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夢菥利用莫軒對莫雪的感情弱點,做了點小手腳讓莫軒因自責選擇了結束生命。


    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又或許是其他原因,莫軒去世前曾問過夢菥一句話:莫嵐,樂梓寒,辰洛,若這三個男人都掉進水裏,而她隻有能力救一個的時候,問她會救誰。


    夢菥當時沒有迴答莫軒,因為她自己也沒有答案,他們三個對她都太重要了。


    7月在麗江,聽到辰洛的的胃癌治療失敗的那晚,她昏睡在夢裏不願醒來。


    那晚辰洛寸步不離的守著,後來聽見她呢喃的說著:“梓寒……我選樂梓寒!”


    那是5月樂梓寒在船上救了他們以後,辰洛第一次聽夢菥提起樂梓寒,她果然看見了他,果然還放不下他。


    她選擇了樂梓寒。


    辰洛一顆心仿佛被人生生鑿了一個洞,鮮血直往外湧。他知道樂梓寒是她一心想要嫁的人,也知道自己不能陪她走到最後,可是那些都是心裏的以為,真真聽到她如此念著一個非他的男人時,他的心會痛,他會嫉妒的幾乎發狂,然而他卻無能為力。


    那晚辰洛播響了一個神秘的電話,談話內容大約如下:


    我快死了,胃癌晚期,作為kina,我知道她是你妻子,但作為冷夢菥,她也是我戶口本上的配偶。我會將kina還你,但得是我死了之後。她懷孕了,雖然這樣說很自私,但我知道你一定會照顧好她及孩子的。


    辰洛相信這世上除了自己,樂梓寒和藍布霖一定是最愛冷夢菥的。然而他們卻是兩個極致的身份,警察之子和莫門遺孤,所以他幫她選擇了人生光明的樂梓寒。


    辰洛以為夢中的夢菥是選擇了樂梓寒,怒不知夢菥是在夢中拋棄了樂梓寒。


    她夢見在寒冬的大海上,不知怎的,樂梓寒,辰洛,藍布霖都被綁在半空中,莫軒拿著槍要她做選擇,隻能選一個,其餘兩個投進大海。


    她選擇了救樂梓寒。


    如果命運使然,她和辰洛藍布霖注定要糾纏不清的話,那麽她選擇在十歲的時候從來沒有認識樂梓寒,那麽至少他的人生不至於這樣黑暗。


    至於辰洛,藍布霖——


    她看著海水中像石頭一樣快速向海底下墜的兩抹黑影,勾了勾唇:別怕,我會在天堂陪你們。


    ——然後她縱身跳進了大海。


    辰洛和藍布霖都是被上帝拋棄的人,前者是身體,後者是靈魂,宿命的糾葛讓他們成了她生命裏不可或缺的部分。然而認識樂梓寒卻是偶然,若是沒有十歲時的相識,就不會“目睹”她被強暴,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一切。細算下來,夢菥總共欠了他四條命:十年前的江濱巷子他替她擋了一顆子彈;獵人學院他替她做人質;結婚當日他被“沉屍大海”;5月跟毒販交易時他的及時出現。


    她欠她的太多了,以至於不願意再欠他半分。


    “你為什麽要來?!!!走,你趕快離開!”她使勁力氣去推樂梓寒。“你走啊!……走!”


    她太過激動了,以至於整個冰櫃都晃得更厲害了。


    “不是因為你!不是因為你!”男人用力將她按在懷裏,試圖讓她冷靜下來。“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我都會來,這是我的責任。”


    他的聲音要比以往嚴肅,卻還是跟以往一樣,總讓她覺得信任,夢菥安靜了下來,因為他提到了“責任”。


    “我是國際情報局的,作為警察,救你是我的義務。”


    夢菥呆住了,其實她一直在猜想他活著卻不迴來的原因,直到上次他突然出現在船上,她就猜想他的身份與警察這方麵有關。


    現在想想當初他失蹤,樂峰的反應不像是失去兒子的樣子,還有後來在樂峰辦公司聞到了薄荷香。父親雷梭也曾暗示過她,說他們不合適,應該那時他就已經發現他的身份了。


    即使如此,這一切,還是她造成的,若不是因為她,他壓根不會走上這條路。


    ——


    清晨的海麵,風格外的刺骨,冰櫃箱與甲板除了有一定的距離,還有一定的高度。若是夢菥是正常人,他可以帶著她一起跳到甲板上,但現如今夢菥是孕婦,樂梓寒隻能拽著她的手,小心的將她往下麵夾板上放。


    冰櫃懸在海麵,距離甲板平麵直徑半米,就因為這半米,大大加大了危險性,樂梓寒需要使勁搖著冰櫃,試圖將夢菥蕩到甲板上,好不容易腳夠到了甲板,但夢菥的腿早已經凍的沒有了知覺,使不上絲毫力氣,眼看又要像空中蕩迴去時,隻覺得身子一空。


    樂梓寒眸色變暗,幾乎是放手的同時,已經縱身跳到了甲板上。


    麵對隸夜的碰觸,夢菥尤為反感,她掙紮推開他。“你放開我!”


    隸夜倒是真的放手了,沒有了外力,夢菥隻能摔倒在地,這一震,肚子又疼了一起,下意識捂住肚子。


    “你這身體倒是挺能折騰。”站在高處,男人視線冷冷的略過夢菥的肚子。


    夢菥努力勾了勾蒼白的唇,輕哼一聲。


    哼,就差直接說肚子裏的孩子為什麽還沒有掉了。


    “樂梓寒?國際情報局的?”隸夜的視線從夢菥身上收了迴來,轉頭看向正皺眉目不轉睛盯著地上女人的樂梓寒。“那麽,作為正義的化身,你難道不應該將莫門這樣的黑暗組織鏟除掉嗎?我們合作怎麽樣?”


    樂梓寒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下四周分別指著自己和夢菥的槍支,聲音清冷:“怎麽合作?”


    “幫我讓藍布霖葬身在這大海之中,這個女人我就毫發無損的歸還。”


    “別做夢了,他剛做了手術,還沒有蘇醒,我已經讓他們帶著他離開了!金歎不會告訴他,他壓根也不會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嘖~”對於夢菥的突然插話,隸夜並沒有表示不滿,而是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慢慢蹲在她麵前。


    抬手將夢菥淩亂的頭發刮到耳後,夢菥側頭,美目瞪著他。


    “我比你了解金歎,就當你說的是真的,他有可能在任何一件事情上瞞著莫嵐,但絕不會在你和莫雪的事情上隱瞞,因為他知道你在莫雪心中的地位。而莫嵐——”他低低的笑了一聲:“為了你,他抹殺一條生命隻為換你的光明;還讓人為你代孕了一個孩子,他是想著和你一起過日子的呢,怎麽可能拋下你?”


    抹殺一條生命換她的光明?代孕孩子?


    怪不得他說無論何時犯病她都不會有事,原來不是老天眷顧她,“剛好”有合適的眼角膜,而是一命換一命。還有孩子,她猜想過藍布霖實在如何的心境中和顧卿卿懷上孩子的,但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他曾說過,欠她一個孩子。


    一陣頓痛瞬間讓她喘不過起來,他怎麽可以這麽傻?!!!怎麽可以!!!


    “喏,這不來了?”隸夜像提小雞一樣將夢菥提了起來,透過朦朧的水霧,她什麽也看不見,隱約隻聽得似乎有螺旋槳的聲音越來越近。


    “怎麽樣?”隸夜看向樂梓寒。


    樂梓寒看了看他懷裏呆呆落淚的女人。“你希望我怎麽做?”


    隸夜還沒有開口,隨著幾聲槍響,甲板上陸續有人倒下。


    隸夜皺眉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直升機,將槍口對著夢菥的肚子。“他對你沒有防備,你見機行事。我隻要他死!”


    幾條繩子扔了下來,前後不過幾秒的時間,甲板一頭就被一群全副武裝的人占據,為首的是阿金。最後直升機降低,一襲黑衣的藍布霖才走了出來。


    黑色的襯衣將男人原本白皙的皮膚襯得更加雪白,風吹亂了他額頭微長的碎發,露出一張完美到沒有瑕疵的俊臉。


    朝陽在海麵漸漸升起,染紅了一片雲層,即使蘊在柔和的光裏,也不能減少絲毫男人周身凜冽的寒氣,他緩步走來,一如往日的尊貴優雅。


    饒是如此,夢菥還以一眼就看到了,昨日做過手術的那條腿,腳裸上兩條細細的血柱向下湧著鮮血。


    滾燙的淚水湧出眼角,她拚命的搖頭,哽咽出聲:“不該來的……不該來的……不要……不要過來……”


    藍布霖視線落在她哭花的臉上,髒亂的裙擺,最後看著她明顯站立不正常,凍得發紫的腿上。牙槽緊咬,努力的吸了口氣才不至於立刻衝過去手撕了隸夜。他努力克製自己,然後伸出手向她走去:“不要怕,來,我帶你迴家。”


    一如既往的口氣,就像十年前,她睜開眼,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那時候他坐在床邊,也這樣對她伸出手:“來,我們起床吃點東西。”


    “站住!”隸夜冷聲嗬斥一聲,但絲毫沒影響藍布霖的步伐,直到夢菥腹部被一拳打中,發出一聲悶哼,藍布霖頓時臉色一黑,頓住腳步的同時,一把槍也對準了隸夜。


    “我知道你不怕死,就是不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你怕不怕?”冷得掉渣的聲音。


    “哢嚓”話音剛落,身旁樂梓寒的槍指在了他的頭上。


    “不要!梓寒!”像是有千軍萬馬撕扯著腹部,夢菥疼得一頭汗,卻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藍布霖,生怕一閉眼他就不見了。


    “雖然你我身份懸殊,但我哦以為隻是在這件事上,我們會有相同見解的。”藍布霖轉頭,瞥了眼樂梓寒。


    樂梓寒抿唇:“抱歉,我隻要她安全。人我抓了,可以放人了嗎?”他轉頭看著隸夜。


    “不不不……”隸夜搖頭。“這樣多沒有意思呀,我要你一槍一槍慢慢的打死他,讓他慢慢的死去。”


    “就像你姐那樣麽?”藍布霖看著他幾近瘋狂的樣子,冷冷說道。


    當年他的姐姐再泰國生鮮碼頭為了躲避藍布霖的追殺,躲進了運魚的冰櫃裏,藍布霖發現後直接鎖了門就走了,等隸夜找到她的時候,早已經成僵屍了。所以他才會把冷夢菥關進冰櫃裏,他要她在冰櫃裏失去孩子,然後慢慢的凍死,他要藍布霖也體會體會那是怎樣一種痛。


    誰知道這女人經過一晚的折騰竟然還安然無事,於是,他想,讓藍布霖眼睜睜看著她連帶冰櫃一起沉入海底,那樣的場景應該也不錯。


    可是,半路又殺出來了個樂梓寒!好,很好,既然都這麽愛湊熱鬧,今天上了這艘船都別想活著離開!


    “唔”又是一拳狠狠打在了夢菥肚子上。


    “你!”


    看著對麵兩個男人同時流露出憤怒與心疼,隸夜得意的挑眉,他看向樂梓寒。“我說得話就那麽沒有威懾力嗎?現在開始,我讓你開槍你就開槍!”


    樂梓寒舉起槍……


    同一時間,金歎也默默將槍口對準裏樂梓寒。“你敢!”


    “阿金!”藍布霖冷嗬一聲。“退下!”


    “先生……”


    “退下!!!”


    “……”金歎放下槍後退一步。


    “左腿。”


    “砰!!!”


    “額……”藍布霖受傷的是右腿所以幾乎整個身體都是靠左腿支撐的,突然失去右腳的支撐,身體下墜,跪到了地上。


    “burrni!!!”劇痛過後,反而沒有那麽痛了,反而一顆心都係在藍布霖身上!


    藍布霖呢,他用手撐著身體,瞳孔驟然變大,死死的盯著自己不遠處的地麵,鮮紅色的血像六月的暴雨一樣一滴滴砸落,紅得觸目驚心。


    “kina!”心痛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跟隨了他的視線看去,夢菥快送的白裙下,兩條雪白的腿上攀附著兩股鮮紅色的血柱,耀眼的紅染紅了她的白色平底鞋,和白色的甲板。


    我的孩子……孩子!


    她其實早就知道這孩子大約保不住了,可還是抱著那麽一絲僥幸的心理,眼睜睜看著她從自己肚裏流出來的時候,她竟然是毫無知覺的,是的,她感覺不到痛,她嚇得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瀘沽湖岸邊,她曾將辰洛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阿洛,我答應你一定好好生下這個孩子,哪怕她是殘缺的。”


    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好ta的,你相信我……


    辰洛,我終究還是對你食言了……


    樂梓寒眸色變暗,隨即將槍指向了隸夜。“你失信了。”


    “我隻答應她的安危,可沒有答應她肚子裏的孩子。再說了,你應該感謝我,她不是都跟你結婚了嗎,卻懷了別人的孩子,我這是在幫你。”


    “嗬……”夢菥嗤笑一下,原本就蒼白的臉更是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她看了眼一船各拿著槍指著別人頭的兩隊人馬,一輩子幹淨工整的,此刻卻狼狽趴跪坐在地的藍布霖,滿眼怒火拿槍著隸夜的樂梓寒。


    緩緩抬起了手,握住了隸夜指在自己太陽穴的槍。


    “夢菥!”


    “kina!”


    她看著對麵的兩個男人,冰冷的話卻是對駕著自己的隸夜說的。“你不就是想為莫軒報仇嗎?莫軒的死與莫嵐無關,是我……是我裝扮成了莫雪,誘惑他自殺的,所以該死的人是我!你……”目光看向樂梓寒。“開槍吧。”


    然後,她握著隸夜的手,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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