按排布進去的,一切都很順利,但看到那兩個開黑槍的人時,雷梭就衝了出去,才出了事。


    同伴說,雷梭死前隻留了一句話——還清了!


    大約是雷先生以前欠了其中某個人的人情吧。


    ……


    中山公園


    舊墓旁邊再添新墳。


    8月的太陽炙烤著大地,整個墓園似乎都蒸騰著窒人熱氣,這樣的天氣,平地裏掉個蛋幾乎都能立馬煎熟,但夢菥跪在地上,已經足足半小時了。


    雷梭曾對夢菥說過,還有兩年就退休了,到時候他和夢菥一起將過去的遺憾都補迴來。


    莫門於雷梭除了有殺妻搶女之仇,哪還有什麽人情交際?那份人情是她欠下的,藍布霖當年的救命之恩和他十年細心嗬護的養育之恩。


    和樂梓寒的婚禮時,雷梭曾見過藍布霖,對於救養自己女兒的人自然有過調查,也知道他是什麽身份。


    她曾說:藍布霖隻是命不好而已。


    那晚即使夜色黑暗,他還是一眼就看清是藍布霖。因為知道他在夢菥心中的地位,所以他才出手救了仇人兒子。


    枝葉擺動的聲音明明很輕微,但夢菥還是聽得很清楚,她抬起略有暈眩的腦袋望去,隻見文占從一處灌木後麵走了出來。


    和以往整潔的形象不同,他穿著普通的民工衣,頭戴鴨舌帽,走在夢菥麵前,他對夢菥恭敬敬禮。“小姐。”


    夢菥看著麵前的墓碑,並未做答。


    季念念說,莫嵐並沒有出國,而是逃到了黎城。季念念堅信莫嵐是因為她才來的黎城,所以季念念才會一直派人守著她。


    文占來找她,在意料之中。


    文占言語一向隨藍布霖,幾句話概括就是:藍布霖不願意離開,求夢菥和他們一起離開。


    夢菥對墓碑磕了一個頭,穩了穩慢慢站了起來。“我不會跟他走的,你告訴他,就當kina死了吧。”


    她看了看旁邊莫雪的墓和最右邊冷安的墓:右邊是姨夫,也是養我長大的爸爸,左邊是我們的親身父親,姐姐,你不會孤單了,有兩位父親疼著你,也請你幫我照顧好兩位父親。


    她轉身向外道走去。


    “小姐!你比我們了解先生,他寧願死也不會一個人離開的。”


    “你告訴他,我爸說,還清了……”文占站在原地,看了看雷梭的墓碑,又眼睜睜的看著夢菥頭也不迴向外走去……


    辰冶天趕到墓園的時候,夢菥剛開始下階梯。


    辰冶天其實迴來很久了,雷梭的喪事就是由他安排的,上午夢菥要離開公寓,被保鏢攔下,僵持了半天,保鏢始終不讓夢菥出去。


    他們是辰洛的親信,除了辰洛,誰也不能放她離開。這個保鏢係統本來是辰冶天成立的,為的是保護家人,但由於辰冶天常年不管國內的事情,所以辰洛和白素各有一批自己的親信,但畢竟他還是幕後的老板,又是辰洛的父親,他打來電話,保鏢這才放了夢菥,其實也不算放,是跟在夢菥身後做保護。


    聽聞夢菥在墓園已經跪了大半個小時了,知道她喪父之痛,辰冶天決定親自來接她。


    辰洛的父親,雖然為了生意常年做著空中飛人,但夢菥見到他的時間幾乎和辰洛是一樣多的,從小對夢菥也是疼愛有加。


    看到辰冶天又何嚐不是看到了父親?


    以前他和冷爸爸總喜歡坐在一起喝茶談論商業大事,倒是姨夫雷梭工作特殊,二十年沒見幾次麵,先如今兩位爸爸都不在了。好不容易忍住的淚,瞬間瓦解。


    辰冶天將夢菥納入懷中,一麵慈愛的拍著她的背,眼睛無意中看了眼不遠處晃動的樹枝,瞳孔警惕的收緊。


    ……


    醫院


    仁愛醫院的醫生都知道,在住院部頂樓有間超豪華的病房,那裏門禁叢叢,曾經有個女孩再上麵住了近10年,那個女孩叫冰靈,但在幾個月前突然出院了。


    那裏一直空著,直到一周前,院長葉新城突然安排進了一個病人,據說全身高度燒傷,去上麵給其治療的醫生除了叢叢門禁,還要經過黑衣人檢查方可放行。


    有小道消息傳,此人是國際工作人員,執行任務失敗至此。也有人說就是半月前t市海邊遊輪爆炸的事件有關。為防機密泄露,所以會有相關人員嚴格把守。


    盡管如此嚴格的看護,“黑衣人”看到夢菥時,卻毫不猶豫的放行了,因為名義上,她是他的妻子。


    樂梓寒全身68%燒傷,幾經鬼門關槍了過來,此刻全身裹得跟粽子一樣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秋嬌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在這裏守著的這段日子哭得眼睛都腫了,見到夢菥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又立刻湧了出來。


    比起連護士都會惋惜流淚,身為妻子,夢菥可謂是冷漠到了極致,她隻是靜靜的握著樂梓寒略帶溫度的手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他,未曾流過一滴淚。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她起身離開了。


    秋嬌打水迴來就看見了床頭櫃上的項鏈,她抓起項鏈就去追夢菥。


    “嫂子!!!”身後傳來秋嬌憤恨又痛心的聲音:“你告訴我這是什麽意思?!!!”


    秋嬌手上的項鏈墜子在空中自由擺晃著,那是一枚漂亮的戒指,樂梓寒那時失蹤後,夢菥就一直戴在脖子上。


    是她和樂梓寒的婚戒。


    “我和你哥並沒有領過證,而且當時婚禮也並沒有進行,我不是你嫂子,你哥會遇到更適合他的人。”


    後來,秋嬌對這件事記懷了一輩子,永遠都沒有原諒夢菥:這個壞女人在他哥最需要她的時候,無情的拋棄了他,投奔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葉新城等了半天,終於見夢菥下來了,眼睛紅紅的,明顯哭過。他張開寬厚的臂膀,難得在她麵前像個大男人將夢菥擁在懷裏。“不要擔心,我們醫院是全國設備最齊全的醫院,安排的也都是最好的醫生,而且已經渡過危險期了。”


    夢菥強擦淚水,努力點頭,她知道樂梓寒一定會好的,這樣,至少她身上的罪惡少一點。


    十歲她遇見他,他給了她六年的驚喜,十年的默默守護。


    而她,毀了他的前途,帶給了他十年的災難。


    樂梓寒,願你今後生命中不再有冷夢菥,不再有痛苦。


    樂梓寒是辰洛聯合葉新城將他從t市醫院弄過來得,據說當時那邊條件差,樂梓寒的身體也不適合搬動,頗廢了些事。


    “辰總就在5樓,兩位阿姨也在。”葉新城說著已經按了5樓的電梯。


    夢菥搖搖頭。“送我迴家吧。”


    辰洛不想她看他生病的樣子。


    辰洛出去的早,所以迴來得也比較早,5點左右,此時阿姨剛好把飯做好。因為對辰冶天的忌憚,保鏢們並不敢向辰洛匯報夢菥白天出去過。


    夢菥今天胃口特別不好,平時在辰洛的堅持下還能裝裝樣子多少再吃點,但是今天喝了兩勺湯,見她真的是興缺央央辰洛也不再勉強。反正自己也是強撐著陪她吃,所幸也不吃了,走到客廳將夢菥從沙發裏撈入懷裏。“要不,我們出去散散步?”


    8月天氣炎熱,晚上外麵才正是熱鬧的時候,夢菥一天到晚被囚禁在屋子裏,難免會悶。


    夢菥在他懷裏無精打采的搖搖頭:“困了。”


    簡單洗漱後,辰洛出來,夢菥躺在床上呆呆的盯著天花板,不是要睡嗎?


    “有什麽心事?”他側躺,將她納入懷中。


    夢菥搖搖頭。


    她不願說,他就默默抱著她,室內靜靜的,偶爾能聽到樓下小區孩子歡笑的打鬧聲。


    “我看見媽媽送你迴來了。”歐豫和歐陽蘭一塊送辰洛迴來的,兩位老人離開時三步兩迴頭,滿臉的擔憂。


    “是我太自私了,沒有讓你見媽媽,可是我想你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我身上。”他蹭了蹭她的肩膀。


    他是故意不讓歐豫見夢菥的,其實歐豫近端時間的狀態也不是太好,他怕她一個不小心將雷叔叔去世的消息告訴了夢菥,影響了她的心情,無法達到靜養的效果。即使未來她會怨他,那也得等她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到時候,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那你白天也可以把我帶在身邊?阿洛……”夢菥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將臉貼在了他的胸口。“我們去醫院住吧,我陪你。”


    辰洛頓住,她知道了?


    辰洛的病情,辰冶天和葉新城並沒有對夢菥進行隱瞞,並且他們希望夢菥勸辰洛住院治療,也隻有夢菥能說服他。


    對於住院,辰洛很抵觸,如果終究一死,他不想把有限的時間浪費在了醫院。為了力證自己沒夢菥想得那麽糟糕,他竟然拒絕了兩天的治療,結果在第三天就胃大出血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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